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48 更新时间:19-07-12 11:19
如同猛然滚落深渊,身体随着惯性下坠,只有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与阴冷相伴,李玄挣扎着想睁开眼,从噩梦中醒来,可眼皮沉重的犹如数吨水泥,而四肢同样沉重如铁,酸痛僵硬,让他无法移动。不一会,灵魂就筋疲力尽,昏迷过去。
等李玄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体虽然仍然感觉不适,眼睛却已经能睁开。他打量着眼前的事物,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他穿越了,还穿越到了一个架空的朝代大周朝。
盯着屋顶,即便是最高处的屋脊也低矮的容不下他原来一米八的身高;霉烂的稻草看起来一碰就碎,不时落下一块块不大的泥巴,发出簌簌的声音;几条透着天光的裂缝像被长刀刀锋扫过,不大的室内灰尘正在天光里飞舞,带着颗粒状的质感。
他又四下看看,不足二十平米的空间,四周是泥巴混着稻草、表面凸凹不平、看得到脆弱筋骨的墙壁,这样的建筑连五级风都撑不住,还是连地基都会被全部卷走的那种。当然,也挡不住暴雨洪水,绝壁会被冲刷的一根毛都留不住。
再看看室内的“资产”,东边靠墙放着张床,李玄正躺在上面。边上有个锁着的衣箱和一个半人高的衣柜。南墙上有个不大的窗户,已经打开,用个“丫”字型的木棍支撑着,天光从中透入,能让李玄勉强看清室内环境。窗下摆着一个放着笔墨纸砚及几本书的书桌并一张搭配的椅子。书桌上是个小小书架,上面约莫有八九十本书。可以说,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笔墨纸砚及书籍了。再看西墙,靠墙放着两个半人高的土黄色陶缸,缸上是几只带着补丁的布口袋,不知装了些什么粮食。直径七八厘米的屋梁上吊着几根麻绳,麻绳下方栓着倒“T”字的树丫,其中一只下面挂着竹编的篮子,李玄从记忆里知道那里放着些咸菜窝头之类的“熟食”。
李玄再次认识到家里的穷困,脸色也越发不好看,心中大骂“穿越大神”,不知哪里得罪他了,把他丢到这个地方,连肚子都填不饱不说,还要完成原主中进士的“宏愿”。既然能穿越,为什么不能让他穿成侯爷、世子呢,起码衣食不缺。还有,既然要完成“原主”中进士的愿望,起码该给配个中文系或者历史系的穿越者吧,把他一个理工科的丢过来干什么呢?他越想越气。如果仅仅是贫困,他还不觉得太为难,难就难在他都四十多岁了,又要从头读古文、考科举,这不是折腾人吗?
正愤愤然,肚皮却发出“咕咕”的抗议声,他这才感到胃饿的火灼一般。
躺不住了,李玄挣扎着爬起来,下了床,先是把挂在房梁上的食篮拿下来看了看,里面只有一个黑漆漆的窝窝头,看起来是野菜的。他摸了摸,大概是野菜放的太多,还挺柔软。拿起放进嘴里,带着苦涩味道的窝窝头在唾液的湿润分解下一口口滑入食管,进入胃袋,缓解了全身的饥饿感。这味道,这大小,这是自欺欺人吧?既没有营养,又没有油水,吃再多对身体也没有好处,李玄叹了口气。他又走到放粮食的陶缸跟前,解开破布口袋,里面放着黄豆、红豆、花生,可惜加起来没有十斤。再打开陶缸,其中一只里是玉米面,十斤的样子。另一只放着大米,二十斤左右。
李玄看到大米,眼睛都亮了。他是南方人,可以说原来一天三顿都吃米。
伸手捞起大米,李玄才发现米粒发黄发霉,大小只有现代大米的三分之一,还混着没脱壳干净的稻粒及糠皮。顾不上这些,他取了些米,走出茅屋,来到院中的水缸前,从厨房取出些醋,混着水搓洗掉霉变,淘洗干净,倒入厨房内的地锅里烧了起来。这厨房也就一间草棚,摇摇欲坠,好在里面油盐酱醋不缺。
灶火里的木头烧的正旺,李玄跑到院中的菜园里摘了几条油菜心——此时的油菜正是出苔的时候,鲜嫩无比。
将地锅边的陶泥炉引燃,放上陶锅,挖了块猪油,烧热,倒入菜心翻炒,盛出,李玄动作一气呵成,顺畅无比,如同做过百次千次。
菜心炒好后,他又将食篮里仅有的一块骨头用柴刀劈成几块,用开水淖过,加入姜片、春笋放入陶罐里熬煮。
