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749 更新时间:23-08-29 08:10
“如果你是想靠着这个拖延时间,那大可不必。”
温特妮丝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垂眼看着这位满脖子满手都是血的继承人,最后只是吐了这么一句。
她面上的神情在祭看来很奇异,像是想笑,但刚笑了一点就失去了力气,像是欲言又止,又含了些微的悯意。
祭只能把她的种种古怪神情归结于她是后天获得的人形,平日往来交际估计也少有纯粹的人类,应该还不是太明白人类的表情。
“我没有要拖延时间。”祭用染满了自己血的双手牢牢攥着剑柄,“我已经答应你们了,现在不过追加一个要求,带着他,仅此而已。”
“你是担心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会死吗?”温特妮丝似有不解一般歪了下头,不等祭回应她便说:“谁死也不会轮到他死的,那把剑束缚也守卫着他的命运,不到注定的那一刻来临,就是把他扔进【吞噬】的本体,他也活得下去。”
祭并未因此显出动摇,她的手也未从剑柄处挪动分毫。
温特妮丝呼了口气似乎失去了耐心,她上前一步就要伸手将祭拉起。
“你没有什么讲条件的余地,楠焱小姐。”她的声音和神情都归于平静,平淡到近似不存生机。
“是谁没有讲条件的余地?”祭瞅准时机一个后仰避过了温特妮丝的拉拽,剑锋也因此陷入颈侧更深,当下便觉得又是一股热流蔓入领口掌心,她像是没感觉到一样紧盯着停在眼前的温特妮丝,嘴边几乎要勾出笑意。
“如果你还有得选,就不会选我这样的继承人,甚至不会选世家后裔,如果你还有得选,就不会把接触我的地点放在西恩特,放在世家的领地,如果你还有得选,就不会带着整个苍月会奔波半年,来来回回演这么大的一场戏,却只为了这种目的。”
祭说着垂了下眼睛,手上却加力,令剑锋切入更深,令浓腥浸透袖口衣领。
“我是否能据此理解,你想要我做的那件事,除我之外再没有任何人能进行?”
温特妮丝静静地看着她。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什么办法,”她说着再度伸手试图扯起祭,却不知是因为嫌恶横流的血液还是什么原因,伸手显得有些顾忌,“你大可以试试看,看你是不是我们所能选择的唯一。”
“那便试吧。”祭说着闭上眼睛,握住剑柄的双手猛地一记横拉,向咽喉处切了过去。
耳边凝结之声宛如爆裂般响起,只是瞬息,她颈侧的伤口连带到处流淌的血液,古旧的短剑连带她持剑的双手,都被冻进了一层冰里。
祭挣了一下,纹丝不动,只能抬眼去看温特妮丝。
“既然你这么坚持,带上他也不是不行。”温特妮丝瞟一眼仍旧躺在满地落叶之中,用了很久力气都没能起身的杰纳一眼,面上却保持着那种失掉了所有表情的彻底的平静,她再度歪头看了祭一眼:
“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不怕死到这种境地。”
喀嚓喀嚓的崩裂声里,祭拧着眉头把楔进脖子的短剑拔了出来,不等新血流出,伤处已然又覆了一层霜冰。她用被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手在短剑上抹了一把,将之变回镶了血石的旧银镯子套回右手手腕,周身明金光芒闪烁一瞬,隔着温特妮丝的冰层给伤处施加了个简单的治愈。
之后她找出一张造水符,把手上的血先大致清洗干净,然后扶起仍旧难以动弹的杰纳,让他勉强靠住身后的桦树树干。
等这一串都做完之后,她才抽出空来回了温特妮丝一句:
“甄选失败我一样会死,但我好歹有过最接近那个位置的继承人的名号——”她微微拉长了点声音,“如果我就这么死在这里,你猜世家们会不会全部归罪于你?当然他们心里是不是真的这么想其实不重要,只要明面上有损威信没法回避,以及杀了你和你的家族后能获得足够的利益,我不过是给他们当个借口而已。”
……这倒是跟我想到一起去了。已经缓过来了一点的杰纳稍微偏了下头,嘴角勾出一个难称是弧度的笑意。
一剑斩断凝集的时候,他想的就是要创造借口,让世家为声誉为利益处理甚至是清剿这些月鹫的血裔。
只是楠焱祭要更狠一些,她是以自己为因,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德兰之王和梦境之王的关注在意,也摆在那里。
他看着祭前前后后掏了许多张符出来,其中一些不怎么留情地贴了他满身满脸,另择了几张烧成了纸灰,凌空接了片飘落的树叶盛起,正要再捏张符,却在细看他一眼后皱了下眉头,伸手到他斗篷里拽了条手帕出来捂在他的嘴边,然后低声说了句:
“张嘴。”
杰纳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虽然祭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医者,但出身医者家族的杰纳很清楚,无论何时,医者的话都要听。
随着他有点艰难地张嘴,腥热溢出唇舌浸透织物纹理,杰纳才意识到自己先前已经把舌头咬破了,眼下满嘴都是自己的血,只是嘴里的疼痛远远比不上身上的,精神有限的情况下被他完全忽略了而已。
