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765 更新时间:19-06-04 15:01
第廿五回:妖蛟斩恶妪祥云载人归,死身伴人行折鹤寄君心(二)
天上雷声隆隆,云气挟裹着紫电,旋转着劈在地下,然而使得三人心惊胆跳的却是觉尘的一席话:“法阵塌陷,任何活物有进无出。”
天佑再是聪颖,也料不到这等变故,怔怔望着天空,不知作何回应。药虬翁怒火炽烧,盯着天佑心道:若非是这小子,老叟岂会困在这等鬼地方,横竖是死,便先杀了他,以消心头之恨!”悄悄自暗处靠近,拿住他的肩膀,对准他的后心便是一掌。
天佑心思极其灵敏,便是处于大变动中,也未松了警惕,察觉身后有异,想也未想,反手将蛟伦剑迅捷无伦地一削。这一下直将药虬翁偷袭来的手掌从中削断。
在江湖中,陨天教教主是个令人谈之色变的邪性人物,天佑自幼时起便跟在他的身侧,事事以其为典范,行事上自然而然沾染了这股脾性,再则药虬翁百般纠缠不休,天佑也很是恼怒,早起了斩草除根的心思,先时看在觉尘的颜面上,不曾予对方下狠手,这会逮着机会,岂肯罢休,身子微微侧转,蛟伦剑一声嗡鸣,登时朝着敌人心窝刺入。
偷袭未果,药虬翁失了五根手指,直是痛楚难忍,反应慢了半步,但见一声怪鸣,妖冶的红光照在脸上,接着胸口一凉。
因他胸口揣着使唤毒物的黄金铃铛,蛟伦剑被挡了一道,未能刺进皮肉,但剑上寒气已逼得人寒毛直竖。天佑剑尖挑开铃铛,使尽内力,挺剑再次。药虬翁手足俱凉,恐惧难当,竟而仰头跌了一跌。
蛟伦剑刺偏,药虬翁因此躲过一劫,双腿齐蹬,似一只翻了肚皮的蛤蟆,簌簌簌往后退了十余尺。心中犹有余悸,双腿抖动不停。从旁斜睨玉锦,后者却眼巴巴望着天空,两眼空洞,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抬头又见天佑眼神森寒,顾不得断掌处鲜血横流,使劲刨开黄沙,从坑洞中钻了下去。
见他逃到地下,天佑皱了皱眉,只得暂时作罢。忽然耳边一声尖利至极的喊叫,他转过身来,望向玉锦,见她双手握拳,十指骨节咯吱作响,脸上的神情也是极其绝望,指着觉尘大骂:“天下哪有这等怪事,阵法破了,人便出不去了,你这道士,作弄人是不是!”
觉尘盘腿坐在沙上,闭目说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姑娘自作冤孽,便要自尝苦果。”
玉锦跺脚骂道:“放屁!姑奶奶素来横行无忌,杀与不杀,全凭心情,也从未尝过甚么因果报应,今日遇上你们两个,便倒了血霉!”
觉尘嘴唇开阖,淡淡地道:“非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玉锦姑娘,事到临头,不如放下杀戮,你去时,贫道还可为你念诵几句往生咒。”
玉锦呸地一声道:“臭道士,你要等死,姑奶奶可不奉陪,哼,这便真是沙漠,也总有尽头,何况只是假象!”足下轻点几下,施展轻功走了。
天佑走上两步,坐在觉尘身侧,抚掌笑道:“觉尘哥哥,我知你定有法子出去,你是故意骗他们走,教他们在沙漠中迷路,是不是?”
