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026 更新时间:19-08-03 21:07
清晨的王庭花园里声声鸟鸣。
少有人知的是,在谒见厅的西面,一栋小小的黑色的塔楼顶端,还建有一个温室园庭,在大块天窗外加设着的结界令外人即便是鼻子贴着墙壁也无从窥见内景,便是偶有一时走岔的王城侍从们从长廊尽头曾经一窥风景,下一次也极难再寻到原来的路径,王城的温室花园,一直都是一个无法证实的、传说样的幻境。
但是却有一个穿着女佣长裙的年轻女孩,正捧着一叠衣物迈进那条少有人知的廊道里,在确定四下无人后,她空出一只手来抚过那面残留着半旧壁画的墙壁,轻轻诵出某个短句,墙面上的壁画大块大块地剥落开去,露出其下散发着荧紫光辉的禁制纹印。侍女在确认纹印启动完整后并不迟疑,只轻轻低了下头,便如穿过一道纱帷般从那面墙壁里穿了过去。
——她低头是有原因的,穿过那面墙壁后,一株巨大的阔叶树递出一根坚实粗壮的侧枝,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暗绿藤蔓在其上盘折攀附,于末梢绽出蓝紫色的新异的花,散发着一种仿佛烟熏香料般的独特气息。脚下碎石小径的两侧开出一种巨大的、低矮的白色的花朵,足有一张茶桌大小,几乎将草地尽数遮盖,只在边角缝隙里还生长着另一种被细长花葶捧起的、成串的蓝色花。若是向远看去,成树成丛,又或者藤蔓攀援,匍匐而生的各类花朵植物数不胜数,无一不是在外界难以一见的品类,众多花的香气在微微湿润的空气里暧昧地混作一团,凝成一种让人生出几分睡意的独特气息。
侍女并不耽搁,她拐过小径走到温室边缘,一处被纱幕掩映着的小小区域边角,将手中的托盘的衣物放在一边的小桌上,只拨开那重重纱幕轻唤一句。
“小姐,您该起了,今天和客人们的猎魔——”
她不及说完,层层纱幕便已经揭到了底,围拢起来的一张圆床上空空如也,并没有人在的痕迹。
侍女耸然一惊,立即拨开重重纱幔冲了出去,温室里仍旧百花齐放绿植掩映,却处处不见人影。
“小姐!小姐——”她顺着小径一路小跑,几乎恨不得将整间温室翻过来,直到跑过大半个温室后才终于松了口气,却见窗边一张高背软椅里睡着一个少女,手里还拿着一本诗集,桌案边的白烛已经几近燃尽,而少女呼吸均匀,毫不知情。
侍女长长地叹了一声,蹲下身来轻触女孩的肩颈要将她唤醒,推过几下后女孩似才转醒,却仿佛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仓皇跳起并捂住了左边眼睛,连那本漆皮描金的书本跌进泥地也顾不上在意。
“是我呀,小姐。”侍女无奈地将诗集捡起重新放回桌案上,厚实的封皮如同花朵般翻开翘起,她腾出手来为女孩披了斗篷,揽着她回到床榻那里去,“小姐怎么睡在这里?”
柯蕾莎自惊吓里缓慢抽离,匀一口气后撤掉了挡着眼睛的手,坐回床边,答得有些怏怏无力。
“……做了个不太好的梦罢了。”
正逐个解着女孩睡袍扣子的侍女闻言不由惊了一惊,环顾纱幔之外的一片绿意,有些不甚确定。
“不会吧……小姐,这些花草我昨夜都细瞧过了,都开得正好,这样还要做梦,没有道理呀。”
“大约是我逆了先知大人的心意吧,”柯蕾莎无力地扯了下嘴角,“先知大人素来是不会纵着我的。”
侍女叹了口气,“可是因为小姐前夜跑进了达伊洛家族的客庭里?”
