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749 更新时间:23-08-13 21:55
第八回:风云骤变妖物近,天摇地动异变生(下)
这人浑身是血,鲜血浸润了衣物,远远看去,像是着了一袭红衣,他身上的肉被剔得七七八八,瞧不出胖瘦,不过骨架壮实,肩骨尤其宽厚,倒和苏傲有一二分的相似。
天佑抹开这人乱发,待看到一张青白陌生的脸,这才放下了一颗倒提的心,接着,突然扶住树干,干呕起来。
拓拔宇将他稍稍拉开,上前辨认尸体。天佑手脚发软,就坐在树干前抱着佩剑发呆。
拓拔宇确认了尸体身份,在他身旁坐下来。血水塘中倒映着少年的脸,经过这两日奔波,原本丰盈的脸蛋瘦了一圈,下巴变得尖削,加上一双水汪汪带着茫然的凤眸,活似遭人遗弃的小犬。他笑道:“放心,郦王不要你了,本座要你。”
天佑横了他一眼,说道:“他即便不要我,我也要他。”
拓拔宇摇头笑道:“不知郦王给你灌了甚么迷药。”话锋一转,说道:“可知这树上吊着何人?”
天佑向尸体的一双手掌看了看,笃定道:“是浑天锤李霸天。”
拓拔宇挑着一边眉毛,讶异道:“如何肯定是他?”
天佑站起身来,用剑柄挑开他的左手,说道:“首先,他手中有茧,是以肯定是练武之人;其次,这茧集中在虎口、四指指腹、以及食指拇指相贴的侧面,越靠掌心,茧子越厚,说明他擅使重兵,而且是重量极大的重兵。”
拓拔宇接口道:“即使如此,那也不能认定他使的是铁锤,也可能是锏、枪、镋,甚至是禅杖、钉耙。”
天佑绕道尸体腰后,掀起挂在腰上的一块破布。拓拔宇随他动作望去,只见尸体腰间纹着许多形态狰狞的骷髅,各个迥异,绕成一圈,似是一根骷髅腰带。他似叹似笑,只要不涉及拓拔洵,这少年行事便十分冷静,头脑也异常聪颖。他颔首道:“这人确实是李霸天。”
天佑皱眉道:“……这伤口,他这是给人吃了?”
拓拔宇的目光在尸体身上扫了一圈,道:“阵中缺衣少食,不是人人都像七皇子这般能以荸荠充饥,捡个现成便宜,吃两顿肉食,岂非正常。”
天佑攥紧拳头,抬头看他:“吃人肉,很正常?”
拓拔宇却笑不答。天佑不死心,仍是追问。拓拔宇笑够了,才缓缓地道:“人肉腌臜,本座不屑食用,不过精血脑髓确是好物。”他翻了翻尸体,挑挑拣拣地道:“这个死多了时辰,血流尽了,脑髓也不新鲜,勉勉强强罢。”
天佑凝眸看他。拓拔宇取了巾帕擦干净手,调侃道:“精血脑髓虽好,不过本座近日得了一样新鲜的,正稀罕,是以对这些也提不起兴趣。”
天佑道:“甚么新鲜的?”拓拔宇弯唇笑道:“荸荠。”天佑怔了怔,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拓拔宇不再逗他,转而说起正事:“这尸体吃了一半,剩余半数,还够煮汤炖菜,不至于教人弃了。”
天佑顺着这话道:“哦?那四周也没见人。”
拓拔宇拂了拂衣袖,漫不经心地道:“舍不得剩余几两肉,又胆小怕事,于是将这半人半骷髅的东西吊在这里,恐吓来人,说不准将人吓死,又多一具口粮。”
天佑仍是顺着他话发问:“此地林木稀疏,哪里藏得住人,他能躲在何处?”