祭见状起身,绕到桦树背后的某从灌木里揪了片颇大的叶子回来,之后再捏了一张造水符把叶子洗净卷成杯子,把余下的水装入杯中,让杰纳先把嘴里的血涮干净。杰纳很听话地就着杯子将血液漱净,只是舌面上还在渗血,勉力找回点言语能力之后让祭帮忙抬了下他的胳膊,费力地将手指抵住了自己的嘴唇,一个风之悯过去,便只剩一点泛红的痕印。
不用魔法还好,一旦施用起来,背后那些刀刃破出根须扎下的感觉又再度鲜明,好在风之悯的一大优点就是咒文短,所以被他勉力撑了过去。
祭看过之后又装了半杯水让他把仅剩的血腥也清干净,又重揪了片叶子回来卷了只新杯子,重装了干净的水,然后将先前烧的符纸灰兑了部分进去,然后端到了他的面前。
杰纳已经做好准备看见一杯泥水甚至在之后喝下去,哪知递到他眼前的却是一杯泛着朦胧白光的雾气,这雾气缓慢地翻卷着,仿佛一片被盛入杯中的微缩云海。
祭见他盯着发愣,也就多解释了一句。
“灵祈术。”
杰纳点了点头,就着叶杯将“云海”饮尽。
祭又重复了几次,直至把所有的纸灰用完,才放下杯子退开几步距离,感知蔓延开来,视野随之改变形迹,祭清楚先前在营地的时候也是,因为自己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集中精神发动了灵祈术,才看见了其他人都看不见的、不住拉长绷断的白色光流,如果没有灵祈术一类的魔法辅佐,也不具备特殊的血缘,就会和其他人一样只能看见月鹫羽毛和温特妮丝之间的痕迹,正如现在她视野里的杰纳被远比常人稀薄的“灵”虚幻地包裹着,只是如今的“灵”不再是无外力作用下浑圆的一团,而是棱角边缘分明且歪七扭八,仿佛东拼西凑出了什么诡异的形状。
祭不由得想起那面曾在他身上出现过的纱幕,如果那层纱仍在他身上,那温特妮丝的攻击即便做不到完全失效也能被削弱很多。
只是考虑一件已经不在的物品没有多少意义,祭上下左右看过一圈之后便开始用灵祈术给杰纳的“灵”“顺毛”。等到天色快要完全转明的时候,才勉强将“灵”修回了球形,因为条件有限,祭也无从仔细判断这种治疗是抵一时还是抵一世,倒是杰纳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四肢一般慢慢地活动了一会儿,然后扶着树干站起。
因为之前身上主要是肩背腰脊一线疼得厉害,仿佛有千万把刀子钻出血肉,杰纳借着重束头发的动作从后领向脊背顺了顺,然后明显地顿了一下。
并没有意外到那种程度,但切实触碰到的时候,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即使只是隔着衣物触碰他也大致感觉得到,自己肩背沿脊椎到腰后甚至到手臂,恐怕已经长满了先前见过的那种白色羽毛。
月鹫的羽毛。
他这一滞并未逃过仍在观察着他的祭的眼睛,而杰纳现在的动作并不灵活,因此祭只是走近几步,就看见了他颈后已经稀疏地展开了几片的白色绒羽。
因为有先前示例,温特妮丝那一指的时候祭就猜到了后果,只是这样近的距离下真切看到,心中不免惊怒,她转眼去看温特妮丝,灵祈术的效果却还没调整回去,因此她直接看到了一轮虚幻的白月,被包裹于浓重的雾气。
温特妮丝仍旧站在几步开外,先前祭处理杰纳的伤势的时候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包括祭去揪叶子的时候也是,似乎毫不担心她会跑,眼下见祭转过视线来却直接怔住,温特妮丝便偏了下头,用一种确定的语气道:
“你有白鸾的血统。”
“当然。”祭驱散眼中异象,毫不回避地承应,白鸾就是东域的鸿鹄,就是昔日的千迟家族如今的朱紫重阙长明院系,数千载来楠焱的上三院代代联姻,如果说半点没沾,才是真的稀奇。
温特妮丝没再说什么。
祭回看杰纳一眼。
“我没看到你污染他,用血,或者遗骸一类的东西,如果你有无需依凭隔空异化他人的能力,你要怎么保证我在帮你做完你想做的事情之后不被你变成仆役,就这么消失在这片林地里?”
先前在河里时候,维尔莱特和凯罗莱雅被异化是因为被羽刃命中,而羽刃的来由是月鹫的血液,之后那个在医疗帐里闹腾的壮汉,则是因为沾了满身的月鹫力量崩散时产生的碎屑,唯独这次的杰纳,祭没看到任何血液或者其他相关的东西。
温特妮丝闻言看过来,看的时间还不算太短,直看得祭再度伸手想要去捋镯子,看得杰纳走到祭的身前同样准备拔剑。
“他可以,你不行。”温特妮丝最后这么说了一句。
“为什么?”祭闻言眉头轻轻皱起。
她原先以为有光魔法天赋的人都不会被月鹫异化,因为不完整的光会被完整的压制,可杰纳身上出现了异化特征却好像告诉她不是那么回事,如果真是如此她就更得要小心,毕竟被异化成为兽王的仆役不算是死,无法依靠与倩曼的交易规避。
虽然以而今情境,她再小心也小心不出什么花来,如果温特妮丝真有这个能力而且真的铁了心要动手,她目前还没有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
结果温特妮丝说她不会被这样异化,这让杰纳也不由眉头皱起。
楠焱的特殊?【极东之壁】?灵魂之名?祭一时间有点拿不准她跟杰纳的差距在哪里。
温特妮丝维持了很久平静的面上忽地露出一个笑来。
带着点嘲讽,带着点恨意,带着点不甚清晰的悯然。
“你自己都不知道吗?”她看着杰纳问。
本就莫名的杰纳更加莫名。
温特妮丝看着他,每个字词都咬得无比的清晰:
“你也是,月鹫的血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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