盯着灶上的火,李玄这才有睱四处打量:半亩的院子围着一人高的篱笆。西面是片竹林,东南面是菜园,东北面是厨房及柴火棚。大门是竹片钉成的,每扇约莫两三平方米大小。院子里收拾的很是整洁,看得出原主是个勤快的人。
原身是个秀才,父母双亡,今年才十六岁,几天前刚将母孝守完,一时感伤,在坟前淋了雨,得了伤寒,谁知道一觉醒来魂就换了。
不一会,阵阵米香混杂着猪油香、猪骨汤香迎面扑来,李玄越发饿了。他拿出一个大海碗,盛了满满一大碗饭,浇上猪骨汤,就着菜心吃了起来。一连吃了三大碗饭,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碗筷。
看看日头,时辰已近午时。他洗好碗筷,走进房间,在床边的书桌边坐下,拿起书本,磨了磨墨,铺好纸张,回忆着学过的知识及读过的书,并将它们一一书写下来,这是一个系统梳理脑中记忆的过程,也是将知识夯实、继续科举的基础。
熟悉着诗文及毛笔字,沉浸在古文学习中的李玄丝毫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等到他将《大学》、《论语》过了一遍后,才发现红日西斜,室内已变得昏暗。
伸了个懒腰,李玄站起身来,走到院中,菜园边那棵玉兰满树都是皎洁的白色花朵,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来回走了几圈,活动活动僵硬的筋骨,李玄重又走进茅屋,正想打开书本,一阵倦意袭来,习惯了早起早睡的他索性爬上床休息。
一沾到枕头,李玄就睡了过去,灵魂的疲惫似乎还没有休息过来。
这夜月圆,皎洁的乳白色月光从小小的窗户透入,照在书桌上,将笔墨纸砚书洒满牛奶般的柔和月色。
院中墙角不时发出一声虫鸣,微风掠过的声音在树梢响起,寂静的夜笼罩着这处小院。
夜越来越深,洒在书桌上的月光也越来越少,直至不见。
茅草房内除了道气息悠长的呼吸声,满室宁静。
“沙沙,沙沙沙……”不远处西边竹林里有什么爬过,或许是早早结束冬眠醒来的蛇,又或是哪家出逃的鸡鸭。
“咻——”的一声从竹林里传出,紧接着“噗——”的一声,夜再次陷入一片寂静。银盘般的月亮早已消失在天边,而太阳还未开始一天的工作,此时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这黑暗给了隐藏竹林里秘密的机会,等它再次显露人前,就不知是何时何日了。
翌日,李玄睁开眼睛,神情惺忪,看看天色,似乎不到卯时,还是一片漆黑。
睡饱了的他爬起身,穿好衣服,出了门。
他要开始晨练。这具少年的身体过于单薄,不足一米七的身高最多九十斤,与他理想的一米八身高、一百三四十斤体重的标准身材还相去甚远。
慢跑两刻钟后在院中竹林边打了遍太极拳及八段锦,这是他在原时空每日的习惯。那会,太极及八段锦是本城体育局大力推广的传统健身项目,很受喜欢传统文化的年轻人及中老年人推崇。当然,热爱民俗及各地美食的李玄也不例外。
两套拳打下来,身体发热,四肢各个关节似乎都活动开了,血液在血管里轻快流淌,身体内肉眼看不见的毒素杂质随着汗液排出。李玄额头挂着汗滴,身上早就汗湿。他索性烧了锅热水,在院中凉风中冲了起来。冲好澡,瓦罐里的粥也熬好了,就着雪菜,他一口气吃了两碗。
视线扫过茅屋的裂缝,李玄才想到手里只有不足十两银子。
往年是李母的绣品支付束脩及笔墨纸砚,除了秀才名下每年三十亩地免税外,守孝的三年他的收入主要来源于抄书,而那仅够维持温饱。因着守孝,没有社交,也省了一笔。
现在出了孝,形势就不同了。首要的问题就是要好好调养身体。没有好身体是坚持不下来春寒料峭时长达九天的会试的。再说,他也不想保持一副面黄肌瘦发育不良的模样,那就需要大量进补,同样需要钱财。
其次,修建新房需要钱财。总不能一直睡在这摇摇欲坠、不能经受风雨的茅草房里吧。
此外,出门交游访友需要钱财,购买书籍、笔墨纸砚需要钱财,考举人、进士更是需要准备大笔钱财。就算是考中进士留在京城任职或外放同样需要钱财,相信没有哪个读书人以为贪官为职业目标吧?
所以,当务之急,重中之重,还是要想办法赚些银两。
天色早已大明,李玄一边温习功课,一边寻思着生活的一二三短期、长期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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