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454 更新时间:21-12-15 13:42
“沈公子,真巧啊,又见面了。”
呵,呵呵,是啊,真巧。
“谢……公子,”沈客看看俩小孩,又看看仨大人,叹了口气,“他们是你家的?”
“嗯,”谢长安微笑道,“是啊。”
前后算算,他探索也没探索多长时间,但这么快就撞上……
晦气?
他便上下打量着谢长安,很快又实在忍不住道:“你回家就是去换衣服的?”
他换了件白大褂,银白银白的,说实话好像没什么区别。
“总不能老穿着脏衣服到处晃吧?”谢长安颇显无辜的耸了耸肩。
“……是,是我弄脏的,对不起。”
他不会专程堵我就等我道歉吧?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他又不缺衣服……
“额,呵呵呵呵——谢公子,你看你们住的挺偏,以后小孩子可要管好啊!这次幸好是我,要换了别人,会出什么事可就难说了。”
“沈公子说的是。”谢长安向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招呼他们过来道,“小真小正,下次可别跑那么快了。来,跟沈公子问个好。”
“沈公子好。刚才多有冒犯,小真小正在这里给公子赔不是了。”齐声完,两人又鞠了躬。
奇了怪了,空气中这股无法形容的做作味。沈客抽抽嘴摇手道:“别别别,受不起受不起。小真小正是吧,你们……是他的书童?”
“我叫范小真,是弟弟。”
“我叫范小正,是哥哥。”
“我们是公子的朋友。”
“……”好,你们说什么都好。“所以,你们这次出来,换了灯换了行头还拖家带口装车牵马的,半夜郊游?”
小真小正放的花灯,显然不是之前他们买的;花烟和青冥手上提的也是普通的灯笼;就在三人过来的方向,停着一辆挺大的马车。
谢长安看了他几秒,笑道:“沈公子虽然脑子不好,看着也傻傻的,话里嘲讽倒是一句不落,看来确实人不可貌相嘛。公子若要说是郊游——也不能不算,既然如此,不知公子可否赏脸,和谢某一同?”
“那倒不用。”他下意识回绝,转又一愣,“和你?他们呢?”
“如公子所见,小真小正还小,放完河灯,也该回去休息了。花烟和青冥,自然要陪着他们。如此,可不就只剩谢某了吗?”
“他们不是你的保镖——”
“沈公子,出行有时,逾时不候。公子不是还欠我好多东西吗?现在,好歹陪陪我,对吧?”
毫不留情的打断?这么说来,还非去不可了。看着他满面的微笑,沈客不禁握紧了手中的花灯。这逃了会被怪力遣返的吧?可我这身上真没啥可图,只是个地图都没开全的菜鸟啊!谢长安,你到底要干嘛?
“沈公子,快来吧。”
委屈间,谢长安已经走到了马车边。庞大的马车,借着檐前两盏灯笼,看得出的不普通。只见谢长安利索地一翻身就坐上去拿起了缰绳,面露大方地对着沈客拍了拍身边的木板。
……
“知道了知道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沈客走了过去,“然后呢,这盏灯怎么办?”
“车上的灯不好卸,眼下手边也只有公子的灯,自然是拿着了。”他笑着接过沈客递来的菊花灯,轻轻挂到了车上。“夜里出行惯了,谢某便叫人在车上多装了些勾栏。如何,正好拿来挂公子的花灯吧?”
“……嗯。”沈客摸摸木板,小心地把屁股放了上去。一抖,一吓,再一僵,好了,坐稳了。“挺好的。”
“是嘛。”谢长安笑道,“既然这样,青冥,带他们回去吧。我们走了。”说着,招招手就赶起了马。
“嗯,路上小心。”
也不知道这棺材铺到底建的有多外面,一会会功夫,马车已经跑进了正经的郊外大道。沿途的树林深景和宽阔的路,确实印证了“路是被人踩出来的”,踩的马多了,小路就变成了大路。透过林叶间隙,能看到远处的灯光。这个方向……
“我们在往长安街的方向跑?”
“是啊,怎么了?”
沈客撇了撇嘴。明明有很多事想问,可是总有些莫名的压抑导致不敢,啊,他的眼神真的……做不到啊。
“沈公子,”谢长安突然转过脸,“我们走了也有一会儿了,公子一直欲言又止的,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谢某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公子想问什么,就问吧。”
他闻言,背都挺了挺,“真的?”
