章节字数:3262 更新时间:22-11-23 10:24
舒然有三个舅,二舅是老师,家庭条件不错,但他怕老婆。
农村大年初二是走娘家的,舒然去代表的是他妈,东西送到二舅家,却从没在他家吃过一口饭。一般都是东西放下就走,他呆的时间长了,二舅妈的脸就会拉得很长。
三舅家他也没吃过一口东西,每次去三舅妈都是到门口迎他,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就站在门口和他说几句,连家都不让他进。
舒然爸长期生病,人生就是那么会事,生病赚不了钱,夫妻之间肯定就会生气。
他爸心里有气全往舒然身上撒,没气下地打舒然很有力气,吵架就诅咒全家都去死。舒然是被诅咒最多的,家里还指着他妈生活。
他妈不识字,离婚什么的压根就没想过,受村里人欺负多了,有气也往舒然身上撒。
最可笑的是舒然七岁那年,他妈被人欺负了,回来就说家里只有一个儿子不行,没有兄弟姐妹,舒然性子绵又不顶事,她要在生一个。
说生就生,怀个孩子睡几觉的事,又不用花什么钱。
可生孩子去医院是要钱的,家里没钱,他妈就想着自己这是第二胎在家也能顺产,结果在家折腾了半宿都没生下来,还是舒然跑出去叫了本家的几个人把他妈送进了医院。
孩子生了下来是个男孩,在医院住了几天回到家里,他妈告诉舒然,以后他舒然就不是一个人了,他有兄弟,将来遇见什么事兄弟俩一起上,生活上也能相互帮衬。
如果真是像他妈说的也就好了,农村养活个孩子花不了几个钱,拖拖拉拉的也就大了。
舒然的弟弟长到三岁,家里才发现不对劲,说傻绝对不傻,说精总差那么一点,用农村的话讲,缺一点。
借钱去了几家医院,最后说是因为生的时候拖的时间太长了,孩子缺氧造成的。
缺氧还有脑瘫的,他们这种情况算是最轻了,不幸中的万幸,这是医生说的话。
不幸中的万幸,睛天霹雳,雪上加霜好么。
舒然那个时候就觉得这人太不公平了,投胎不公平也就算了,这智商还不一样,这里面包括了他那可怜愚蠢的母亲,以及他那心里扭曲的父亲。
后来他大了离开村子出去赚钱,看得多了经历的多了,他觉得自己的母亲很伟大,真的很伟大。
她大字不识一个,靠着一双柔弱的肩膀挑起了整个家,地里家里的忙,从来没有闲过一天,她没有因为苦抛弃这个家。
有一年清明回家,和他妈一块去上坟,他妈坐在姥姥的坟前放声痛哭,一声声叫着自己死去多年的母亲,那一刻,舒然才知道有种东西比挨打要疼。
有好几年,舒然都不愿意想家里那一堆破事,可大舅妈的这个电话,又把他拉了回去。
他们家穷,从小学到初中家里都没有给过他一毛的零花钱。
同学也有穷的,但或多或少一个月都有那么几次能拿几毛钱去学校,买点校门口的零食。
家里没有钱给他当零花,可有一个人给过他,那就是他大舅。
农村人吃个面吃个玉米糊都要拉着粮食去磨,他大舅每次推车来他们村磨面,都要去舒然的校门口等他,有时候给五毛,有时候给一块。
他上初中后,他大舅去校门口去的更勤了,钱给两块,五块,十块不等。
村里的人见的多了都知道这是谁,有的人和他大舅打招呼,说既然来了还不去你妹家,让她整几个好菜好好招待招待。
他大舅总是笑笑,说他妹生活难就不麻烦了。
过节什么的舒然去走亲戚,饭全是在大舅家吃的,大舅妈人特别好,从来没有多嫌过多他那口吃的。
有时候放假舒然还会去大舅家住一段时间,大舅妈也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家孩子吃啥舒然也吃啥,有时候还会给舒然买身衣服。
大舅家条件并不好,生有一儿一女,儿子早产从小身体不好,在舒然出去打工时就死了。是去镇上赶集回去晚了,在路上被大车撞了,等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舒然抱着被子,把头深深的埋了进去,压抑而沉重,与胸腔共鸣……断断续续……
离开村子时,他觉得自己什么都行,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只要舍得下力,那有挣不到的钱?
