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人

正文  “重逢”（二）

章节字数：3381  更新时间：20-01-13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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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芹忙不迭去请月生过来，把月生领到书房就退了出去。

    月生一进书房就跪在地上，“请将军赎罪，冒昧叨扰，我是涌泉寺如风长老的弟子月生，有事求将军，我身无长物，唯有这个奉送给将军。”说罢，哆嗦着掏出棉布包裹的“血玉”捧在手心里给徐莱英看。

    徐莱英自然听说过“血玉”，没有亲眼见过，此刻心中自然甚为震惊。

    “血玉”是李氏继承人和李氏家主专享的，多少世家想要仿出一两件均不可得。

    而眼前的人说是涌泉寺祭祀长老的弟子，“血玉”的真假应该是可以肯定的。

    这样的东西，确实可以称得上宝物了，无价亦无市！

    “你所求为何？”徐莱英不露声色问道。

    月生深呼吸后郑重道，“求将军庇护一个人，她是涌泉寺的祭祀人，叫妙瑶，很快新的祭祀人就会入寺，她也就成了寺里的弃子，我与她十几年相伴，实在舍不得她这般凄然而去，冒昧来求将军护她一护。将军也许不好此道，只需将军向寺里住持言说一句，不让人暗中动手脚。这个”血玉”是她十年才养成的，奉送给将军！”

    徐莱英脑中飞快的考虑起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及可能有的阻碍，不冷不热的问，“她可知道你把”血玉”送我？”

    月生泪眼朦胧的说，“妙瑶今天伺候了五位贵客，早已昏睡过去多时，她根本不知道我把”血玉”带了出寺，她一直说要把”血玉”奉送给方丈，方丈没接受，我就替她收着想为她留条后路。我好不容易求着住持放我们俩出来，我甚至连将军是谁都不知道，昨天看到悟君主持巴结讨好您，知晓您一定能护得住妙瑶，请将军救她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完就绝望的哭了起来，不住的磕头。

    徐莱英偶尔也听过一两位朋友在跟前谈论过涌泉寺这个叫妙瑶的祭祀人，当时心下更多的是唏嘘不已，一个祭祀人，沦落成世家女眷里人尽皆知的荡女，什么样的人都伺候过，什么花样都玩过。内心里是从不相信她是甘愿如此的，但也没有足够的理由促使自己去帮她一把。

    现在这个叫月生的尼姑送来了一个说服自己去助她脱离苦海的理由，天意如此，佛祖召唤吧，徐莱英把”血玉”放进军装的内口袋，扶起月生，“”血玉”一事不能对外言说，我先替妙瑶保管着，日后由她自己决定去向，你先回去照看好她，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叫徐莱英，有事情尽管跟我联系，我会嘱咐荒芹去知会你们莲清住持。”

    月生咋一听，没反应过来，愣住了神，等反应过来徐莱英是谁，并且已经收下“血玉”，答应保护妙瑶，月生高兴的跳了起来，顿时发暗的脸上也起了红晕。

    月生激动不已的退出阆园，一路跑回偏房，看到吴瑶身上又压了个人，死死捏住胳膊上的肉，恨不得去扯翻这个人，立马告诉妙瑶，“你不会有事了！以后你不会一直这么受苦了！”

    初八初九还陆续有几人折腾了妙瑶几次，初九日下午，涌泉寺的车子来接，月生原本是想带着妙瑶去阆园给徐莱英看下，怎奈妙瑶实在没有余力，还是大武把妙瑶抱上了车子。

    回到涌泉寺，果然，妙瑶被通知搬出祭祀人住的院子，月生把之前妙生祖师伯住的屋子收拾出来给妙瑶住。两人看着妙生祖师伯的遗物，心里都戚戚然，没过多久月生就病了，挪到静室休养，妙瑶自然请求夜海善助跟着去了静室照顾月生。

    卧床静养了三个多月，月生身体终于有了起色。

    十一月中旬一天，月生一天没见妙瑶，心里着急，下床去找，才发现在厨房四周摸来摸去的妙瑶，眼睛视力已经几乎没有了，抱着妙瑶哭的稀里哗啦，“妙瑶，你个傻瓜，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早点想法子去治，也不至于这么糟糕。”

    妙瑶没哭，还把眼睛睁的大大的安慰月生，“看不看得到，我也不在意了，快一年了，小园也没给我个消息，我估计是见不到她了。现在只希望你的身体赶紧好起来，刚才我蒙圈了，怎么也找不回来，我想到办法了，回头我扣个绳子在身上就好了，拉紧绳子就能回来了。你放心吧。”说完还对月生甜甜一笑。

    月生看到妙瑶眼睛这样，自是非常着急，给自己配了重药，好了一些，就赶回寺里，为妙瑶寻找治眼睛的方子。

    由于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又接连熬了几夜，月生病情又加重了，在去住院之前向夜海师太禀报妙瑶眼睛不好，让寺里再派个人去照看她。

    纯勾和一澜拖着不放人，等大雪封了南都道路，月生才知道妙瑶一直独自待在静室，心急如焚，想要自己去找她，还在病床上，实在没办法，跟徐莱英联系，正好徐莱英在夏荒山中练兵，重甲开道，好不容易赶到静室却进不去，又找到清凉寺的一悟住持从观景阁木桥下到“无量寿塔”再赶去静室偏殿。