觉尘摇头道:“我潜心修行,怎可打诳语,哎,义弟,这趟是为兄拖累你了,便欠着这条性命,来世再相赔罢。”
天佑原先还抱有一丝侥幸,得知出阵无望,不由害怕起来。而害怕之余,犹有几分不甘,心想自己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留下那浑人,不知和甚么人风流快活去。
一想他怀中坐着哪家牌楼的花魁,便愈加地忿然,踢了几脚沙子,露出埋在黄沙下的天蓬尺的碎片。瞧见这些碎片,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转头冲着觉尘道:“觉尘哥哥,你我兄弟之间,谈甚么相不相欠,况且要说拖累,也是我拖累了你才是,若非我同毒叟之间的仇怨将你牵扯进来,你也不会身陷险境。”
他一块块地捡起碎片,又道:“我对道家法器知之不详,对这天蓬尺何故碎了便困人囫囵也不甚了解,不过诗中有云‘破镜重圆,分钗合钿’,既然镜能重圆,钗能重合,这天蓬尺又何故不能重塑?”
听到这异想天开的法子,觉尘倏地睁开双眼。他的眼底升起一丝希望,但他看见半埋沙中,碎得不能再碎的玉尺,希望很快泯灭,苦笑道:“莫说能够找齐碎片,便是找齐了,又要怎样黏合成原来模样?”看了眼天色,叹道:“阵法还有三刻钟的时辰便要坍塌,来不及了。”
他在说话之时,天佑已将碎片聚集起来,收在腰间的小皮兜中,他笑吟吟地从袖中摸出一只小瓶,道:“觉尘哥哥,你看这是甚么?”
觉尘瞧那小瓶甚是眼熟,啊地一声。原来这小瓶子里放的是涂抹烤肉的蜂蜜,也不知何时被少年收了起来。天佑晃了晃小瓶,道:“还有大半瓶,足够咱们用了。”言毕涂抹了一些在碎片上,将两块碎玉拼合在一起。
觉尘看见他白净的双手在碎片中挑挑拣拣,一时心脏砰砰乱跳。大难临头,谁能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他看似冷静,实则也是担惊受怕,心中已做好了打算:今日如能脱险,那便最好,如若不能,便全力护住义弟,教他少受些苦楚。
当下那修长白净的手指似乎一下捅破他心中的迷障,令他自惭形秽起来:义弟一心想着活命的法子,我却坐以待毙,真是不该。伸出手来,取了几块碎片在手,说道:“我来帮你。”
天佑点头。两人坐在沙丘边上,拾缀玉尺碎片。从这个角度,一抬头便能瞧见少年的侧颜,觉尘愈瞧愈觉得与那人相像,斟酌着道:“揽云剑觊觎者众多,这一路上,辛苦你了。”
天佑拍去碎片上的黄沙,一抬头,见对方满含复杂的眼睛,笑道:“觉尘哥哥方才还说从来不打诳语,这会却和我兜着圈子说话,实则你是想问我小舅的事罢?”
觉尘垂下眼帘,说道:“你小舅便是我师叔,我自然熟识,有何好问。”手中碎片拿起放下,又拿起放下,始终是刚才那一块。
天佑假装没瞧见他的窘迫,咳嗽一声道:“我曾听大舅说过,小舅少年时曾在山上做过几年道士,原来便是清溪观了。”抬头望天,但见云中滚着数十道紫电,惊心动魄,却极是漂亮。
觉尘也感慨道:“天下原来真有这般巧的事,兜兜转转,你我寻的竟是同一个人。”
天佑一笑:“显然我和觉尘哥哥缘分不浅。”接着叹道:“其实觉尘哥哥真要问起小舅的事,我也没法回话。”
觉尘问道:“这却为何?”
天佑道:“实不相瞒,我自出生起便呆在大辽,九岁前,从未出过辽域,也从未到过娘亲的家乡,后来家中逢变,不得已逃到了中原,而待我寻去万剑山庄时,小舅已失踪数年了,我连他的面也没见着,他的那些江湖事迹,有些是道听途说来得,有些是大舅和我说的,却没有一件是亲眼所见。”
觉尘望着手中的碎片怔怔出神:“我遇上他时,甚么事也不懂,还教他瞧见自己最落魄的模样。”
天佑道:“我小舅瞧你不起么?”
