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280 更新时间：22-09-25 11:44
“您刚才说它有在窃取往来西恩特的旅人或是学生的财物？”巴洛森确认般地问道，“既然是从半月前开始作乱的，就是已可确定它有过得手？”
“对。”杰纳点了点头，并没太掩饰地看了眼脸色难看的西洛德一眼，带了点很轻微的笑意说道：“甚至不仅是有过得手——已经有人在托夫里斯通过埃尔维斯家族做出悬赏委托了，这一点若是依达法拉想查，不用半日就可明晰。实际上我撞见的并不是它在试图偷东西，而是有猎人在林中追寻它的踪迹，只是它活动的范围太靠近西北林域，才一直没能捉到而已。”
这消息让他眼前的三名卓穆尔都不由停了停，觉得事情有了超出他们预期的严重性，虽然身在西恩特的魔法师不论是学生还是旅人，大都知晓西北林域不可轻近，但在诱以重利的情况下会有人铤而走险的几率会大幅升高，而来人大半实力不低。若有太多实力不低的猎人消失于西北林域，执掌学院的达伊洛就不能坐视不理——毕竟对于余下世家中的部分人而言，依达法拉的存在和位置算不得是完全的秘密，依达法拉若做的太过，一样无益于本身及一直照管他们的达伊洛的声誉。
“我会立即报知家主，请求确认它可能的主人或者来历，”巴洛森神情显出严肃，也回头去看了西洛德一眼，“即使没有下到托夫里斯的悬赏，单就它属于狼形魔物这一点，家主就应当知悉。”
西洛德面色仍旧难看，但没再出声反对了。
“还要麻烦克洛蒂娅小姐，”巴洛森转向那名年轻女性，“请将夜风之城及以下试图参与狼主甄选、并已有狼伴的人员名单及对应魔物的信息整理一份呈予云端城庭。”
克洛蒂娅略显不安地点了点头，向巴洛森回了一礼，又看了西洛德一眼后，转身往来时的厅殿行去。
“这是要彻查？”留在西洛德多少震惊，旋即又满面犹疑地看了杰纳一眼，似是不赞同只因一个半血的一句话就要在城庭里掀起这样大的风云。
巴洛森稍稍皱了下眉头。
“无论有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无论这件事最终是否是起源于城庭，对族人行止做出约束都是必须，”他耐心解释道：“族人的放肆行径不仅于家族声誉无益，更会极大程度地损害我们与其他世家的关系，近年尤其要注意这一点——”他没说下去，但注视着西洛德的眼睛里质问几乎凝成实型。
——您明白了么？
西洛德不由背后一寒。
若在依达法拉提起与其他世家的关系，没有明确提及具体姓氏的情况下通指达伊洛，依达法拉本身与其他世家并无家族层面上的交际，甚至不经达伊洛，外界的消息都很难递进城庭，至于为何在近年要尤其注意，巴洛森就只差把话摆在明面上说了——第二十三任星空学院院长，在任的德兰之王对依达法拉并无多少耐性，这在夜风云端两城不算秘密。
巴洛森虽然姓依达法拉，但在事涉达伊洛时他便是达伊洛的代行人，举动言辞无不奉行达伊洛的意志与利益，加上他算是看着那位德兰之王长大的，能留在他身边至今必然极了解他的脾性，他已清晰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这件事若未及时处理，极有可能引来达伊洛、引来那位德兰之王的怒气。
杰纳安静地站在巴洛森旁边，面上虽无明显的笑意，但那神情总让西洛德觉得是在看戏。
但正是这种神情让西洛德终于领就了克洛蒂娅走前那一眼的含义，眼前的两人加上居于云端的家主，都与达伊洛站在一起，就算意志上有所差距，血缘也终究有所牵系，比起这个引人厌恶的半血，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外人”！达伊洛也好依达法拉也好，都绝不会因为他的一句便对杰纳做出什么处理！
西洛德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尴尬，多少局促地望了至少面上仍然平静的巴洛森一眼，咳嗽了一声说道：
“……我明白，那份名单还是要劳烦您递交家主了。”
巴洛森点了点头，西洛德匆匆致了个意，逃似地追着早前离开的克洛蒂娅离去。
杰纳听见巴洛森舒了口气，差点没绷住笑意，但还是闷咳一声，勉强憋住了。
然后巴洛森就转向他。
“您还是要注意身体，”他说，“这个季节林间湿气深重，对您的身体无益，如无必要，还是要控制留在林中的时间与深入的频率。”
杰纳稍微怔了一下，刚想说他眼下还没有脆弱到那个程度，就听巴洛森继续说：
“……而且现今的林域，也还不是完全安定。”
杰纳哽在喉间的那一点笑意彻底消失了。