    徐莱英一眼看到躺在雪地上的女人，骨瘦如柴，双眼无神的流着泪。不顾一悟和有量，一把抱起妙瑶进了屋子，荒芹和荒藜赶紧去烧炭烧水，一悟陪着徐莱英，有量回去拿药材、食物及被褥等，看着简陋至极的偏殿，两床被褥，两个瓷碗，余下什么都没有，徐莱英这么多年军营练就的冷血意志都没禁得住，双目闪了泪花，一悟也是颤抖着双手给妙瑶把脉。

    徐莱英焦急的问一悟，“住持，情况怎么样？”

    一悟摇头道，“哎，不容乐观，一周前我刚让有量送了不少食物及炭火来的，怎么此处如此空荡，显然是好几日水米未进了。”

    荒芹和荒藜手脚麻利，在偏殿烧起了明炉，化了雪水给妙瑶润唇。

    有量很快就回到了偏殿里，放置好包裹，跪在一悟面前，“师傅，徒儿觉得静室邪门，那日，徒儿明明背了好些东西过来，至少够妙瑶大半月的用度，怎么这里如此干净。不如把她安置到观音阁去吧，或者”无量寿塔”也行，靠着近点，方面咱们照顾。”

    一悟抬眼看着徐莱英和妙瑶，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妙瑶捧着徐莱英的脸，又哭又笑道，“炎君，我终于把你盼来了，之前跟小园说什么都记不得了，是假的，其实我什么都记得，就是害怕连累月生和仁心师傅她们，不敢承认没失忆。”说完就抬起身子往徐莱英身上靠，把脸窝在徐莱英的胸口，手在徐莱茵头上摩挲着，“你怎么把头发剪短了，你不是说一直留着长发的么？”

    也不等徐莱英说话，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炎君，你知道么，我做到了，一直没有放弃，我对你的承诺做到了，今日你来的正是时候，我熬不住了，现在死在你怀里就是我最大的安慰，佛祖果然眷顾我，我好开心，虽然看不清你的脸，但你能看清我也一样。”

    说着脸上笑容灿烂异常，又害羞又期待道，“炎君，你能再亲亲我么？我都不记得那个感觉了。”

    徐莱英愣住了，这从来没想过的事啊···

    荒芹心也悬了起来，没感觉自家将军喜欢女人啊，老夫人那怎么交代···

    半天，等不到吻的妙瑶，脸上失望和痛苦转瞬即逝，转而小声安慰起来，“对不起，炎君，我不该提这个要求的，你能来见我，我就特别满足了，真的。其实这些年，我也过得不是很差，月生对我特别好，一直陪着我，还有观音庵的师傅们，对我也特别好，经常来看我。虽然各个寺里祭祀活有点重，不过她们还给我定期做身新衣服什么的，你知道我很容易满足的。你也知道我喜欢安静，寺里生活正适合我，也算过的比较自在了，不像你整日事务这么繁忙。”

    妙瑶顿了顿，喘了好一会气，兴奋说道，“那天，我看到尧君了，他那么懂事，非要再次拜谢温养”血玉”的祭祀人，我可紧张了，你是知道的，我从生下他，一面都没见着，那天隔着纱帘，看他这么绅士这么帅气这么康健，心里总算落了个大石头，李氏终于有个继承人了，你也可以卸掉一些重担了。”

    这会，偏殿里，除了妙瑶外，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是关于李氏了不得秘闻，总有传言说李尧君不是李炎君亲生的，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待李氏尧君成为家主，是个巨大的隐患。

    妙瑶还沉浸在见到“李炎君”的狂喜中，把徐莱英的手抓着贴在脸颊上，“炎君，你不要有心里负担，小六虽然不在了，欠他的我来还，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不起他，跟你和尧君都没有关系，我已在佛祖面前祈求好了，小六的怨气都让我来承担。等我死了，我一定会穷尽天地找到他，照顾他，弥补他，守着他，不离不弃。”

    徐莱英和一悟听着越发糊涂了。

    妙瑶说完这些话，仰起头努力睁眼看向“李炎君”，“炎君，此去，我们就真的分别了，小六出生那日，我以为很快就能见到你，结果这一等就是十五年，六叔给我批的命特别准，无籍无名，一生困苦，说心里话，我也怨过你怎么不来救我，不过那多是一瞬间的想法，这么多年我都走过来了，此刻见到你，唯有高兴，心下已是了无遗憾。让我们都重新开始吧，我去找小六，你陪着尧君为国为民。去吧，别待太久，回头被人看到，又给你惹出一堆的麻烦事。我喜欢静室，让我独自待一会。”说着就挣扎着从徐莱英怀里爬出来。

    徐莱英从头到尾一声没出，听着妙瑶的喃喃自语，心下对妙瑶充满了敬佩之心，即便经历过那么多蹂躏和践踏，面对爱人时，依然一派天然纯真，没有怨恨与做作，只有体贴与温情，这不正是自己一直所求的感情么？原来当真存在的。

    作者闲话：

    无论心情好坏，只要重读这段，总是泪流满面，见与不见或许也不怎么重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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