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230 更新时间:20-06-01 10:48
5、“魔域血煞”
(杨的故事)
哦,有一个细节我必须对你讲清楚,警方在进入杀人现场也就是“空屋子”的时候,看到了一张木质的长凳,这是一张粗糙而结实的长凳,就像我们在普通农村常能看到那种,警方不认为一张破长凳能和案件有什么联系,照了几张照片后,就把它留在“空屋子”里了。
我研究了卷宗,提出这张长条凳很可能是一件重要的物证。事实上,据嫌犯后来交待,十八个男孩都是被捆绑在长凳上被杀害的。这就解释了十八个15到20岁之间的男孩,怎么能被一个瘦弱的男人轻易置于死地这样一个疑问。
然而,男孩是怎么被捆绑在长凳上的?仍是一个疑问。于是便开始对长凳进行了缜密的勘查。我们惊异地发现,长凳的背面深邃的木纹间留有人为的刻痕,经鉴定,是锐器的印迹,依次是从A到S这样一连串字母,而十八个死去男孩的胸口也同样被刀刻着一个不同的字母,当他们从地底下被挖掘出来时,胸口的污血已经完全发黑了,以至当时没有被辨认出来。
你在颤抖,Tony,这确实很惊心动魄。审理案件的那会儿,我们也感受过这样的恐惧,有一阵我几乎吃什么吐什么,很长时间都没缓过来……你如果不介意,让我搂着你好吗?这样也许会好些。
(杨以下的叙述,一直用一条胳膊搂着我,使我不再像先前那样颤抖不已。)
Tony,你一定没注意到,我刚才的叙述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漏洞,这个漏洞曾经被我们所有人所忽略——你数数,从A到S应该是几个字母(杨掰着我的手指,和我一起数)——19个,而被害的男孩是18个,一个数字的差别,究竟有没有特殊的原因?带着这个疑点,进而我发现从A到S的排列中缺少了一个位于第13的M,在所有死去的男孩胸口都没有找到M这个字母。
为什么独独会缺少M这个字母?这个疑问我始终得不到合理解释,我为之而痛苦。
直到那一天,我从蓦然从“空屋子”的门后看见了那条曲线……这下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很快就认定这条曲线就是M了吧?它没有被刻在长凳的背面,而刻在了门后,意味着本来要死在第13位的这个M有可能侥幸没有死。如果他也死了,那么地底下挖出的应该是19具尸体,而不是18具。这个侥幸没死的M完全有可能就是在警局网站上下帖子的那个人,而且我认定他是个男孩,年龄在15到20岁之间。
到这会儿,找到这个M成了破解一切的关键……
那晚,杨的故事正听得我出神,一帮同事回来了,我们不得不中断。我真希望他们没把我的外套和钥匙带给我,那样我就有理由要求去杨那里过夜,缠着他把故事讲下去,可惜好心的同事们没给我这样的机会,于是我和杨约定下次一定要把追踪神秘证人M的事告诉我。
第二天——
(杨的故事)
我开始全力寻找给警方下帖子的人——如果,我的分析得没有错,那个被我称作M的人,就是案件的重要证人,甚至有可能是唯一证人。这个想法使我走向案件深处,而未来则虚妄莫测。这是我自找的,也可以说,是我一意孤行的选择。
我对寻找M完全没有方向,手里没有任何可以顺藤摸瓜的线索,我仅仅凭借“这些被害少年时常出没黑麻地网吧”这样一个说法,决定在网上搜寻,希望以此为突破口,从中找到那个深深藏匿的人。
我这种大海里捞针的做法简直是疯狂,完全缺乏科学性,理论上也是说不通的,说出去要被同行笑掉大牙——“凭直觉”是做律师的大忌,可除此之外,我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从根子上讲我就是一个执拗的人。
每晚,天黑以后,我拉上窗帘,关闭屋子里所有的灯,然后在电脑前正襟危坐。开启电脑的一瞬,我莫名紧张,好像将要开启的不是电脑,而是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门后会出现什么令人心惊的妖孽景象、魔鬼天地,我一无所知,也无法掌控。这种未知的恐惧深深地刺激着也诱惑着我。