柯蕾莎摇了下头,站起身来让侍女服侍着套上一件颇厚实的白衬衫,又用缀了茶晶的缎带在领口结成一个花型,自托盘里挑拣了一下,除开右手小指末端必要的家徽戒指,又另挑了一枚镶着眼状暗色宝石的银色细戒。侍女搬了面小镜子在她面前,执起针梳将她棕褐色的卷发梳理蓬松,在耳际额前翻起俏皮的蜷曲,而柯蕾莎只望着镜中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只比起祖母绿都要鲜艳三分,瞳孔却如野兽细长的眼睛,若是盯得久了几乎要觉出那眸中深刻的阴影几乎拼合成一个残破却骇人的印记,叫人不敢直视下去,她隔着镜面轻轻摸了摸那只眼睛,就仿佛那是什么可以被拿在手上的宝石珍奇。
侍女将镜子自她手里拿走,拿了几条遮眼的眼罩供她挑选,柯蕾莎选了那只纯黑边角刺银的,衬她一身猎装倒也合宜。平常在城庭间总要穿那般赘重的大裙子,搭配的眼罩上也多缝一朵纱质盘折簇成的蔷薇花形,在杜德丝族中,那几乎成了她的个人印记,那一朵花便昭示着,那之下隐藏的绝非是什么寻常的伤情。
“小姐不要看啦,”侍女蹲了下来给女孩的长靴束紧鞋带,“您的眼睛是很漂亮的呀!而且先知大人不是也说过还会有转机的吗?”
“这样的事哪里还会有转机的……”柯蕾莎低声笑了一下,仰头望着玻璃穹顶之外天色阴郁,“哥哥他们已经到了吗?”
“现在还早,”侍女给另一只靴子也绑紧鞋带,“大概还要过一会儿吧。”
柯蕾莎轻轻地“哦”了一声,又陷入了沉思里。
而另一边的某个房间里,琳正对着一面宽大的落地镜凑得极近,在右耳上戴了和身旁的亚伯左耳上相差无几的欧泊耳钉,亚伯伸手递来一条黑色的丝带,琳接过后咬在嘴里,将满头披散下来的纯白卷发高高束起,只在鬓边留了两缕婉转卷曲,她对着镜子拨了一拨那两绺看着并不如何自然的鬓发,将将遮住左眼下一颗浅淡的泪痣,只在微妙的角度里现于笑颦。琳似乎是对此满意了,这才拿起亚伯递来的白色猎装打理,一眼侧过见亚伯眉头微蹙,便就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了?可是收到了哪家推拒?”
“是,”亚伯轻轻点了下头,“艾瑟斯家族的代表推说尚不适宜南部环境,今早派人推了此次猎魔。”
琳“唔”了一下,旋即对着镜中的自己笑笑道,“荒原上所能聚集的水元素有限,冰岭来人对达坦纳的魔物族群想必也不熟识明晰,想来推拒了也在情理里,总好过丢了世家的名头,”她侧一眼自镜子里看见的亚伯,“伊格特兰德跟拉比德呢?”
“两家并未回应,应当出席。”亚伯答道。
“那便够了,”琳回眸笑笑,“我们走吧。”
“您……咳,我是说你……”亚伯追着琳离开房间到了城庭曲折的廊道里,“不担心达伊洛家族么?”
“有什么可担心的,”琳漫不经心地呼了口气,“他们同白津的两位一样,都是肯定要去的。”
王城前庭间,祭坐在一匹黑马的背上,揪着缰绳小心地瞧着马匹在小道上迈步前行,一旁的凯瑟琳看见祭面上的谨慎,便倾了身来问。
“你不会骑马吗?”
“嗯……”祭含糊了一下,“不算是会。”
在祭有限的记忆里,她骑过的也不过是楠焱族里驯养过的独角兽而已,独角兽虽擅长途奔袭与载负,却不愿介入到战火和狩猎里,因此猎魔这样的事情,是用不来独角兽的,它们总是避免伤害一切生灵。虽说独角兽的身形体量与寻常马匹所差不多,但在性情和通晓任意上却着实差了太多,祭只觉得能在马背上坐稳就已经殊为不易,若是要在马背上挥起剑来……嗯,她觉着自己大概有八成几率还是会掉下去。
凯瑟琳似是瞧出了祭的担忧,便出言安慰道,“我们大约是用不着真的去杀什么魔物的——也就是跟在众人里去跑一圈而已,若是真的要上手,我肯定就不会去了。”
祭不由有些惊奇。
“茜娜讨厌猎魔吗?”
