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735 更新时间:10-03-22 08:45
地宫位于束月阁的正下方,为了方便长老的进出特意开凿了一条暗道与上相通,但正式的入口却是在谷的北面。此处常用来刑囚族中不敬者,因为刑罚惨烈,能活着走出来的人不足十之一二。谷中人谈之色变,往往绕道而走,道路因少人来往而野草丛生,虽然每年都会派人打扫一次,但清理后不久草木又会很快长到原来的高度,或许是因为地下埋了太多的尸体,养分过于充足的缘故吧。
看着眼前这一片茂盛的杂草,我皱起了眉。
食冤草,聚生于怨灵徘徊之处,蚕食其怨,使之灵力日弱,而后消散无踪。
长老啊,你杀了他们,连上地府转世轮回的机会也不给,一定要他们魂飞魄散才行,实在冷绝。
这片茫茫无际的食冤草下有多少怨灵无声挣扎,我不想知道,可他们却从地下伸出惨白的断肢,在虚空中晃动,想要抓住我的衣角。他们张嘴向我呼喊,有尊称我为谷主的,也有咒骂我为妖女的,或谄媚,或赌咒,死人的情绪波动对我而言之是败者的悔恨,不能影响我的行动。
我踩踏着白如枯骨的幻影向前走去,那些执着的亡灵碰触到我的裙衫瞬间化为水雾散去,没发出半点声音,但若细看他们的表情,那种深切的痛楚一望即知。
当我站在地宫门口,仰望着石板上雕刻的凶手浮雕,心底莫名平静。
我张开嘴,镇定如常。“冷月谷谷主冷月幽觐见长老。”
石门洞开,月亮自云后透出光彩,照见我身后白茫茫不甘心的亡灵雾气与面前深不见底的黑暗。我闻到淡淡血腥,那是一种独特的味道,不同于先前那侍卫的血,别有一股罪恶芬芳。我握住自己的手,感受着血液的脉动,我明白那和我有着相似浓稠。
那是杜雪儿的血。
踏入地宫的瞬间,石门缓缓闭合,隔绝了月光,掩藏了罪孽。流晓举着点燃的火把在前方引路,昏暗甬道中,他的背影看来让人很安心。
“流晓……”我轻轻唤着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来,无声询问,“不管呆会儿发生了什么,不要开口说一句话。”
我看得出流晓对这个命令有很多疑惑,他常常陪我到这地宫来处置人犯,但亲眼见到长老却还是第一次,最终他把这当成面见长老的礼仪而接受。可我特意如此嘱咐他,只是不想因他而改变决定,不想他被长老杀死。我说过除非死他才能离开我,可在我还没厌倦前,既然是我的属下,就算要违抗长老我也不会让他死去,这是身为主子应有的责任。
细微的呻-吟声越来越清晰,和着淡淡血味,足以引发人心底的骚乱。
想用这阴暗的气氛使我恐惧吗?算计得还真不错,但越是如此越不能让你称心如意。
我冷笑着凝视黑暗中的某一点,慢慢放开了双手,镇定地挺直脊梁。
走过长长的回廊,在一处火光无法穿透的房间前流晓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我,等待我的指示。我深呼吸了一口,感觉鼻息间的血腥越来越浓重,里边那人应该已经等不及想快点看到我受惊的模样了吧,我对流晓点头,示意他开启机关。流晓接收到我的旨意,按下门边石刻上凸起的一点。
那混沌的一团渐渐向内收缩,火光侵入,投下晃动的影子。
长老正站在一面墙前,安静地凝望墙上的一幅佳作,神情平和幽远,如果没有见过他发狂时的模样,我或许会将着长身玉立的男子视作仙人吧。他侧身站在那里,虔诚而专注,似在膜拜九天神女,可他面前供奉的并非玉砌神像,而是一名卑贱囚徒。
杜雪儿双手大张悬吊于墙上,腿上系有一颗沉重石球,身体拉伸成弓形,光裸狼狈。一盏冥灯放在地上,火焰腾起的高度恰好能烤炙着她挺起的肚腹,散发出滋滋作响的肉香,每当她吃痛得往后退上一分,那面墙上凸起的尖刺便会狠狠扎进她洁白的背部。这场私刑不知道已进行了多久,她的脚踝肿胀变色,应该是脱臼了吧,背上伤口斑驳,血沿着弧度优美的双腿滴下,积了深深的一潭,我刚才闻到的血味便是由此而来。
“小幽,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你打算怎么处置?”长老的声音冰冷,和他面上迷离享受的表情完全不符。
我低下头,假作恭敬。“宰了吃还能物尽其用,或者……杀鸡儆猴?”
