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风云暗涌  第064章 寂寞心门

章节字数:3972  更新时间:09-06-24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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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刑天一怔,声音些许干涩,情不自禁地将双手插入无涯发间,手指缓缓梳过她的长发。

    柔软的发丝,柔软了他冷硬的心。

    他的无涯,要是当真能如此乖巧地明白他的心,那该多好?

    可是,他的这份感情,不该,也不能……

    无涯僵硬着身子靠在刑天的肩膀上一动不动,从头皮传来那人指尖轻抚的触感,温柔得像是静夜里呜咽的泉声,让她的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又夹杂着几丝复杂的心酸。

    忽而,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刑天的的声音带着燥热的沙哑:“吻我。”

    无涯沉默半会,笑着问道:“这也是命令么?”

    “是的,这是命令。”冷硬的声音,冷硬的回答。

    话音刚刚落下,红色纱衣便窸窣作响,无涯昂首闭上双眼,缓缓吻向刑天的唇,心中反复地告诉自己:这只是命令而已。

    就在彼此的双唇即将紧贴之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无涯猛然睁开双眼,慌忙抽身,由于动作过于激烈,整个人不由失去了平衡仰面向后倒去,被刑天轻巧地揽肩拉回。

    侧首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背后拖着金灿灿的阳光,一袭玄色昊天长袍风中汨汨飞扬,单手执着纸扇半遮着面,一张俊脸早已咳得通红不已。

    此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厉江流。

    如此暧昧姿态落入人前,令人羞涩难当。

    无涯当下惊呼一声,欲要跳出刑天的怀抱,却被刑天牢牢固在双臂之间。

    “江流,最近天门事务是否过于清闲,以至于你这个龙首无聊得要躲在门后窥视他人?”刑天说话不紧不慢,却有股不怒自威之感。

    厉江流淡然笑笑,发丝风动如云,手中缓缓摇着纸扇,正了正身子笔直地站在门口,不离开也不跨步进来,那落照了他一身的阳光却仿佛在一夕间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门主此言差矣,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大门如此大开,本欲行人方便,又何来窥视之说?属下不过是靠在门扉欣赏绮丽风景、感慨百态人生,没料为此惹来门主不快,属下只好出声明示,也好过门主对属下不留情面地训斥。”

    言罢,“哗啦”一声收起纸扇,银针于半空飞过,空气中发出细微的线条断裂声。

    恍惚间,某物在厉江流的手腕间断开,留下一道血痕,银线在日光下反射出几道银光之后便消失无踪。

    无涯那张佯装不动声色的脸不争气地红成一片,转眼又刷白如纸。

    想来刑天是早早就发现了厉江流的存在,却又故意叫她吻他,为何?又是一番忠诚的试探?

    对于厉江流近似无赖的狡辩,刑天不露愠色,淡淡道:“你去而复返,是为何事?”

    纸扇略略指了指外头,厉江流歪着头笑道:“方才暗门影卫觉罗前来请示,说是暗门中有紧急事务需要无涯亲自去裁决,故而我特意回来通知无涯一声。”

    “哦,原来如此。”刑天点头:“既然这样,无涯便去罢。”

    衣袖一展,松了手,无涯急忙从刑天的怀中离开,叮咛地应了一声“是”,脚步凌乱地往外头跑,眼睛不敢乱瞟,更不敢看厉江流的脸,唯恐看到他那痞子似的取笑神情。

    然而无涯不知,只要她轻轻抬头就会发现,她那总是一脸温温而笑的江流哥哥,此刻的神情则与他的散漫的声音截然不同,笑容冷得如同寒冬的冰锥。

    “今夜戌时,来我房中。”刑天在无涯身后说道。

    脚步一顿,抬头茫然地看着前面,门外初夏的浓郁风景苍白地映入眼中,刺痛了双眼,无涯涩着嗓子再度应了一声“是”,离开的脚步变得出奇的沉重。

    出了议事厅,无涯回到望涯阁,朝无人的半空唤了一声“觉罗”,便有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跪在无涯面前。

    当无涯向觉罗询问是什么紧要之事需要裁决时,觉罗却是巴巴地望着无涯,露出一脸雾水般茫然的表情。

    无涯当下心中明了,厉江流多半是胡乱捏了一个借口,故意借拖让她离开。

    无涯笑容苦涩,带着丝丝无奈。

    江流哥哥真傻,你能帮得了我一时,何以能帮得了我一世?

