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617 更新时间:17-06-13 18:58
南馆只是一个小/倌馆而已,即使是全京城最大的一家。其时盛世皇朝男/风兴盛,王公贵族们豢养娈/童已不是新鲜事,风流公子哥们迷恋美貌少年,甚至强抢回家一夕风流,也是人们津津乐道的风流韵事,小/倌馆便是自然而然的产物,然而小/倌们的日子却并不好过,他们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地位比妓/女还要不如,客人们一边在他们身上寻欢作乐,一边骂他们下贱,往往有小/倌接过客后十天半月不能下床,小/倌们没有社会地位,为世人所耻笑,可小倌馆却是日进斗金,繁荣昌盛,他们也像妓/女一样选出最出色的小/倌做为花魁,花魁的选择比妓/女更为严格,身价也自然更高些,南馆就是因为其中的一个小/倌莲玉公子连夺两年的花魁而一跃成为全京城最大的一家小倌馆。
传言莲玉公子就像落入凡间的仙人,不带一丝烟火气,貌美绝伦自不必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出色的乃是他的舞,传言他在十五岁时一舞倾城,从此稳坐花魁之位,无人再能撼动,风月楼的花魁花月也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传闻此女身带奇香,柔若无骨,也曾艳冠京城,然而站在莲玉公子的面前却像萤火比之皓月,再无半分光彩,更绝的是,这莲玉公子至今竟还是个清倌,然而也只能是“至今”而已,因为今日就是莲玉公子开/苞的日子。
南馆从下午就挤满了人,入了夜,更是人头攒动,林飞羽本不想来的,他对这类风月场所并不感兴趣,可好友中书侍郎曲如风却扯着他的袖子,硬将他拉了来,曲如风说他常年镇守北疆那苦寒之地,日日面对那些兵勇,长此以往,定要变成和尚,此番入京定要好好感受下温柔乡,也见识下这京城绝色,本来以他镇北将军的身份定能安排个靠前的座位,可林飞羽实在不喜前方的嘈杂,只挑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紧蹙着眉头听着曲如风在耳边滔滔不绝的讲这莲玉公子的绝世风姿,前面那嗡嗡的吵闹声忽然静了下来,林飞羽也不禁向台前看去。
却见那涂脂抹粉的鸨/父一扭一扭的走上台前,捏着嗓子说道:“今儿是我南馆的大日子,承蒙各位官人捧场,我们莲玉公子连得两年花魁,本来奴家念着莲玉年纪小,一直不舍得让他开/苞接/客,可看着各位爷这真金白银的投进来,却是看得见吃不着,奴家心里也是过意不去,今日正是莲玉公子的十七岁生辰,奴家干脆让他在今夜开/苞,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只盼着各位爷看在莲玉体弱,今夜能够多多怜惜……。”
说到这里那鸨/父捏着手绢掩着嘴吃吃的笑,下面却已经炸开了锅,直嚷着让莲玉出来,鸨/父笑了一会儿,又挥舞着手绢让下面的人安静下来,又道:“既然各位客官如此捧场,那奴家就让莲玉公子先舞一曲,让客官们饱饱眼福,也让客官们知道这银子没有白花!”说着又掩唇娇笑着一步一扭的走下了台。
台下众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只等着这莲玉公子出场,不想人竟是从天上下来的,丝竹之声响起时,只见一个白衣人影从二楼处飘飘落下,轻盈得仿佛一瓣落花,他手挽着一条长长的白绫,身子借着白绫之势几个翻转翩然落于台上,一刻不停的振衣起舞,他身姿轻盈,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让人忘记了去看他的容貌,只看得见那款款风姿,林飞羽也不禁屏住了呼吸,盯着台上仿佛随风舞动的人,这一刻他心里想得却是:如此人物,竟落入风尘,实在是可惜了。