拓拔宇指了指树上,又指了指地下。
天佑拖长了声音道:“……哦,原来掘了个坑,躲在地下。”话刚落音,却是伸手一弹,将手中暗扣的石子往头顶树冠弹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怪笑。
一道人影分开树叶,直窜而下。这人双脚吊在树梢,手中两道银光疾闪而过。天佑剑未出鞘,只拿剑柄挡了一下。那人”哎呦”一声,缩进叶中,不到片刻,又从另外一边窜出,双手各持弯刀,割向拓拔宇咽喉。
拓拔宇却怎是好相与的?纵使手脚上有伤,但其它功夫可没生疏。
那对弯刀交错在拓拔宇的头顶,像一个明晃晃的乂字。天佑正待相助,就见偷袭者大声怪叫,那一对弯刀忙不迭又缩了回去。
偷袭者在树叶里不停翻腾。天佑仰着头,看着树叶乱飞,又转头看了看拓拔宇。突然树上黑影一闪,一个人气急败坏地扑下地来。
这人三十来岁,黑衣黑靴,肩上挂着披风,模样倒是周正,只是眼神阴戾,将右手上的弯刀往前一举,骂道:“敢放毒虫咬老子,活腻了不成!”
天佑这才看见刀尖上挑着一条红虫。他心中讶异:这人能将拓拔宇的毒虫刺死,武功绝对不弱。见那弯刀雪亮,亦知是不可多得的宝刀。
拓拔宇斜倚树干,手上撑着拐杖,慢条斯理地道:“本座尚且不知,黄山教的西门教主何时开始吃人了?”向天佑道:“忘了介绍,这位黄山教教主西门图,最喜将自己标榜为正道人士。”
西门图恼羞成怒,指着他骂道:“拓拔宇,你这狗贼不要五十步笑百步,谁不知道你执掌一方邪教,养蛊害人,吸血吃髓!老子吃两块人肉怎么了!”
拓拔宇笑道:“没怎么。不过你吃人,它也吃人,算是一丘之貉了。”说着一指刀尖上扭丨动的红虫。
“呸!你敢说老子是虫!”西门图暴跳如雷,他见拓跋宇拄着拐杖,脸色惨白,料定他身受重伤,一面提防他继续放虫,一面朝前逼近。
天佑拔出剑来,挽个剑花,往前一刺,便将他刀路锁住。西门图将右手刀一抛,反手接来砍他手背。天佑翻转右手,那刀尖砍在蛟伦剑的剑柄上,刮出一阵刺耳之声。
两人出手极快,一轮过招,不过眨眼之间。
西门图道:“好剑!”双刀一勾,将剑刃勾来眼前,细细观看,又啧啧称奇:“好一柄妖剑。”
天佑捏住剑尖,呼喇将剑弹了过去。西门图险些挨中脑门,哎哟一声,退了两步,怪叫道:“你这少年,倒是难缠。”
当年天佑在荒城落难,险些遭人蚕食,对食人一事深恶痛绝,这西门图犯在他的手上,岂肯轻饶。
对方招式凌厉,西门图应付几招,颇觉吃力,叫道:“不打了,不打了,老子认输!”
天佑稍稍一顿。习武之人大多争强好胜,更有甚者,死到临头,仍不服输,如西门图这般的实在少数。他这一顿,西门图便立即看出了破绽,欲收的刀势陡然一变,两刀拦腰合抱,一齐切向天佑腰腹。
拓跋宇喝道:“小心!”
天佑在西门图变招之际,脚下扎根,立即使了个”铁板桥”,身子斜斜在血水塘上掠过。一股腥臭扑鼻,同时血水塘中波纹荡漾,映出了甚么景象。
景象一晃而过,天佑心神大动,正要呼喊,一对弯刀却已杀到,他连忙跳起来补上一剑,西门图这刀乃是虚招,收势后借力退后,在树杆上蹭蹭几步,又钻进了树叶之中,簌簌几响,便逃远了。
天佑双臂撑在血水塘上,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拓跋宇见他如此反常,蹲下身问道:“你看甚么?”
