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6170 更新时间:22-06-18 08:01
28、悬念,戏剧的基本法则
从“Heroes”去往秀场的一路,我都在和阿瑟商量着行程细节。阿瑟是个理解力特别强的人,能接收到我给出的任何暗示。比如我说,我哥他们想做一次地道的泰式按摩……那我姐怎么安排?
阿瑟立刻回答我:“可以先安排沈小姐回酒店。然后我带你们出去。”
我说,我在酒店陪我姐好了,你带他们俩出去。明天,明天晚上有一点时间。
阿瑟说:“OK,我会提前做好安排,我亲自开车送他们。”
再比如,我说,一会儿去的地方,我姐去合适吗?
他的回答立马解除了我心头的疑虑:“应该没问题,那地方有很多女游客。要是沈小姐不感兴趣,不愿意多待,我带着去逛街购物好了。她不是要买个四面佛的挂链吗?我知道哪家老板的货比较好。”
那成,我说。
我说,你是个有经验的导游,Wise-as-owl(聪敏如猫头鹰)。
猫头鹰在泰国是圣物,昼伏夜出,有一双慧眼,甚至可以帮助你在博彩中有好运气。所以,在泰国人们尊崇猫头鹰,夸人是猫头鹰是一句很受用赞语。
他受了表扬,愈加发挥,问我:“明天安排沈小姐在酒店做一次古法按摩?”
我说,你说呢?
他说:“要不要体验一下别的?”
这事我确实没想好,如果在酒店做古法,可以请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也做得非常地道,手法又绵又刚。我曾经试过,之后直对别人夸“姜还是老的辣”。但凭心而论,我不想让沈姐尝“老姜”,既然已经到了这儿,我很想按阿瑟说的那样,让她“体验一点别的”。
行前,我曾经以玩笑的口吻对沈姐说,到了泰国,给你找个帅哥做按摩怎么样?我以为沈姐会敲我脑袋,骂我小流氓,说我不着调,没想到,沈姐的反应并没那么激烈,单是羞羞一笑,说:“Tony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老说自己是个坏孩子了。”哦靠,这反应不正常啊!至少不是常规的我所想得到的那种反应。
人呐,有时真的是很难看透内心真实的想法。
得到了这个信息,我就琢磨着该不该做一个沈姐说的那种坏孩子?抑或说给她一个深入了解我……不,了解泰国的机会。
我对阿瑟说,这事回头我得跟我姐商量。我说,如果……请一个异性按摩师,会不会Go-too-far(走太远)?
阿瑟说:“我明白——”他真的是聪敏。
他对我说了两个词,实际是给了我两个承诺——Happymedium(小幸福),Hitthespot(适可而止)。这两个词都可以解释为——用折衷的方式让你感到幸福来得“刚刚好”。
你办得到吗?我问。
“没问题!”
他那么有把握。打一见面我似乎就对他很放心。
鲁超问我,你们在嘀咕什么?我说,我跟阿瑟交待,一会儿我们去看秀,向他交待几个原则,确保行程安全……
“Underage是什么啊?”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还什么都问。
未成年!我没好气地说。
…………
我很遗憾,不记得那天我们在曼谷去的那家秀场叫什么。目前我在瑞士,也不可能专为这事去问鲁超。这件事证明,一个人记忆再好,在某些关节点上也可能出现空白。或许当时我就没在意秀场的名字,脑子里压根没有储存。
一进秀场,就被爆棚的人气惊到。这地方热,加上进来的人本来就是打算来撒野的,什么都不讲究,背心短裤应有尽有,一闹腾,一冒汗,索性就脱。一时间,光膀子的居多。人山肉海,膻气蒸腾,是热带雨林国度的一大景观。据说,到凌晨散场,光拖鞋就能捡一堆,还有丢弃的上衣裤头……我是经历过这场面的,鲁超他们没见过,一脸的不知道是兴奋还是骇怕。尤其是沈姐,依偎在我胸前,一个劲拽我,把我的T恤拽得都变了形,一个肩膀半个胸脯都露在外面。好在我体格大,搂着她就像在她跟前竖了一道墙,不叫那些汗涔涔臭烘烘的熊男蹭到。
我一路保护着沈姐,挤到一个视线差强人意的地方,关切地问,还行吗姐,从这角度看?沈姐骂了句糙话,随即说:“世界原来是这德行!”我大声对鲁超他俩说,我顾不到你们了,你们好自为之吧,别人要惹到你们,哪怕是蹭你们一下摸你们一下,千万别发火,这地方就这样……鲁超用手罩着耳朵问:“你说什么?”我觉得这地方不适合说太多,喊道,嗨吧,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我们进去的时候,表演已经开始了一会儿。但是,这类表演通常垫场子的节目多,比如一溜油腻泰男别着号牌走台什么,不看也罢。真正出彩的秀,时间不长,应该安排在午夜时分。我们进去时,台上是轮番的钢管舞。这玩意我二十岁之前就有看过,还是在国内。首次看应该是在杭州的南山路,钢管立在一张桌子上,当时我傻眼了——人就这么廉价啊?