“嗯,”谢长安复勾起轻笑,“当然。”
眨巴眨巴眼,沈客指指身后的车厢道:“里面,装了什么啊?”
“公子不如先猜猜?”
……
得,吊着我玩是吧?哼,我猜,我猜还不行嘛。
“猜就猜。呐,你看啊,首先这车真不小,说明里面的东西有点大,就像那种大包车什么运货的;其次,今天是元宵,你们一家不跟着别人放天灯,只是让小孩放了河灯,这还不止,你还让保镖跟着他们回去一个人出来了,说明你可能要去办一件重要的事,隐秘性有点高,甚至可能还很危险,所以单枪匹马,间接反映你很厉害,我抱的大腿至少确实是个大腿。”
“啊?”
“嗷听不懂不用管。我们现在走的路那么大,目的的方向又是长安街另一端,我刚大致观察了一下,就是皇城的方向,那这路肯定算官道了,人肯定不会少。这么明目张胆……你该不会冒充送货的去和什么人交易吧?”
“嗯哼——”
“这是什么表情?”看着谢长安突然眯着眼万分愉悦地对着他,沈客心里一阵一阵的。“……我突然想起来,你好像是卖棺材的。这车的大小,咳咳,里面装了具棺材?”
笑而不语。
一股寒气忽的就从木板窜进了背,沈客垮了垮嘴,僵硬地把脸转向了前面,顺便把屁股也向前方挪了挪。
完了完了,眯眯眼都是怪物,我说之前怎么老是一阵阵心慌,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我这是上了贼车还猜中了头子的心思。嘶——死定了。
“诶头子不是,大哥,你交易,把我叫上干嘛?就因为刚才救我一命现在就让我还?我不就是蹭了你个灯又偶遇了一下下嘛……等等,不会连偶遇也是你故意的吧?就为了抓我来搞这个?太狠心了吧!”
“嘘——”竖指唇间,谢长安睁开了眼。目色清寒,只是映着他慌张面容的瞳孔里,多了丝笑意。“公子讲那么大声,是想被谁听见吗?”
“我……”
“既然公子猜的八九不离十,那谢某也不再多做解释。公子所言,不假,很真。”
“我知道你不用重复。”
“只是既然公子知道谢某有意让公子同行,就该知道,不管怎样,公子都是逃不掉的。只是谢某有些好奇,公子的脑回路是怎么突然拐过来的?不应该啊。”
“我、我我哪知道!”
他近魅的弯起眼,这么斜瞥着他半晌才重新看回前方。
呼……
他终于得救般移开眼。这番高低立现的对视,他甚至不敢遑动一下,那种审视猎物的眼神,若非眉宇间杀意尽敛,恐怕下一秒他就会命丧黄泉,况且这眉眼……
下意识摸摸脸,那里滚烫,未名缘何。心中又如抽出纤缕,一瞬减了身体负重,比起愈发若有若无的恐惧,更清晰的,反而是难以形容的兴奋。
*****
安乐城长安街天下闻名,其间原因或有千千万,但最主要也最为人熟知的,无非就几样。这里,旷世繁华;这里,直接连着皇城大门;这里,有上道法寺最宽阔易走的山路。因此衍生出来的,这里,最为鱼龙混杂。长安街的白天和黑夜,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成了两个世界,虽然有些地方没变,但生活在这里的人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
基于此,当大半夜一辆马车从街外突突突跑到皇城高墙前然后被锦卫拦下来时,没有一个路人围观。
沈客也不知道他们跑了多久,总之马车停下时,他本来僵得绷直的全身突然跟散架了一样。屁股被颠的没了知觉,冷汗也被走马带起的风吹干了。一路,他和谢长安就再没说过一句话。沈客思前想后,把从见到谢长安起的每一道对话能记起的都记了一遍,最后总结了一件事:他还是乖乖听话吧,兴许还能活得久一点。不过都这么久了系统还不出来,他配置也没有,不会是那种无限复活本吧?那我不得多往枪口撞撞才行?可是有点怂呐……
“站住!干什么的?”
锦卫一句吼,倒是把沈客吼清醒了。放眼一扫,高墙锦卫,宫门大字,远处还有明亮的山路,通向高处的寺庙的。
“不干什么。”谢长安微笑着指了指前面,“大人,你挡着我们的道了,我们要去的,是那边。”
锦卫似是吃瘪了般,互相一望说不出话来。随后,瞪了谢长安一眼,便让开了。
感觉到马车又动了,沈客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了谢长安:“嗯?怎么又走了?不是被拦了吗?”