“那么小幽,这出戏可让你学会了服从?你的妹妹无法孕下我的子嗣,只能由你来代替了。”
“长老你说过不会……而且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子承父过。若不是冷月心只生下你们姐妹两个,我也不想动你。”
出尔反尔却还振振有词,魔的承诺果然不能相信。
我咬牙,抑制住心中愤恨。“办法不只一个,距离下一次发作还有二十年的等待时间,这段时间足够我孕育出一个合你心意的祭品,长老为何不愿多等一等?”
“你想出谷去寻找如意郎君?你以为我会允许?”我的图谋他一眼就看穿了,他将目光从杜雪儿身上挪开,但在触到我的那一刹瞬间愣住,语调低柔地呢喃,“月神……”
这世间唯有一人能制住他,那就是当初将他赶至下界的月神。他深爱着她,所以即便只能用这种卑微低贱的方式活下去,他也无怨。只有活着才可能再次见到她,他别无选择。
如果说母亲将谷中秘闻告诉给杜雪儿是想让她逃离,那么留给我月神的丝绣画卷则是为了今日。我知道母亲的用意,她希望我尽力去模仿月神的姿态,那样会少受点苦,但为了活得轻松而把自己复制成另一个人,那不是我的作风。
生是独一,死亦无二,不可复刻的存在,这才是我想要的。
如今我装扮成月神的样子,只为告诉他一件事,我宁愿让自己丧失心魂沦为某人的替代品,也不想被他碰触。
我无言的反抗使他在片刻错愕后回过神来,愤怒地捏起我的下颌。“你就这么厌恶我?别忘了你对杜雪儿下过什么咒,我若在你身上施下摄魄,你还能抗拒得了?”
“无所谓,到时受辱的只是一具躯壳,没有心。”他的力道很重,捏得我的骨头都在痛,下巴上肯定青了一片。
吃痛的低呼没有令他产生丝毫怜惜,他贴近我,几乎咬到我的耳朵,低喃。“除了摄魄,还有束魂,你只会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清晰地感受我对你的疼爱,想试试吗?”
我憎恨这高高在上的语调,感觉自己像是他手中的玩物,由他掌管生死,可不管我心底有多恨他,此时却只能压制下去。
他口中描绘的可能让我心寒。
“我……”
眼前一花,流晓突然出手将我扯进他怀中,避开长老无情逼视。他的举动出乎我的意料,我该责备他的无礼才对,但我什么也没说,心里很感激他的越矩。要我继续接受长老的精神折磨,那实在很痛苦。
“幽的影护,这里没有你插手的资格,退下!”
长老的怒气爆发,沉重得让人窒息,空气锐利得像一把把尖刀。我紧咬住下唇不敢松开,怕自己会懦弱地屈服,流晓回头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笑容,才又转身看向长老。“小姐是一谷之主,没有人可以勉强。”
我不禁一愣。
流晓,在你心中我是无所不能的吗?
“退开!”长老再次开口,听得出那话语中的狂躁不耐。
“恕难从命。”流晓没有退让,为我挡下所有。
“很好。”
听见这两个平静的字句时,我心生警觉,默念着护身诀,想把流晓拉到身后,却为时晚矣,那双带着阴寒毒气的手掌已罩在流晓头顶。
“流晓!”我恐惧地尖叫起来,流晓空有一身武艺,却不会半点术法,这一击他怎么逃得过去。
你又要夺走我身边的东西了吗?你又要让我品尝到无力回天的痛苦了吗?你令我明白自己有多脆弱无助,你想要我忘记反抗。抱歉!我只学会了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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