场子里确实有很多女士,大多亚洲脸,尤数中国大陆来的居多,因为你随时可以听见一句中国话,不同方言而已。不管那种方言,南腔北调,此时对我们来说全是打老家来,是家乡的姐妹。自然有欧美的,是更年轻的那种,染发或者烟熏妆。现而今,男女在自由度上没什么差别,甚至可以说女生有恃无恐开放度更大。消费男色是二十一世纪女性时尚,腐女是一种新兴的高端的女权身份。当一个女生希望表达自己的开放和激进时,她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把男性挤兑成商品。她们消费起男性来,可以做得比男生消费女性更过激,且毫不掩饰自己的霸道。她们释放尖叫,涨着脸起哄,鼓掇那些踩线表演进一步逾矩。要是热了,她们便毫不犹豫把自己脱成抹胸。在多数人都把理智和羞涩挂在裤腰甩在脑后的氛围下,你要争取和男生平等,一样可以无上装,即便如此,也不会惊世骇俗。事实上就有这样的,从众心理下,那些大胆的、挑战极限的,比秀台上的神秘叵测瞬息万变更具看点。
我注意到沈姐不时去观察身边的女孩,这让我想到她毕竟是个作家,有责任和使命,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既愿意吸收,又不断给出评判。她一会儿看着台上,不愿错过任何精彩,一会儿又被身边疯狂的女孩吸引……露出莫名惊诧。在上海,她应该被归为女汉子一类,此刻她是否自叹勿如?
秀台上出现了一个蓝眼睛小伙,一身草黄色紧身军服,包得肩是肩胸是胸腰是腰臀是臀,甚是撕漫。估摸从俄罗斯或者东欧国家过来,挣秀场钱。他一上来就显得腿脚灵活妙趣横生,一派训练有素的样子。我意识到,当晚的秀渐入佳境,便把沈姐抱起来,让她越过攒动的人头,看个清楚。
严格说Cabaret(歌舞表演)和Man-show(人秀)是有区别的。Cabaret通常是指人YAO秀,约定俗成,而那晚我们看的恰恰是属于Man-show,或者说是Super(超级)Boy。如此的夜场对我来说,并不新鲜。我甚至想到,自己就是个陪客。要不是为了把沈姐扛起来,让她占据优越的位置,我或许早溜出去抽烟了。
开始,我抱着沈姐两腿,把她举起来。这样,沈姐的视线至少在两米以上,能看清台上的一切,不受干扰。后来,蓝眼睛一片片脱完制服,开始把人们的注意力引向新焦点,我感觉有点举不动沈姐了,索性让她坐在我肩膀上。这一举动挺雷人的,但也给周遭带来了欢乐,人们既瞅沈姐,也羡慕我力气大。
我特别要说明,那种步步为营蓄意制造的表演悬念,花心乱颤一点点接近真相的刺激,无论你神经多坚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这就叫“条件反射”——大脑皮层参与完成的高级神经活动。有如望梅止渴——吃过梅子,只要远远的见到梅林,就会不知觉地产生满口生津酸到倒牙的感觉。
梅子只是个比方,我真正要说的是:戏剧的根本法则是制造悬念的法则,而人生就是一部现实版的大戏剧。
人心最禁不起的就是悬念的挑逗,无论是至痛、至爱还是置人于绝望的恐惧,都逃不脱“悬念”这条绳索的捆绑和牵引。大戏剧家们都深谙这道理。悬念,本身有一种心理放大效应,纠结人心,折磨神经,制造期待;还有一种积攒效应,聚水成流,堆沙成山。当你被悬念一步步牵着鼻子走,事实上你已经失去了对自身的主控,你的心,你的神经,你的感官,一不小心落入他人之手,为其所操纵,就像一个牵线玩偶,而那个人操纵者,居心叵测为富不仁,神龙见首不见尾。于是你一点一点陷入圈套误入歧途失去自我随波逐流……你的人生变得越来越像一部戏剧。
在那个气味熏臭、室温急剧升高的秀场,所有脑子都缺氧,缺氧的脑子无不在关注一个重大悬念,那就是:如此一个超级BOY,花那么多心思和时间制造着一个悬念,那么,这个悬念到底有没有被揭晓的一刻?他最终会不会当众抛弃那个类似护裆一样的军绿色小玩意儿,以飨众目?当悬念揭开真相大白的一瞬,那一方美景又将如何惊艳,以对得起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等待的众位看官?