觉尘摇头道:“他哪里是这样的脾性,倒是教欺负我的那些恶棍吃了不少苦头。”少年时因这事时常心绪不宁,每每念及那人飘逸的衣袂,便同时想起自己落魄的模样,那人在自己回忆中样样皆是美好,而自己在他的记忆里,是否仍是当年那个邋里邋遢的小乞儿?明知这是一股心结,有碍道法修行,但对方是他情之所钟,教他不思念、不回忆,实所难能。
天佑笑道:“那便是了,小舅没有瞧你不起,你又计较这些做甚么?”
觉尘一叹,不置可否。天佑知道说他不动,也不再多言。接下来两人都不说话,只专心挑拣碎片,一刻半的时辰过去,大功即将告成,天佑瞧着缺了一角的玉尺道:“还有一块碎片,觉尘哥哥,瞧瞧你那儿有么。”
觉尘找了周身半里,连枯木树根缝中也找遍了,依旧毫无收获。
天佑喃喃道:“难道缺少这一小块,便功亏一篑么。”眼见天上异象越来越明,心中着实惶急。
觉尘轻叹一声,道:“生死有命,强求不得。”
天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觉尘哥哥,命运不公,若不反抗,将永无翻身之日。”
觉尘见他眼光灼灼,颔首道:“我再去远处找一找,即便能找到,这法器也不知……哎,罢了,能找着再说罢。”
天佑将拼合的玉尺收在牛皮兜中,俯身翻开黄沙,一寸寸仔细搜寻。约莫一刻钟后,两人皆空手而回。觉尘坐在沙地上,双手结印,嘴中念着静心咒。天佑靠在他背后,眯着双眼,仰望上空。
他忽然开口道:“觉尘哥哥,你学得这些道术,也是我小舅学过的么?”
觉尘停止念诵静心咒,淡淡地道:“你小舅嗜武成痴,不肯用下心来学这些寻常道术,不过在阵法上却颇有建树。”
天佑双眼一亮:“小舅不会这些道术么?那么我学会了,便比他厉害一些,是也不是?”
觉尘道他少年心性,对他此话亦不深思,便道了句是。天佑身子转个圈,蹲在他的身前,双眼程亮地道:“觉尘哥哥,现下也无事可做,不若你教我几手道术如何?”
觉尘怔了怔道:“本门秘术概不外传,你便是我的义弟,那也不能坏了规矩。”见他脸现失望,心中不忍,又想当下性命堪忧,两人多半要折在开阳阵中,考虑半晌,又道:“道术不能外传,不过教你折几只纸鹤,却不算坏了规矩。”
天佑早先听闻过道家的纸鹤能够传信,显得跃跃欲试。
觉尘暗中苦笑:罢了,那些个门派规矩,还真能带去地下不成。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箓,三两下叠成一只纸鹤,又以食指在沙上划出一幅阵图,将纸鹤放置在阵图中心,低声念了两句,袖袍一挥,低喝道:“起!”纸鹤扑棱翅膀,一道黄烟似地盘舞两圈,落在天佑掌心。
天佑只觉惊奇,手掌拖着纸鹤,左手两指捏着纸鹤的翅膀,生怕一不留神,这纸鹤便飞走了。觉尘低声教了他两句口诀,道家秘法,历来晦涩难懂,天佑默念几回,心中牢记,照着对方演示,划下阵图,这才将驱使纸鹤的妙法学全了。
觉尘道:“纸鹤乘风而飞,翻山越海,无所不能,若遇雨水,便即濡化,也不可令人瞧见你摆阵施术。”
天佑一一谨记,又问:“这纸鹤飞出去后,还能飞回来么?”
觉尘颔首道:“只要没给雨水濡化,便在万里之外,也能回来。”将怀中一叠符箓取出,送给了天佑。天佑又叠了一只纸鹤,托在掌中,如获至宝,但想此生此世这门绝妙的道法再也没有机会向心上人展现,又觉得心灰意懒。
两人坐在沙丘旁各想心事,蓦地一阵杀意袭来,天佑握起蛟伦剑,一跃而起,长剑挺起便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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