我开始走进各种聊天室漫无目的地搜寻,试图用散淡的聊天方式去获取我所需要的信息。这是我完全陌生的领地,以往,我几乎没怎么跟人在网上聊过天,更无意在那虚无的环境中流连,当我进入以后,才发现那是一个多么喧闹的世界,每个人都没有脸,只有赤裸裸的灵魂在游走。我给自己取了个网名叫“雅奴斯”,那是古希腊的一个勇士,有两张脸,后来雅奴斯的两张脸被刻在了古希腊的金币上,一张脸朝着东方,一张脸朝着西方。
雅奴斯在聊天室四下出击,招花引蝶,凡是有年龄15至20之间的男孩,我就努力勾住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和他们攀谈,话题无所不包,凡是他们感兴趣的,我就一个劲地往深里聊,比如说游戏,比如说滑板,比如说……为此,白天我还找来许多有关的书籍,一目十行地浏览,以增加自己某一方面的常识。
可是,泡在网上15至20岁的男孩太多了,我整夜整夜地挂在线上,不遗余力地去搜寻任何一点可能对我有用的的蛛丝马迹。我花言巧语费尽口舌击键如飞,心甘情愿地看着宝贵的时间在我指尖下流失,当天际泛白的时候,我已然直不起腰来,两腿发麻,就像一个中风的老人。我用了差不多有六个月的时间,结果是一无所获。
我几乎灰心了。
就在我试图要放弃的刹那,我脑海里蓦地出现了这样一句话:不要怀疑你正在做的,因为你别无选择。我不记得它出自哪位大师之口,也许根本就是我自己杜撰的,哪位大师都没有说过这样愚蠢而精辟的话,可不管怎样,对于此刻的我,它真可谓是一句至理名言,没有它虚妄的支撑,我哪怕一天也坚持不下去了。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我在聊天室里结识了一个男孩,他的网名叫“魔域血煞”……
起先是他血腥的名字吸引了我,渐渐地,感觉和他胡侃一气别有情趣。我曾经打定主意不在其中任何一个身上花太多的时间,总是快速地将他们引入预先设定的轨道,如果没什么可疑的迹象,扭头就走。可不知为什么,这个男孩我有点放不下,以至和他聊天成了我每天必修的功课。
其实,他的语言和我完全属于两个系统,他时常处于我完全不能进入的语境,比如:空气的前方是水,水的前方是冰。比如他说:宁静的大陆隐藏着黑暗的魔力,毁灭的力量来自遥远的罗林西亚……聊着聊着,他冷不丁就会冒出一句类似的莫名其妙的话,让我不知所措,无言以对。后来,我才知道,这种被我称之为“魔界语言”的话全来自网络游戏,以后我又渐渐发现,这个以“战神”自居的男孩,不仅沉溺于魔幻世界,意念中还充满了魔性。
“魔域血煞”管我叫“大叔”,我则称他为“我的小战神”,这样,我们之间就多了几分亲近。每次相遇,他都要我说说当天发生的新鲜事,这使我十分为难。我是一个枯燥无趣的单身汉,几天甚至十几天都碰不上一件新鲜有趣的事,生活的单调让我自己也感到很丢脸,尽管如此,我还是挖空心思满足他的要求。我告诉他,早上我去跑步,有雾霾,空气质量很差——我说完自己也感到无趣,哪怕说我跑步踩到了狗屎也是件值得夸耀的新鲜事,可事实上我连踩到狗屎的机会都没有。
他反应平淡。于是我继续搜索一天中发生的事,我说,上班以前我喝了粥,还吃了昨天剩下的俩馒头……我甚至告诉他一早起来我洗了袜子和内裤。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袜子和内裤,也许仅仅是为使话题有趣一点无拘一点,可袜子和内裤究竟有什么有趣,我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有一回,我终于有了个有趣的话题,我告诉他,我办公的那幢楼有一架电梯,电梯里有一个摄像监视头,那天早上,人们突然发现监视头的脖子被拧断了,原因是常有人在电梯里亲嘴,喜欢在电梯里亲热的人无不认为监视头是只无耻的眼睛,事实上它也真是只下流的眼睛。他大笑起来——当然是用汉字,一连串同样的肥壮的汉字,无声地大笑,让我感受到他的率真和可爱。