等他有钱了,给家里盖房,别人家有的他们家也得有。
知道大舅儿子没了,他想,等他将来有钱了他给大舅养老,当成亲爹来养。
可现在呢!还没有等到他有钱,他大舅就得了肝癌,他出来这么多年,一无所有,什么也没有,连对他最好最亲的大舅也要没了。
天还没有亮,舒然就起来了,顶着两个黑眼圈脸都没洗就下了楼。
帝都西站离他单位挺近的,他不是去买票,回去得有钱。
出了单位的大门,他沿着那条小道往后面的城中村走去。
这片原来就是农村,随着帝都的发展,演变成了城中村。
家家户户都是起得小高楼,房子除了自己住多出来的租给外来打工的。
城中村厕所的墙上都写了大大的拆字,是拆字不假,可不是什么要开发的人写的。
哪个地方没有穷人,本地人也有穷的,穷就想着拆迁,想疯了才往上写的。
这会天还没有亮,厕所前面就排起了队,租房子房东不提供厕所,上厕所只能来外面。
男厕所门口站的人,基本都是人手一根烟,边抽边等边聊上那么几句。
女厕所门口站的女人,基本人手一个尿桶,头发都来不及梳更别说化妆了。
帝都,全国人民都向往的地方,没有来过,又怎么会知道在同一片天空下,还有另一种风景。
舒然拐了两条街,在一个大院子门口停下,直接抬脚对着其中一扇木头门踢了一下,“咯吱,咯吱。”那半扇门晃晃悠悠的就开了。
舒然进去,看了眼院里停着的小山轮,上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废品,这是改行了?
院子又宽又长,除了中间用砖头铺了条小路,两边全是土路。
帝都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么大一个院子空着,舒然每次来都觉得这是在撒钱。
“谁啊!”顶头五间房里亮着灯的一间传出来一声。
“我”舒然应了声。
“这么早,烦人。”屋里的人嘟囔一声,很是不耐烦。
进了屋,舒然瞧着屋内的摆设,“哟!换沙发啦?”说着上去还摸了摸,“不对,你这是从那捡的,别的颜色不让你捡,这绿不拉几的你捡它干啥,还嫌头上不够绿?”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说着话从里间出来一老头,看着舒然:“你这是抽的那门子疯,公家单位的蛀虫起这么早想喂那只鸟。”
舒然直接往沙发上一躺,“你别说,虽然是捡的,这还真是好东西,舒服。”
“把你的臭脚拿下来,弄脏了你管洗啊?”
“捡的还管它脏不脏,脏了直接扔了再去捡一个。”
“你这是有事,瞧这两黑眼圈大的。”老头眼睛不好,走近舒然才瞧清楚。
“老刘,你给我算算,你摆卦摊摆了这么多年,准不准也多少懂点。”舒然两眼发直,瞧着房顶说。
“算个屁,过得好谁来算卦,过得好谁给人算卦。”老刘说着坐在了舒然脚边。
“那你摆卦摊不是骗人么。”
“嘿嘿”刘老头笑了两声,“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这是遇见难事了?”刘老头问他。
“就没顺过,那来的遇见。”
“我看你印堂发黑,两眼发青,这是命中带煞之相。”
舒然欠欠屁股,摸出盒烟砸在了刘老头身上。
刘老头“嘿嘿”两声,拿起烟,“好烟啊!”说着直接拆开抽出两根,一根扔给舒然,一根他自己点上了。
“特供,不是什么人都能抽的。”舒然坐起来点着说。
这烟还是以前从骆宴清那拿回来的,特供的烟,单位主任都没有这待遇。
刘老头抽着烟,看着舒然:“我观你天庭饱满,耳白于面,天生是一副富贵相。”
这次换舒然“嘿嘿”了,哈哈笑了半天才说:“一盒烟就能改天换命,值了,还有什么好听的,再来几句。”
刘老头冷哼一声:“这人呢!都喜欢听好听的,明明知道不是真的,还挺信。”
“管他真假,只要好听就行。”
谁不喜欢好听的,感情也是这样,明明说的都是假话,还都能当了真。
骆宴清连假话都没对他说过,他都能自娱自乐的延伸出无限幻想,幻想的自己都当了真。
“算卦赚钱吗?”他问刘老头。
“哼,你还不知道,饿不死,也撑不死,还没有碰瓷收入高。”刘老头撇着嘴说。
“那你还不改行,你瞧人家,这片谁不知道人家是专业碰瓷的,名声臭是臭,可人家吃香的喝辣的,烟都抽的好几十一盒。”舒然面无表情的应着。
“这人要是不要脸就好了,能舍弃这张脸才是真本事。”刘老头把烟头直接扔在了地上,连踩也懒得踩。
“老头,我大舅要死了……”舒然说着胳膊放在了眼睛上面。
老刘头看向院外,过了好久才说:“以前能买老鼠药的时候我就想着是不是得准备点,结果给忘了,现在连老鼠药都换了……”
泪顺着舒然的鬓角流到了刘老头捡的沙发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死了好啊!”刘老头还是瞧着院外,“死了就解脱了,想死都不能死……才……”
过了会,舒然动了下,胳膊移到头顶,盯着房顶怔怔出神。
刘老头瞧着院外,眼睛浑浊,头发花白,和这小院的苍凉到是相配。
两个人保持这个姿势也不之过了多久,舒然睡了过去,刘老头闭着眼睛缩在沙发角半醒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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