心里正转着念头,却见台上的人一曲舞罢,竟又振起那条白绫,紧紧的缠在二楼栏杆上,身子再借白绫之势,几个起落便已稳稳的站在栏杆内,台下人们仍旧不能回神,目光仍紧随着那白衣人影痴痴的望,直到鸨/父走到莲玉公子的身边掩嘴咯咯娇笑,人们才回过神来,人们疯狂了,从第一声“五百两”起,喊价声此起彼伏,当时十两银子便已够普通小户人家安稳的生活一年,那起价的五百两已够包风月楼的花魁花月半月,然而此时叫价声仍是一声高过一声,这些平时道貌岸然的高官富贾们已争着面红耳赤,口沫横飞,就连林飞羽身边的曲如风也忍不住叫了声两千两。
林飞羽一直没有动,他一直在看莲玉公子的神色,莲玉的脸上戴着面纱看不到容貌,只露出了一双墨玉一般的眼睛,他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前方,台下的众人都觉得他在看着自己,而林飞羽却知道,他谁也没有看,甚至什么都没有看,他的眼睛看似目视前方,却没有焦距,也没有情绪,一丝情绪都没有,他安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命运的审叛。
林飞羽的心莫名的抽痛了一下,莲玉莲玉,莲与玉都是高洁之物,看莲玉风姿,也是高洁之人,他本应站在云端,俯视苍生,怎奈却落入这肮脏之地,沾染了一身的污泥,与他相比,自己从小的身世飘零,倒显得不值一提了。
此时价已加到了四千七百两,那鸨/父掩嘴娇笑着,一伸手摘去了莲玉的面纱,下面的吵闹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片抽气声,在静默了一刻后再度疯狂起来。
林飞羽看到莲玉的容貌时也是目瞪口呆,一时惊得忘了呼吸,他在那一刻怀疑自己看到的不是真人,而是个玉人儿,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块毫无瑕疵的美玉,无论是那白玉一样的脸庞,墨玉一般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还是那淡色的嘴唇,无一不在诠释着完美二字,是的,就是完美,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莲玉的容貌,那只能是完美,在他的脸上,林飞羽似乎看到了一层莹光,然而这个完美的人却依然没有表情,就连刚才鸨父摘他面纱的那一刻,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他依然那样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看着那未知的前方。
这时的叫价已经到了八千两,人们已不像开始那样疯狂,叫价声小了下来,毕竟,八千两银子买一夕风/流,已算是史无前例的豪奢了。
那鸨/父突然趴在莲玉的耳边小声的说着什么,林飞羽离得太远虽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却以过人的目力读清了他的唇形,他说的是:“你像块木头般杵着,还有谁会加价?还不赶快说句话刺激一下他们?”
然而莲玉却毫无反应,依然静静的站着,眼看叫价声越来越小,鸨/父更向莲玉靠近了一点,两人并肩站着,下面的人只看到鸨/父亲昵的往莲玉身边靠了靠,心中只在嘲笑那鸨/父自取其辱,越靠近莲玉身边越显得他与莲玉简直就是白云比之粪土,鸨/父在靠近莲玉身边时将手抬了起来,看似轻抚了他腰间两下,然而林飞羽从小习武是何等目力,那鸨/父指间分明捏着一根细细的银针,借着轻抚的动作狠狠的刺进了莲玉的腰间!
莲玉的眉尖猛得蹙起,却又很快展开,面上依然没有表情,可额头却很快渗出细细的冷汗,那瞬间煞白的脸让林飞羽莫明的有些怜惜,他没有动,只是蹙着眉头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鸨/父见莲玉没有反应,又贴在他的耳边说道:“你既不识抬举,可莫怪爹爹我心狠!”只见他松开那只放在莲玉腰间的手,手腕一翻竟捏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钢针直向莲玉后腰刺去!