平心而论,他的胸廓真美,精致到不可复制;他的腿也漂亮,修长而筋肉棱棱;他全身附着着一层薄薄的绒毛,在炫彩的灯光下泛出迷人的金光,如同男神,如同来自另一个维度的重生传奇。他的一切,连同那带梨窝的臀肉,联合起来,都为制造一个类似阴谋一样的东西,那东西就叫“悬念”。要是没有倾倒众生的美,就没必要兴师动众做足文章吊足胃口;要是最终也不揭秘,就成了颠覆常理愚弄大众的噱头。然而,这就是Super-Boy-show的魔力——人们已经被悬念愚弄得不能自已,还甘愿并期待着进一步被愚弄。尽管,人们内心的希望值在降低,但仍愿意相信这一切不是噱头,愿意相信秀场老板最终会给到大家一点福利,不至于那么糊弄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玩人于股掌,受了钱却卖出一个大大的“空心汤圆”。所有类似的表演,之所以卖得动这么高价的入场卷,说白了,就是遵循了一条亘古不变屡验不爽的戏剧法则,虽然是商业操作,但并不完全是“无厘头”,它充分激发和调动了人性的本原。
我几乎相信在如此一个悬念的引诱下,现场所有的公器都在激昂,所有的隐道都成为地下水渠,所有人的*欲都在膨胀。因为我本人,尽管负重,肩膀上扛着百十来斤的一个人,依然在发生意想中的变化。依凭这一点,我坚信,只要你进来,任何人不能免俗。
在一个个暗器凶藏,一道道水渍洇出的现场,我内心更大的悬念是,蓝眼睛最后的那小玩意儿,能不能从脚上的大皮靴里套出来?除非有魔术……
其实我这个想法挺幼稚的,现场一千个人中有九百九十九个不会去关心这,只有我常常有一些奇特的考虑。
蓝眼睛从左边解开一个扣,扭动了一阵,又从右边解开一个扣,然后大手兜裆一掏……哦草,这么简单?!我怎么会傻叽叽觉得他必须从大皮靴里套出来,和生活中一样,脱裤子非得经过两条腿,必须从脚底下走?
然而,即便轻而易举地抽出小裤,也没能众望所归让无数巴巴的眼睛如愿以偿,这就是界限的高妙。他那只大手自始至终护着三角区,说什么也不拿开。手太大了,丝毫不漏光。小手做不到这一点。小手捉襟见肘。
人们开始狂呼,人们的要求太不要脸了,可是,这会儿谁还在乎要脸不要?!
我看见沈姐也在起哄,屁股一耸一耸,在我肩上忘乎所以,全然不顾我能不能承受。
沈姐跟所有人一起喊着“Take-off,Take-off!”并嗷嗷嚎叫……
蓝眼睛才不会受你撺掇,华丽地转身,直线向台的深处走去,随即转脸,留给狂热拥趸一个俏皮的坏坏的笑。
随着蓝眼睛向空中抛出军绿色小裤,隐入灯光不能照及的舞台深处,这事其实已无悬念,然而他的拥趸还不放弃,还在狂呼乱喊,“Reveal!Reveal!”只是听起来夹杂着一丝愤怒。
人们满足了吗,闻着半天炸鸡香,结果没吃到炸鸡,连鸡肋都没啃到?
或许人们是满足的,毕竟看到了光溜溜的胯部,还有带梨窝的臀肉……这些,生猛鲜活,哪儿看去?这些,足以让那些痴迷者想念了半个月……半个月沉醉在未了的悬念中。
我可管不了他们满足不满足了,蹭地把沈姐从肩头放下。
真坚持不了了。
力气再大也够受。
扛我姐那么久,让我大汗淋漓,于是抽身出来,打算到场外透口气。
我往外走的时候,可劲找鲁超,突然发现他就在我们身后不远,High到忘记自家老婆。别人High,忘乎所以,鲁超哥哥High到忘记自己是带着作家老婆出来找故事找灵感的。也许,这本身就是个故事。
挤到他身边,我出其不备,坏料地掏了他一下,摸到了真情实况,坏笑。
他缩身叫道:“你坏!”声音被巨大的噪音湮没。
我对他做了个出去抽烟的手势。
他回答我:“噢啦——”却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什么情况呀,这么投入啊,叫他出去歇会儿也不干?
