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430 更新时间:19-11-25 19:04
第二十八章归
秦赫胸口一股气沉沉浮浮,方才那温存之意竟荡然无存,他望着对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冰冷无情却是那样鲜活:“你知道我于你并不是所谓知己、朋友吧?”
谢繁霜闻言,微微侧了侧头,只觉得对方似有话呼之欲出:“不知道。”
秦赫微微一笑:“哦?”
他这一笑,只见唇角一丝细纹漾开,恍如刀刻:“下车。”
谢繁霜微微一愣,这笑不见声分明是气急,他想再说些什么,却觉得已将所有解释道明,想了想还是率先跳下马车。
“你们总算回来了,没事吧?”
那邱庆早已侯在门外,此刻见人从车上下来,随即走近。
“没事。”谢繁霜道。
却听秦赫忽而沉腰运气,一掌击断横轴,谢繁霜只觉得四周却忽有压力传来,沛然浩荡,他惊而扭头,就听秦赫大喝一声,顷刻间竟将那辆残存两人气息的马车击得粉碎!
“……”邱庆抬了抬手,欲言又止。
这是没事?
那边秦赫愤而出力,面沉如水。
秦赫一向自敛,这突然惊天一击,如何能不让邱庆心惊肉跳,他严肃道:“老大?”
“你跟我来。”秦赫冲谢繁霜一点,便入了府门。
邱庆还待再问,却惊见谢繁霜颈间几点红印。虽两人相识不久,他确信对方自尊异常,断不能受旁人如此之辱。能留下这痕迹的……他狐疑的盯着情绪起伏不定的秦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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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偏院寝卧,秦赫即刻将一道进来的谢繁霜甩在门上,他一把抵住对方脖颈,眼中怒火爆裂:“你于今日和我说这话是何意?”
谢繁霜眉头大蹙,他一贯不喜别人这般动他,他似是忍了忍,道:“无他意。”
“那今日助我亦是报恩?”
谢繁霜目光微闪。
这目光一闪岂会逃得过秦赫一双鹰目,他顿时眼中淬火,提着谢繁霜往榻上跃去。床榻柔软,被褥轻抛,谢繁霜被其按在床上,望着面前居高临下的男人,神情复杂。
秦赫一把扯掉自己外衫:“你知我偏心于你!”
而后又将内衬狠狠甩在地上,露出壮实的胸膛,那行动之下漂亮如雕刻的肌肉映在烛火之中,熠熠生辉:“你亦知道我容你多次!”
“可你分明有机会,”秦赫动手撕扯谢繁霜的衣衫,“却未动!”
谢繁霜自知其所为何,只是没料到车中那剑竟是秦赫所置,亦没有料到对方明知自己虽伤,可如此距离一出手仍是无往复,且还以此试探自己。
“现如今,我心已付,你却说你终身不得下山?”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秦赫猝然扭头,神色酷烈,“我爱你。”
风吹树动,云走月明。
谢繁霜静静的看着对方,左手微微攒紧,神色不动,可那指甲却已在掌心硬生生扣下一块鲜血淋漓的肉来。
“你,莫蒙我。”
“蒙你?拿什么蒙你,我的命我的余生么?”秦赫自嘲一笑,而后巨大的浪涛打来,“今晚的戏早结束了,现在我要给你表现看看我自己!”
他突然一把抽出对方的腰带,衣衫散乱,隐隐绰绰的,那记忆里无瑕的身体上满是伤痕后的印记,深浅无度,他的眼忽然一痛,手指也随之停顿,他自然记得那些伤痛是由谁而生,由谁而给。
——人海湍急,知己何觅?
——寂寞何奈,恣意何极?
那滔天的愤恨与不舍似突然寻到了出口,随着那月色缓缓流淌而出,他亦随着那股劲流失而坐倒一边,唇干舌燥、寂寂无语。
半晌,谢繁霜开口:“我明日便走。”
秦赫闻言喉头耸动,像是憋住了,一句话半晌吐不出,而后他突然发狠,一把抓住对方的手指,将那黄玉扳指自谢繁霜拇指上扯下来。
对方一愣,要去夺。
却听秦赫扯了扯嘴角:“你可以无视我的话,我的意,我所做的一切,但是……我会等你,若你愿意,以此为信物他日来取。”
后者手上动作随之一僵,左手上的血迹未干,他犹豫了良久,垂下手臂——此物不但是他从小随身,亦是南祠信物,有此扳指在手,天下南祠弟子皆领命于他。而谢繁霜竟要将此重要之物给予秦赫。
说是信物,却难料他日是否仍有人取。
天气虽转暖,夜中仍微寒。
秦赫有一句话未曾问出口,此刻却是问不问都无所谓了,他之前心中此生此世不负于他的念想依旧,并不动摇。现下只是想将这人的脸再看一看,好让他日后伤痛甚至年老记起,一切细节,永如今日,永在眼前。
那边谢繁霜也未有入睡——他手心微湿,是有血流下。六月一百又八十天日夜,明日便到了尽头,他望着屋外漆黑缱绻的夜,眼里却有莫名情绪在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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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夜均未入眠,却也一夜无话。
天蒙蒙亮,邱庆就牵出一匹早已备好的骏马与一些盘缠一齐交与谢繁霜。
“想不到,连老大也留你不住。”邱庆遗憾道。
“谁也留不住我。”谢繁霜冲他微一点头,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冲天际边那才迸发出的明亮处飞奔而去。
邱庆立于门前,直看着对方消失在街角,方才转身离去。此人肆意飞扬不错,冷酷绝情亦不错,秦赫到底江湖中人,两人道不同如何为谋。如此走了,与两人而言也不一定便是坏事了吧。
大战在即,秦赫不分昼夜日日督战,顾长缨虽远在江北似也感知其情绪波动,特遣八季前来。
八季虽武功稍逊色,却胜在心思缜密,加之其常伴顾长缨身侧,是故最会察言观色。此时只一眼即已知顾长缨所虑之事恐怕成真。
“年老大,我不知您如此所谓何事,只是这计筹谋已久,牺牲亦多,您万不可掉以轻心!”