林飞羽只觉得身上所有的血在那一刻都冲上了脑门,在高喊“一万两!”的同时,展开双臂,脚尖在桌子上一踩,如同一只大鸟般扑到二楼,一把抓住莲玉的手臂将他扯离了鸨父的身边,挑起长眉似笑非笑的看着鸨/父。
下面不知是谁惊呼一声:“镇北将军!”嗡的一声议论了开来,再也无人加价。
笑话,林飞羽少年为将,战功赫赫,当年九王夺嫡时曾力保当今皇上登上皇位,是皇帝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如今常年驻守北疆,北域国虽民风彪悍,全民皆兵,却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皆是这位镇北将军的功劳,传闻林飞羽十四岁上战场,十六岁曾以六千兵士力挫北域五万大军,并生擒敌方主将宇文贺,人称飞羽少将军!十八岁得皇上赐号镇北将军,圣上曾在满朝文武的面前称赞:“天赐猛将与朕!朕有镇北将军,何愁边关不宁,国运不昌!”听说林飞羽此次回京,乃是因其常年在外,皇帝心中想念,特召其回京过年,有这样的人物在此,慢说那一万两已无人能再加价,便是能加,也没有人敢从当朝第一悍将,威振北域南疆的飞羽将军,如今的镇北将军手中抢人。
下面的人议论片刻后一片谀词如潮水般滚滚而来,“镇北将军之风姿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就说,莲玉公子如此神仙样的人物如何能被我等凡夫俗子所沾染,原是上天赐与镇北将军的!”“这天下也只有莲玉公子这等风姿能勉强配得上镇北将军!”如此这般,嗡嗡作响,令人不胜其烦,就连下面曲如风一声声焦急的“飞羽!”也被淹没得一丝儿也听不见。
镇北将军威镇朝野,莲玉自也听说过,原来以为定是个鼻直口阔,眼如铜铃,声若洪钟的八尺大汉,不想眼前这人虽也英姿勃发,但单论外貌却无法让人联想到“悍将”二字,这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一双薄唇紧抿,鼻若悬胆,目如寒星,一对长眉斜飞入鬓,身形修长而挺拔,猿臂蜂腰,一双腿虽掩在长衫之内,却也不难看出它们的笔直与修长,端的是位货真价实的美男子。
只见这位美男子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一手探到他腰间的伤处,莲玉只觉得他的手扶上伤处时散发着暖玉一般的热量,那火辣辣的刺痛竟减轻了许多,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也正盯着自己的眼睛,薄唇轻启,轻声道:“没事了。”只轻轻的这一句“没事了”,竟让莲玉这些年炼就的磐石般的心,轻轻颤抖了一下,挨了多少打也不肯掉下一滴眼泪的眼睛也有些酸涩。
林飞羽轻轻的对莲玉说了声“没事了。”便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正慌乱的将钢针纳入袖子的鸨/父,眼见那鸨/父被他看出一头冷汗,才抬头扫了乱哄哄的台下一眼,低声问道:“你的房间在哪里?”只听莲玉温声道:“在后面。”莲玉的声音很好听,不是脆也不是甜,就像是温玉一般,让人闻之有如春风拂面,十分熨帖。林飞羽向台下遥遥一拱手,转身拉起莲玉的手向后院走去。
莲玉的手有些凉,皮肤细润,手指修长,却又不像女人的那样柔若无骨,握起来很舒服,让人不想放开,林飞羽握着他的手一直走到后院一座叫“软玉阁”的小楼前,听莲玉道:“到了。”他推开小楼的门,里面的装饰极其简单,简单的桌椅茶具,没有花盆,没有墙饰,里间用一面珠帘隔了开来。
莲玉走上前掀起珠帘,道:“将军请。”
林飞羽走进里间,看见一张简单的床铺,一张小几,两把椅子,他走到窗前站定。
听到莲玉说道:“将军请用茶。”
他回过头,看见莲玉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半遮住那墨玉般的眼睛,白玉般的手托着一只茶杯,修长的手指轻轻扶着杯沿,他接过杯子时不可避免的碰到了莲玉冰凉的手指,莲玉没有瑟缩,稳稳的将手收了回去,转身走到床边坐下,依旧低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飞羽两手捧着茶杯站在窗前,两人一坐一站,一时没有声息,直到林飞羽手里的茶水冷掉,他才轻轻的将杯子放在了小几上。
想是这一声轻响惊动了莲玉,他站起身来,走到林飞羽身边轻声道:“夜深了,将军不歇息么?”