“是啊,”谢长安点了点头,“拦过了啊。”
“……”
他看着他,谢长安就这么半永久的笑着,不躲也不问,甚至不知是不是在享受他无语的目光。半晌,沈客叹了口气,“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就是前面啊,山路旁的空地。”
山路晃亮,一路蜿蜒向上,泥和石阶交错,几步还一小亭的,遥遥地指着远处的寺庙。两人停着的地方,也沾光亮得甚至有些庄严。
“我们,一定要在这种地方交易吗?”
“怎么了吗?”
“怎么是没怎么……”
这个点已经没有香客了,明黄的山路已是单纯的指引,密林风息,不经意还能感到一丝萧瑟。只是,就算没有人,在皇宫边上交易……不愧是头子。
忽的,耳边凉风一滑。沈客愣了愣,回过神来时,满眼已是那张近在咫尺的笑脸。冷艳的娇媚,却必须承认的无暇,宛如天边月水中花,完美,诱人。嘶——太近了太近了……他之前长这样吗?
“待会儿还得麻烦公子,提上灯,带他们看看货。”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被他这么突然贴脸一轻声,沈客的耳朵都烫了起来,声音也跟着轻了下去,“为……为什么是我?”
“结束之后,谢某自会告知公子原因。只是现在,还请公子按谢某说的做,可好?”
“……知,知道了。那你先把把、把脸移开,太近了。”
不知为何,眼前这张脸毫无征兆的就愣了愣,然后马上笑开了。
没看错的话,他刚才是真的愣了下吧?这还是第一次从他脸上这么不做作的表情啊。不过好在,他笑完就把脸移开了。大呼一口气,沈客抚了抚胸,委屈地小声道:“看货?还要介绍一段吗?我都不知道你们棺材怎么做的,要编也编不出来啊。”
“公子无需言语。”他收了笑,但唇角弯弯,虽无意,却怎么看都依旧。许是方才真的被逗笑了,这会儿沈客见他眉眼轻展不端的,好似亲近了许多。“只要提着灯,在他们面前把后面的门打开,然后退到一旁就可以了。”
“就这样?”他倒是有些失望,“可我衣服这样,你确定没问题?”到现在,他还穿着那身破着口子染着血的脏衣服,要搁人堆里,不把他抓去报官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个么——”谢长安上下打量了番,“没什么问题啊。哦,他们来了,快拿灯下去。”
“哦哦。”
然后,沈客就这么拿着菊花灯跳下了马车。刚站稳一抬头,迎面就走来了几个蒙面大汉,可为首的却毫不遮掩,托着佛珠举着手掌就过来了。秃头?和尚?怎么搞的,腰间还戴了这么大个香囊?这里的和尚都流行这种搭配?忍不住回头,谢长安却已经惬意地靠着车厢转向一边赏起了月色。
……混蛋。
于是,按着他的指示,沈客老老实实地提着灯把他们引到了车尾。
车厢的门上只有一个木栓,轻易就能打开。推开门,一股冷气外放,吹得沈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和预想的一样,一口漆黑的棺材横在眼前,怎么看怎么不详。撇撇嘴,沈客退到了一旁,还往谢长安那儿靠了靠。
不得不说那些人素养很好,除了为首的和尚,其他人的目光甚至都没在沈客身上停留超过两秒。和尚也只在开始看了他几眼,再看了谢长安一眼,就安静地等他开门了。只是现在,沈客不知道他们杵在那干嘛。
门都开了,是搬不动吗?这么多大汉,一口棺材总该搬得动啊。
冷风一吹,他刚消下去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这身子,还以为挺抗寒的呢,高估自己了……
一声刺响,同时腰被往后一揽,只消眼中看着从衣间掉落的铃铛,屁股一撞板,紧跟着才是狂跳的心脏。
“叮铃——铃——”
铃铛落地,伴着血溅起的欢呼。缭乱的黑影瞬间没了踪迹,唯剩下坠落的锦囊和缓缓倒地的和尚。佛珠,散了一地。
夜风徐徐,不知吹了多久,耳边才传来熟悉的声音。
“公子稍安勿躁,就地生货罢了,谢某的一切他们都不会碰,包括棺材,也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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