“苏傲,是苏傲。”天佑急切地道:“我看得真真切切!”此刻血水又回归了平静,他怕拓跋宇不信,向他描述道:“他站在山顶,四周白茫茫一片,山坡被大雪覆盖着……这里有雪山?”
拓跋宇若有所思地道:“雪山?”
见他皱着眉头,天佑心下发紧,冲血水塘叫道:“你能教我见他一面,便能教我见第二面,快,快些显来!”
一滴血浆自尸身上淌落,血水塘颤了颤,便又复归平静。天佑握了握拳头,在血水塘旁边捶了几下,他望着拓跋宇,有些茫然道:“你不信我,是不是?”
拓跋宇将他的拳头包在掌中,慢慢展开,拍去指缝中沾染的泥土和污垢,他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含嘲讽,也毫无半点调侃,一字字缓缓说道:“你再心急,也无济于事。”
他平稳的嗓音似有安抚人心的力道,天佑闭了闭眼睛,再睁眼后,眼中茫然之色已褪得干净。
拓跋宇示意他稍安勿躁,站起身来,凝望四周,又在周围走了几步,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尸首本就属阴,这尸体被人剔骨削肉,煞气更重,又滴落了一潭阴煞极重的血水,兼之此地恰好是阵眼之中阴煞之气最重的景门,煞上加煞,煞气随着血水滴落,越聚愈多,最终撑不下去。”
天佑知道他又在说阵理,点了点头,问道:“那又如何?”
拓跋宇五指收拢,又突然放开,做了一个炸开的动作,解释道:“就好比你用羊皮水囊灌水,水越灌越多,但水囊就那么大,撑足以后,就会炸开。”
天佑一怔,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拓跋宇道:“那煞气四处乱走,轻则引发异象,重则引起地动。”
天佑忙不迭问道:“我看见的……是异象?那这异象是真是假?”
拓跋宇摸了摸下巴,想了一阵,才道:“你可知道蜃景?”
天佑自然知道蜃景。所谓蜃景,有说是海中蜃兽吐气所形成的幻象,亦有说是真实发生的景象,经过机缘巧合,投射在神州大地的某一处。他眸子程亮,霍地站起,道:“是真的?苏傲就在雪山里?这附近哪有雪山?”
拓跋宇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见他点头又摇头,天佑心中也跟着七上八下,不过相处久后,也清楚这人的秉性,他若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甚么人也别想在他嘴中撬出话来。
天佑耐着性子,盯着他不说话。
拓跋宇垂眸看着血水塘,思索半晌,终于有了反应,他扫了天佑一眼,说道:“万衍阵自成天地,也分四季冷热,不过同一阵中,绝无可能气候两分,要么是你看花了眼,要么他在的地方不是雪山。”
天佑程亮的眸子倏地黯了,但心中不甘,仰头又问:“那山有许多深浅的坑洞,瞧着不算高,陡峭不平,没甚么树木。”
拓跋宇深想一阵,仍旧摇了摇头。天佑一听这零星的线索也不管用,想说甚么,却又咽下话去,垂下了头,一双拳头攥得死紧。
看着他的发顶,拓跋宇皱了皱眉,缓缓地道:“除非千丈高峰才有终年不化的积雪,你再想想,还有甚么忽略了。”
天佑冷静下来,努力回想方才的一幕,迟疑道:“他左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楚,右脸倒是清楚,头发散着,袖子缺了一角,是那时候……突然断开的。”他掏出了分开时捏在手里的一截袖子。
拓跋宇扫了一眼。这确实是衣袖边上截下来的一块,断边处整整齐齐,像是拿剪刀精细剪下来的。拓跋宇眼神何其毒辣,只一眼,就瞧出了蹊跷,他说道:“这是被内力震断的。”
天佑登时僵住身子,摇头道:“我不明白。”
拓跋宇两根手指捏着衣料,冷漠无情地笑道:“你心中明白的很,不敢承认罢了。拓跋洵震断衣袖,扔了灵犀蛛,这不是明摆着么,他,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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