    随后又想:主人不会一世都这般与我为难罢?

    那张红衫映照的容颜,因为未知难解的烦恼,染上了哀怨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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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主果然是多情风流,就连自己一手带大、形同女儿一般的小无涯都不放过,多情公子之名,果然当之无愧。”

    厉江流一脸恭敬,说的却是讥讽之言。

    挑了挑眉梢,刑天也不恼,随意取来一本书籍懒懒翻阅:“此时这里无人,你已无需再佯装恭顺,有什么不快便直说罢,萧聂离,别尽说些虚虚假假的话,让人听着就作呕。”

    乍闻“萧聂离”之名,厉江流修眉一皱,冷冷哼了一声,“萧聂离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今站在你面前的是厉江流,希望你今后别再喊错,否则就算你是刑天,我也绝不轻饶。”

    刑天抬头,将厉江流深深打量,不怒反笑:“今天的你可不像你,不屑萧聂离之名,端的却是萧聂离的架子,怎么,主子做惯了,忘记了一个做属下应有的态度了?”

    厉江流一怔,随后仰面大笑:“好你个刑天,刚刚还叫我别再佯装恭顺,现在却拿门主之位压我,莫怪世人皆道你喜怒不定,朝令夕改,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一边说着一边举步迈进门栏,手中纸扇像是随时都在摇摆,吹起檀黑如墨的长发,高冠岌岌,面廓深刻,一副儿郎不掩风流之态:“我乃堂堂皇子,又岂会惧怕你一个小小的门主,他日我若为帝,小心我调来千军万马踏平你玄天门,叫你如何猖狂!”

    刑天摇头叹了一声:“那我岂不该未雨绸缪一番?在养虎为患之前,还是先把你除去,日后也好高枕无忧。”

    轻挥衣袖,便有无数根肉眼不可见的银线犹如活物一般袭向厉江流。

    厉江流脸色一变,惊呼一声:“你不是吧!”纵身往后一跃,双臂一展,数百银针犹如梨花飞刺一般“唰唰”飞出,将银线丝丝钉在悬梁,转眼又见刑天再挥衣袖,银线以更甚的势头袭来,犹如千蛛吐丝。厉江流沉下眉眼,低喝一声,再度射出银针,宛如芒刺之势。

    两个人就这么的隔着一张书桌来回挥了几下衣袖,房间内早已布满蛛丝般的银线,根根盘结,纵横交错,悬梁、墙布、赤柱上亦是鳞次栉比地插满银针,阳关下闪着森森寒光。

    厉江流含怒瞪了刑天一眼:“你当真是越来越开不起玩笑了,我方才只是与你随便说说,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还是我搅了你与无涯的好事,故而拿我出气?

    厉江流喘了几口气,接着说道:“你当我是说胡话的混蛋么?我答应你的事情必然说道做到,若是我日后登基为帝,有我一统天下的一日,便由你一统江湖!”

    厉江流的眼中翻滚着奔腾的烟云,那是男儿热血沸腾的豪情壮志。

    刑天没有应答,深邃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只是淡然笑道:“你的武功精进不少。”

    厉江流问道:“这一次你出了几成力?”

    刑天道:“五成。”

    厉江流不满道:“你究竟是不是人?”