前一句只是关切，真正的重点是后半句。
“他们……”他的嗓音略有些发哑，“并没有，彻底，撤离？”
“还不清楚，”巴洛森只是摇头，“您应该知道达伊洛在这件事上能做到的有限，即使那……之后，卓穆尔们一直在林间进行着搜寻和破坏，碍于类似的原因同样收获寥寥，而院长阁下身为学院院长与一族之长，无法长期亲至寻觅。”
杰纳无声地攥紧了拳头。
“学院有计划进行一次完全、彻底的清查，”巴洛森见状补充了一句，“或许伦泽少爷……伦泽莱洛特先生曾向您提及，但这件事不是小事，院长阁下必得完全展露己身的力量，大幅调整甚至是重置整个西恩特的魔法场才有可能成行，为此必要提前清空西恩特的绝大部分地域，这绝非易事，并且说句不当的……院长阁下的年纪，实在太轻太轻，即使清查宜早不宜迟，也是尽可能地在限度内向后拖延为宜。”
杰纳抿着嘴，片刻后才点了点头道：
“……我明白。”
以重现人类间的德兰之王的平均寿命而言，洛欧斐·达伊洛确实太过年轻，不然七千年下来即使刨去拉拉尔作为初代院长的三千余年，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是第二十三任而已。可他已无亲长扶持，更是独自一人承担了浮空阵的绝大部分负荷，他如今是否艰难，艰难到怎样的程度，都不可能有人知悉，更不可能有人共情。
大概这也是为什么依达法拉会迫切想让他娶妻的一大原因……杰纳稍微闭了下眼睛，即使依达法拉知道以王血之重不可能诞下后裔，送去多少女子都不过是悉数送死也仍然坚持……他确实需要助力，哪怕只是消耗品。
但这大概也只是少部分人的想法，更多人，哪怕是熟知内情的人，甚至包括自己的母亲，还是将院长夫人的人选视作可以谋取的利益。
洛欧斐不会同意，无论是出于为王的傲意还是单纯不想让别有用心的依达法拉如意……他只能独自坚持，就如七千年前的拉拉尔一样，于深林中，直至漫长的生命随时间绝尽。
“您是要回住地吗？”巴洛森见他沉默下去，主动出言道，“如果是的话，就由我送您回去吧，我也要面见家主报知此事，算是顺路了。”
杰纳点头算是肯定，跟在巴洛森身边，一道顺广场外缘延伸的白色阶梯往上方的云端之城行去。他漫无目的地走神了片刻，却又在长阶将尽前如同突然醒悟般问及：
“巴洛森，你为什么会在依达法拉之城？难道是院长阁下——”
“院长阁下并未亲至，”管家温声回应，“我只是代院长阁下来取今秋参与三阶评定的名单，爱丽丝人数最少自行统计，由卓穆尔负责夜风之城及以下的初步考核和后续登记。”
原来西洛德说的名单是这个名单……杰纳略微失望地应了一声，他原想如果洛欧斐来到城庭，可以借这个机会把长袍还给他，看样子只能等到开学之后……他又看向巴洛森，稍微犹豫了一下问道：
“爱丽丝的名单……”
“由璐雅娜夫人整理，”巴洛森回答道，“如果您想要问您的三阶评定，应当归于青院现任的主位监督生埃尔维斯先生管理，秋季学期开始之后就可进行登记。”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这并非是着意不让您与依达法拉的其他成员一起，主要是您仍在学院就读，如果您通过评定却未与其他学生们同台，便明示了您与依达法拉这个姓氏与世家的关系……”
“我知道，”杰纳笑了笑，“我还不至于要计较这个。”
他还知道巴洛森还有个没说出口的原因，他已非医者，再进行评定也失去了分场保密的必要性。
至于这个名单是由自己的母亲整理，他并没意外到哪里去。
埃尔维斯是知道自己要参加秋季评定的，早在自己去青塔做出那对耳饰的委托的时候就同他提及过，但还是在开学后再做次正式拜访来确定吧……拖到二年级才进行评定，虽说院内大有人在，但以自己这样的出身，着实能被知晓内情的人当做笑柄……他无声吐了口气，只平复自己一句也就半年，明年六月份参加二阶评定通过后就能堵上绝大部分人的嘴……十五岁的二阶在世家内部也足够出众。然后是一阶……下一次在7747年，两年后，多少有难度，但错过这一次再下次要等到7750……问题在于自己还能不能等到7750。
他正思绪发散地想着，走在前面的巴洛森忽地停步，若非灵觉提前一步做出提醒，杰纳险些直接撞到他身上去。
不等他出言问询，就听巴洛森开了口，声音温和里带着一点笑意。
“我想您或许不会想要现在就回住地了，”他说，“蕾切尔小姐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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