“算不上讨厌,只是半点也提不起劲,”凯瑟琳摊了下手,“而且我擅长的魔法里,治愈还是要占到多数啦,毕竟要不负家族冠名嘛。”
祭闻声,不由看了前面的洛欧斐一眼。
“哥哥当然不能一样啦,”凯瑟琳撇了下嘴,“再怎么说也是一阶嘛。”
两人正说话间,陈韶同那玄袍的守卫也到了庭前,凯瑟琳瞟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问祭,“怎么只见北芸的公主?那个跟我们一块儿来的叫……南什么来着?她怎么没来?”
“她比我们长那么多年岁也才不过三阶,自然没有资格来,”祭垂下眼睛,揉一揉马匹的长鬃,“她不来也是好的,总归她不愿意说实话,我们自然也就没必要听。”
“嗯,也对。”凯瑟琳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你看,那两个祭司来了。”
祭顺着凯瑟琳点头的方向抬头看过去,只见亚伯和琳各骑一匹白马从另一条小径缓步过来,亚伯一头长发在发尾处束了发梢以免披散,而琳则将长发高高扎起,露出面颊肩颈,祭不免被琳右耳上戴着的那只足有拇指大的耳饰吸引住目光,她记得亚伯也戴着一个同样的,多少不解。
“他们去猎魔还要戴饰品吗?不会觉得碍事?”
她此番前来,卸了全数的镯子鬓花,只留了那只【嗜血】化成的银嵌红宝石珠花备用。
“什么饰品?……哦,你说那个耳坠?”凯瑟琳张望一下,“那不是普通的宝石啦……祭司们进先知城左右是要服侍先知,或者帮助先知处理城中杂物的嘛,而且一旦进了先知城,基本上就是一辈子不会出来了,因为先知回绝了杜德丝家族为年岁渐长的祭司安养晚年的提议,所以想了这样的办法。”凯瑟琳轻轻撇了下嘴,“据说先知城里非常洁净——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干净啦,就是那里的魔力、土地、水和空气,都经过重重阵法筛查净化,一旦成为祭司进了先知城,被其中力量淘洗过己身后,便会接受那里的力量的供养,成为不会生病也不会老去的存在……”
“不老不死?!”祭不由震惊。
“还是会死的,”凯瑟琳摆了摆手,“只是……至死都会保持着自己全盛时期的力量和体貌,有点像……嗯,”她微微压低了声音,“说实话,有点像至尊。”
祭惊异更甚。
她多少听闻过至尊与常人的异处,据说直至第二任至尊楠焱炽失踪前,他的面貌和力量仍与几十载前离开幻森时没有什么差别。细想来这位先知跟楠焱炽其实是同一时代的人,但她的手段也委实高超,竟能将这种只存在于至尊身上的年华停伫遍及到甚至是并非魔法师的祭司身上。
祭所知晓的不会随时间老去的人,除开谒见时见过一面的杜德丝的先知,姑且只有楠焱淳澈一人,但楠焱淳澈虽面貌不老,但其力量是绝对无法一直维持在巅峰时期的水平的,他在数年里日渐显出的衰弱,是赤鬼都要一道忧虑,却无法违逆的事情。
凯瑟琳似是看出了祭所想,便劝慰道,“当然是有代价的啦……长期生活在那样洁净的循环里的人类是无法轻易脱离那样的环境的,他们的身体已经变得相当脆弱和敏感了,一旦骤然脱离那样的环境,会比常人以千百倍的速度被病痛和衰老侵蚀殆尽,这也是为什么先知城的绝大部分祭司们都不会离开先知城的原因。”
“可是……”祭有点糊涂了,“如果他们不能离开,那又是怎么……”
“所以才要靠那颗宝石,听说那是只有最高阶的祭司才能得到的殊荣……”凯瑟琳轻声说道,“听说是用一种很古老的魔法把灵魂封印在特定的宝石里,少了灵魂的规制才能对躯壳做进一步的强化,只有被授予这种宝石的祭司才能离开先知城到外界来,只是无论如何都会很辛苦就是了……而且从得到那颗宝石开始,乃至之后的岁月里都将不能让宝石离身,既是荣光,也与桎梏无异。”
作者闲话:
190803捉虫
南珠是三阶,写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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