秦赫忽而仰头,他望向窗外晴空朗朗,那激扬色彩竟比骄阳更为灿烂。他扭头冲八季淡淡道:“这辈子再无困我之事,莫用担心我。”
八季随即一愣,他不是愣对方的回答——却是愣怔对方脖颈间那一抹黄润之色,这是一枚扳指,一枚他曾以为信物,要李遏飞寻而屠之的那枚!
竟是如此吗……八季心有所感,也只有如此才会有当下之局面了吧。
他豁然而笑,随即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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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之后,南祠门前。
山上烟,朝中曦,春日大盛,南山的晨光里却犹带着一抹霜的色彩,清薄寒凉。
谢繁霜跪于那苍凉之地,全身青白——他已无内力护体,此时纵凭他清隽之身,亦是寒气侵体无可避免。他冷漠的看着眼前木门,毫无纹路,古朴的波澜不惊。
他自始至终都未去拍响那门,只孤寂的跪在此处——他是从不跪的,此刻却从内心觉得愧疚。只是他究竟愧疚何事,亏欠何人,却无人可知。
约莫一日后,谢微灵方才自内匆匆而出,她竟未感知到师弟那股熟悉的气息。
此时夜已落幕,云深其上,星河璀璨。这是谢繁霜最爱的景致,只是他如今早已晕倒在那参天柏树下。
待他再次恢复知觉,已躺在自己的寝卧之中。又是熟悉的无力感与铺天盖地的疼痛。谢繁霜知道是同门替他医治过后的影响罢了。只是……却不会再有人邀他赏花吃酒,再不会有人与他观月同坐了。
“含玉,你醒了?”谢微灵自他面前矮几而坐。
“师姐。”
“你此去,竟伤的如此重。”谢微灵与谢冷枫联手医治他时,他身上那深入肌理的疤痕几乎灼伤她的双眼。
谢繁霜回忆起那几场战役,微微笑了笑:“幸不辱南祠之名。”
谢微灵微微张大了眼睛,她这个师弟是最不苟言笑的人了——她不由得想起与他伤疤一道的,是一些奇怪的痕迹。如此下山,谢繁霜究竟遭遇了什么,竟让他性情都跟着改了许多?
“——含玉,你的扳指呢?”
谢繁霜闻言笑容一顿,并不作答。
“师姐知道不该问,可那玉的含义非凡,你……”
“我送人了。”
“送人?”谢微灵心中一紧。
“嗯。”
扳指是南祠人最重要的信物,非死生决不会离身。怎会被无端送人,谢微灵仍有诸多疑惑,却见谢繁霜面色苍白眼神中颇有些痛意,只道是身上刚拓之闭塞经脉引起的,便也不好此时再提。
南祠是将疼痛看作人生必经之苦的,是故他们没有止痛散,只有治病药。药到病除,哪怕千丝万缕之间要饱受那血肉分离之激痛,过了便也好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谢微灵起身往外走去,后似又记起什么,“凡山下归来之人,皆要受四问四责,你……好好养伤。”
四问四责,他自小便知道这每个南祠弟子归来时必受考验,四问之下,必有四答,只是这答若非所问,紧随其后便是四责。责罚,一责九九书以记其所疏;二责九九跪以惩其所误;三责九九鞭以儆其所图;四责九九剑以没其所出。
谢微灵言下之意,谢繁霜怕是要承这九九之鞭之责。九九鞭,并非是只挨九十九下鞭,却是每日九十九鞭,直到那人答全了这全四问。若不愿,也可自请后山修心,或永世不出或破题下山,与南祠再无瓜葛。
谢繁霜轻轻一叹——他不叹自己,却在想,顾繁霜与秦赫。这山下的江湖,太险太浊,他们之心又太大,不知能否涤尽这涛涛黄水,实现他们心中清明。
此后三月,谢繁霜皆卧床不起。南祠一如既往的冷清,他躺在塌上都可清晰可辨那门庭处松柏针叶落地的清脆响声。期间,谢冷枫亦来看过他,却什么话也未提,他是作为祠主,是主审,自然能清晰辨出对方之差错。
若谢繁霜开口一句,谢冷枫都有可能念及同门之意对他网开一面——谢繁霜如今仍是南祠最为明亮的星。可他不愿意,他即不愿意谢冷枫为难,他亦不愿意左自己之念。
如此岁月缓缓流淌,谢繁霜终于恢复了他原先之能,他极珍重的一一抚摸他房间之物——此屋虽然快一年多没有住,却依然干净如初,没有丝毫灰尘。
窗外风满月,谢繁霜感到前所未有的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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