林飞羽转过头,看着莲玉的眼睛,许久,他轻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并不愿意,今晚,就这样吧,你去睡吧。”
莲玉的眼睛终于起了波澜,他抬头望了林飞羽良久,才道:“将军心善,莲玉心中感激,可将军如此却并不能救莲玉,在这风月之地,纵然躲过了今晚,却躲不过明朝,莲玉到今天已满十七岁,平常的小/倌十三四岁便已接客,我纵有一身才艺却也只能苟安到今天,如今却是再也躲不过去了……。”
他停了一下,扯出一抹笑容,这样完美的一张脸,平添一抹笑容足已倾城,可林飞羽却看得心酸。
只听莲玉继续道:“莲玉从落入风/尘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今天的那些客官将军也看见了,与其……与其……,不如给了将军,呵呵,将军或许不知道,开苞乃是小倌的一道生死门,运气好、身体强些的有幸遇到个温和的恩客,便只受些伤,几天不能下地便了,若是运气不好,遇到个粗暴的,便会掉了半条命去,再不济些,身子弱的,便也只有被扔进乱葬岗的命,莲玉今天得遇将军……,至少不会丢了性命,不是吗?将军放心,莲玉虽入风尘多年,但这身子,至今还是干净的。”
这一番话说得林飞羽气血翻涌,低头看莲玉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一抹笑,他刚看到莲玉的容貌时,曾想他若笑起来定可倾国倾城,可如今他却宁愿让他恢复从前的冷漠,心里想着,嘴上竟自说了出来:“你不要这样笑了,我看着心里难受……。”
莲玉睫毛一颤,慢慢的收了笑,只征征的抬眼看着林飞羽:“步莲玉,我叫步莲玉,将军可否告知全名?我只是想……”
“林飞羽。”
林飞羽打断他道,只见莲玉微低下头,嘴角牵出一个小小的弧度,虽然转瞬即逝,却已让林飞羽心潮澎湃,情不自禁的低头吻住了那淡色的唇瓣,莲玉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却没有挣扎,只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莲玉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下午,林飞羽就坐在床边看着他,见他醒来,俯下身子轻声道:“你醒了,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身上可还有哪不舒服?”
莲玉红着脸轻轻的摇摇了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林飞羽忙端了杯水喂他喝了点才轻声道:“将军怎么还在?现在什么时辰了?”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些没睡醒的慵懒,听着人心里痒痒的,林飞羽忍下想要吻他的冲动,也略有些哑声道:“天快黑了,你若是还觉得累,吃一点东西就再睡一会儿。”
低着头想了一下接着道:“昨夜……是我不知节制,累了你了。”
莲玉苍白的脸一下变得有些不自然,墨玉般的眼睛闪躲着林飞羽的目光,呐呐道:“将军、将军已十分怜惜,莲玉心中感激……。”
正说着,双唇突然被一双火热的嘴唇封住,不停的辗转吮/吸,良久,林飞羽才放开他,轻喘了一下,才哑着声音道:“你这个样子……唉。”
他默默坐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不如,你随了我去吧。”
莲玉怔了一下,缓缓抬头看了他一会儿才轻叹一声道:“将军好意,莲玉心领,只可惜莲玉是官奴,不得赎身的。”
“官奴?!”
“家父步青云。”
林飞羽恍然,心说怪不得,从莲玉现身起林飞羽就一直觉得有些违和,莲玉是风/尘中人,可举手投足间却带着大家风范,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原来他竟是步青云的儿子。
关于步青云,林飞羽是知道的,左谏议大夫,为官清廉,可为人耿直不知变通,满身的文人傲骨,在朝中得罪的人不知凡几。家中有一独子步惜元,七岁成诗,被誉为神童,还被先帝称赞过。可惜六年前步青云被弹劾诗作中暗讽先皇杀害前太子皇位不正,满殿文武不曾有一人为他说话。被先皇下令腰斩,家产充公,独子充做官奴。
算来当时步惜元确实是十一岁,而莲玉今年刚满十七。林飞羽不禁轻叹,谁能想到当年誉满京城的神童竟因为父亲的一篇诗文而明珠蒙尘,沦落为如今价高者得的“莲玉公子”呢?
林飞羽又叹了一声,问道:“你的名字……”
莲玉惨笑了一声道:“家父为我取名步惜元,字莲玉,取高洁之意,不想这名字竟被我糟蹋了。”
“这又如何怪得了你?命运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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