我来到室外,才发现手机上有多个未接电话,全是伊藤完治的,赶紧打过去。伊藤问我在哪?我说,在曼谷呢。他说:“能来东京吗,明天?”我说,不能。他说:“你不能就这么回答我,连考虑都不考虑。”我说,真去不了,不是一个人旅行,好几个朋友呢。
本来想说如果去东京,最早也得下星期,转而一想,干吗,凭什么对我呼之即来?我又不是大E员工,没弄清情况之前,我不会轻易自投罗网。
他沉默了。许久,说:“Tony,这么一点要求,你都不能满足我,我很失望……”
我说,失望也来不了。
我这么果决,伊藤反倒不那么强硬了,一改方才颐指气使的口吻,说:“那……你在泰国玩得开心。”
伊藤说完,好长时间也没撂电话。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俩都飙着,谁也不开口……最后还是他先掐了。他掐了电话,我反倒心软了,或许他真有重要事,于是联系了他助手,问伊藤先生要我去东京干吗,那么急?
他助手开始说她也不清楚,可能伊藤先生自己有事。随后又说,后天是大E公司在东京西门町的男装大厦开业,“伊藤先生曾经说过,特别希望您能出席开业典礼。可能就是这件事,对。”
哦,我说。
我说,他怎么不早说呢?我也好有安排。现在……
伊藤助手说:“我很抱歉,回答不了你更多的问题……”
事后,我从泰国回到上海,才听说伊藤为开业盛典搞了一个Campaign(广告策略),计划约请50名一线男模,在商厦前广场及周边街道与市民互动。临近开业的那几天,50个帅模从世界各地先后聚集到东京,事情筹备得差不多了,可伊藤左不满意,右不满意,成天像颗炸弹似的,说爆就爆,见谁骂谁。伊藤手下的人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看着那些男模一个个都挺好的,犯不着这么挑眼。
伊藤作天作地作了两天,终于憋出一句话——他说,“至少要有一两个领衔的”,“至少要有一个Tony那样的”!话语一出,伊藤手下特别不赞同,他们认为,首先Tony不是职业模特,不职业就不能做到最专业;其次,在他们看来,这50个男模至少有半数挨得上国际级,论身材论五官论资质,即使不比Tony好,也不见得比Tony差。再说,火急火燎的这会儿哪儿找这小子去?于是,合伙商量好,打算稀里马哈把这事敷衍过去。伊藤见他手下没有积极去找我,特别恼火,接着就发生了半夜亲自给我打电话要我立马赶去东京的事。
我听说后,暗自庆幸,幸亏没答应伊藤去东京,要我去站台啊,还以为什么好事。又听说,这次“互动广告”要穿品派服饰走街,也就是走到大马路上去和市民互动……云云。哦去,靠这个博眼球,赚人气啊?我在他心目中就适合干这个?我几乎要骂伊藤了!
实际情况是,活动当天,50名男模上午有30分钟穿牛子裤在新商厦前造势,供媒体拍照。下午又有60分钟穿最新潮的时装,在西门町附近几个商业区走街,为商厦开业打活广告。东京当天报刊都有登,有图有真相。
尽管我没上当,没去东京,但伊藤作天作地要把50名帅模变为51名的事在大E有议论。当时,这种负面议论是否甚嚣尘上,我不得而知,反正过了好些天,我去参加大E的一个活动,还有人拿我调侃,说伊藤眼里完美无缺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大E的一CEO当着我的面说,伊藤只有看到我才有笑容,否则永远挂着脸。说“这就叫一物降一物……还以为天底下没人能降得住伊藤家大少爷呢”。诸如此类,在伊藤行将大婚前风传,特别不好。我赶紧说,你们是没看见伊藤先生对我有多凶,他怎么作你们,也怎么作我。你们说的都是误判。
我发现伊藤走火入魔了。他似乎有点按捺不住了。
我不知道雪奈听没听到这些?她要是有听到,会做何反应,又有何感想有何疑问?
我好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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