又有一回,他有意要和我讨论有关处男的问题——我不记得怎么就引发了这么个操蛋的话题。他问我,大叔你还是处男吗?这真是大大地将了我一军,我不知道该对他说真话还是假话,说大叔还是处男会让他崇拜我,还是小瞧我以至笑话我?于是,我只能用迂回的方式,狡猾地企图混过去。我反问他,你是吗?他不假思索,立刻就回答:当然不是。我为他的勇敢而且颇为自豪的口吻大大吃了一惊。他说,我早就自卫了,你说我还是吗?他分明有一个错别字,但很快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继续追问我:“大叔,你用什么方法?”他说他总是在早晨睡醒的时候有强烈的需求。然后自己解放自己。我本能地感到不能向这个离成年还差一岁的孩子描述我的事,于是调侃地问:“你发育了吗?”我总是那样狡猾,我想,对付这些男孩,我的狡猾绰绰有余。
他不甘示弱地说:“你才没发育呢!”——之后,便是许久的沉默,估摸他有些不高兴了。
我心头猛然一震,我意识到,我和这个叫“魔域血煞”男孩的谈话,已经涉及到私人的领域,我们开始谈一些本不该谈的,而这些话题对于我们俩都似乎谈兴很浓,很可以深入。
我有些恍惚,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兴趣和一个小男孩谈这个,以往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即便是同龄的同事、铁哥们,即便是关系暧昧的女人,从来都是回避这个。
最要命的是,我发现我自己在发生一些异常的变化,在和这个充满魔性的小男孩隔空聊天的时候,竟然伴随着不规则的心跳,我闹不清这是什么现象?何以为之?
我小心翼翼安抚了一下不由我控制的心脏,还有其他不安分的部位,同样小心翼翼地问道:“你长什么样?”此刻,我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不受意念的控制,我没有想知道他长什么样,他长什么样和我的有什么关系?可我还是问了,Enter键一点,无可挽回。
“魔域血煞”说:“你干吗要知道一个男人长什么样呢?”
一语击中我的软肋。他把自己称作“男人”,而在我心里他只是个孩子。我嗫嚅了很久,终于有了一个差强人意的理由:“和一个完全不知道长什么样的人长时间交谈,我总觉得很……奇怪。”我说。
“我说了你信吗?”
我信,我干吗不信?!
停了很久,男孩突然打过来一行字:罗林西亚的猎手,仙踪林的精灵,有一双比水晶还要亮的眼睛,眼底深处泛着金黄色的光泽,头发却是银白的,那种飘拂的银白,耳朵又长又尖,这就是我,命运之神指定的战神,魔域血煞!
他又入魔了,说那些颠三倒四的魔界语言,但和我预期的没什么两样——他不可能告诉你他有一双童真的眼睛,头发软软的,有一缕还是漂染过的亚麻色。牙齿,很紧密,也很细小,似乎还没有来得及从乳牙换成恒牙,是那种完全没有咀嚼过苦难的牙齿——他不可能告诉你这些,他不是这样的孩子,他同时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真实的和虚幻的,而他更愿意相信那个虚幻的世界,相信自己就是虚幻世界里的精灵。可我真的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到这会儿,这个念头强烈地折磨着我,以至让我感到,这个晚上不见到他,我真有点过不去了……
Tony,你了解这种感受吗?知道这个晚上我受了什么样的蛊惑吗?你不说,我也从你的眼睛看出来了,你知道。你想得没错!
可是,当我一再要求他能打开视频,让我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时,他——这个精灵般的孩子突然就下线了。他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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