    刑天的武功何以如此高深?他竭尽全力地出招,刑天仅是用五成功力,还并非是他真正厉害的绝技杀招。

    想他厉江流在江湖上也是屈指可数的高手,与刑天共事十年,却从未赢过他半招,也从未将他的心思看透过。

    一个永远充满未知的人,是最可怕的,就像死亡一样,因为等你真正了解的时候,往往为时已晚。

    这是厉江流这十年来对刑天的认识。

    厉江流充满兴趣地说:“其实我一直想见识一下你真正的实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幸会一会你的刀决——暗影绝杀?”

    刑天道:“可以,除非你想到阎罗殿去给阎罗王做个俊面女婿。”

    厉江流不满道:“你这个人还懂不懂谦虚为何物?”

    刑天笑道:“我只懂实事求是。”

    厉江流连连说了几声“好”,随即苦笑道:“我算是服了你了,快些放开我吧!”他的手脚早已被刑天以银线定住无法动弹。

    一声轻笑,刑天挥袖撤回千丝万缕,厉江流展开纸扇,亦收回数以千计的银针,整个房间一瞬间恢复原状,谁也无法看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比斗。

    “说罢,你去而复返,又故意支开无涯,找我有什么事?”

    刑天转身驻足窗口,负手望向窗外景色,繁茂树影风中摇摆,华光烟云天际流动,悉数映入他的瞳孔,疏疏离离,深深浅浅,却不及他丝毫风采。

    “找你比试一下不行么?”厉江流输给了刑天,心中郁结,负气地在红木椅上坐下。

    “当真仅是比试?”

    厉江流哼着鼻子:“怎么,只许薛天命找你试剑,就不许我找你试针了?”

    刑天不再搭话,驻首静静遥望远方,像是被什么美丽的风景迷了神魂。

    厉江流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那边什么除了绿树蓝天,什么也没有,但厉江流却也看出了神。

    那是望涯阁的方向,那里住着一个少女,一身红衣,像是站在无边之涯。

    天涯,究竟是太远还是太近?

    厉江流叹了一声,道:“那人送来消息,计划有变,看来我们要抓紧灭了青云山庄才是。”沉吟半会,又道:“就怕无尘不会袖手旁观。”

    刑天面无表情:“那就让他不得不袖手旁观。”

    “何意?”

    刑天笑容深意:“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厉江流道:“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刑天只言不语,等着厉江流发问。

    厉江流道:“我只是想问问你,无涯对你来说,是不是也是一颗棋子?”

    刑天没有回答,只是道了一句:“天地无情,人间沧桑,芸芸众生都不过是上苍的棋子,你我都不能幸免。”

    金黄的光晕描摹刑天侧脸的轮廓,优雅延伸的面部曲线,精致得无以伦比。

    厉江流暗下了眼神,“是的,我们何尝不是苍天捉弄的棋子,又何至于无涯?”

    仿佛突然伤感起来,厉江流俯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仰面长长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若你给不了无涯想要的感情,就别刻意让她为你动情,或许……无尘比你更有资格拥有她。”

    “资格?资格只能约束庸俗之人,却不能约束我刑天!”刑天冷冷一笑:“你又如何知道无涯想要的我给不了?”

    厉江流道:“不日前,赵阳城里来了有名的戏班子,我陪无涯去看戏,那一日唱的是一出《霸王别姬》。戏幕落下后,人人都已散去,唯独无涯一人只身坐在那里久久不肯离去,默默地低着头,泪湿了衣袖。你说,她要的你究竟能不能给?”

    执手唯一、生死相随的爱情,人人都想要,并非人人都给得起。

    不等刑天回答,厉江流便拂袖离开。

    窗外,风依旧细细地吹,树影左右摇摆不停。

    书桌上,那本半开的书籍被风吹得哗啦啦地翻页,那盅桂花酿早已没了热气,芳香奄奄一息。

    寂寞,前所未有地袭来。

    木槿窗架,在指间砰然碎裂,一声痛苦的低吟响起:“你懂什么!你什么也不懂!这样的感情,我早就给了她……”

    桌面上的书被夏风翻了一遍,最后“啪”地一声合上,就像是谁的心门砰然关起,在寂寞地等待着,被人再次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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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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