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497 更新时间:16-07-25 23:07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自杀什么的别说是家属了,就连我这个曾经的同事也无法接受。所以我宁可相信是他杀。”吴江辉此刻脸色面无表情。
天台上有风,呼呼的刮,刮的人刺骨的寒。
“但事实上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我们警方更倾向于自杀的说法。所以您说您不能接受蔡正允先生是自杀是有什么理由的吗?还是只是像个年轻的毛头小伙一时冲到所发出的呐喊?”
“警官先生,我不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就是和正允同样身为一名高三孩子家长的那份心情与期待。不论是再怎么混蛋的家长也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学成正果,就算是自杀的话也会在目送孩子走完这条最重要的路后才会自我了解。如果是我就会这么做。”吴江辉转而又摇了摇头,话语中不乏懊恼,“抱歉,我刚才可能说的不是那么清楚,不过警官,等您的孩子也面临人生重要抉择的时候您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虽然没有站在你们的角度思考问题,但也算是以儿子的身份经历过高考。按您的话来讲,就算是自杀这种关乎生命的大事也得给高考让路吗?”
吴江辉看到木易的眼神黯淡下去,他不知道这名年轻的警官经历了什么,也不想知道木易经历了什么。吴江辉很烦躁,他并不觉得木易准备好了询问什么,甚至整个所谓的谈话毫无章法,提问也是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在吴江辉看来,这个三十上下的年轻人太过容易被感情左右,实在不适合人民警察这个工作。
“警官,我不认为高考这东西和案件本身有关,老实说我也不想同您这样的愣头青商讨关于教育制度的问题。如果您不能提出一些更具价值性的问题,我有权利拒绝回答您的一切问题。”
木易苦笑着,他不自然的将手插在口袋里,但又觉得不妥,这样太过痞气了,于是又赶忙抽了出来。他有点不知所措。
“额,这样的······”木易试图让手上拿些东西,他在怀中掏了半天,南极棉内衣的质感柔软而滑手,那是妻子精挑细选的款式。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妻子,木易努力稳住了思绪,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翻出来前新买的本子,配合走珠笔的滋滋声记录好接下来的谈话。
“这样,首先的话,能请您说明一下除夕夜那晚10:00到10:30这段时间都在做些什么吗?”木易毕竟不是真的警察,询问这类的事他还不是非常的熟练,也显得很不自然。
“除夕夜?10:00到10:30?这么精准的时间有点难度啊。”
“难道那段时间您没有在看春节晚会什么的吗?”
“春晚?警官看吗?越来越没意思了,只有家里老人们还会坐在电视机前。我的话怎么也不会拿自己的宝贵时间去看那种东西的。话又说回来,警官你问我这些问题不会是把我当成嫌疑犯了吧?”
“怎么会?只是照例询问,每个接受谈话的人都必须走的流程,还请您不要见怪。”
“客气。要说那个时候我应该是呆在家做自己的事情,这点家里人可以作证。不过真是挺巧的,我好像就是十点钟左右才到家的。年夜饭都没赶上吃。怎么说作为一个小领导在单位也很忙啊。”
“您是开车的吗?”
“开车?额,平时是开车的没错。但是那天是乘地铁的。怎么,这些也你们警方也要了解吗?”
“无关紧要的事情也会试图去了解,了解生活才能了解罪犯,不是吗?”木易狡黠的眨了眨眼,“吴先生您不是开着路虎揽胜运动版吗?怎么会想到去乘地铁?不觉得会很不自然吗?”
“有车的人乘地铁很奇怪吗?有时候地铁可比汽车快得多。”
“可那是在正常平日里堵车的时候吧?那天可是除夕,面对一座空城您竟然选择了要换乘两次的地铁而不是简洁方便汽车,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啊。是在节省二十块钱汽油费吗?”
吴江辉脸涨的通红,面带怒色,“警官你都查的这么清楚了,还需要在这儿假模假样的询问吗?再者,我如何上下班是我自己的隐私,和你们没有半点关系吧?”
“我只是担心您乘坐地铁会不会感到不自在,实在是为您着想,没有别的意思。”
望着眼前嬉皮笑脸的年轻警官,吴江辉费了好大劲才抑制住心中的怒火,他大手一挥,指着天台下可望见的小区通道,“警官,你也看到了,就算是这样的小区,也是有这么多的车子。更别说是我住的小区了。那几天恰好我们家楼下的车位总被一辆不知哪冒出来的代步车给站着,没办法我只好将车停在距下去足有两千米远的地下停车场。而地铁站却正好在我家小区东门门口,所以那天早上为了赶时间我才乘地铁上班的。正如你所说,春节期间的深圳,在地铁上也是可以轻轻松松找到空位的。偶尔体验一下地铁,何乐而不为呢?钱是省下来的,不到十块钱的地铁票可是比汽油费便宜多了。”
“有理有理。”木易依旧是笑着的,他的眼都眯成了一条缝,“您说的在理,省钱就是赚钱。”
······
“话又说回来,吴先生您自己既然记不得,那您的家人能指出您具体的到家时间吗?”
“这种事情一般人不会刻意去记住的吧?”
“可那天是除夕夜哦,您还迟迟晚归了呦。”
“我不知道!这种事情你自己去问他们不就好了!用你所谓的警察的权利!”吴江辉愤怒的吼叫道,他狠狠瞪了木易一眼,甩袖离去。
目送着吴江辉的离去,木易坏笑着拨通了张问新的电话。他仿佛找到了曙光,真相的曙光。
“喂,澄明?你还在香港吗?”电话那头张问新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木易猜测他们警方在案件的侦破上陷入了死胡同,所以才听起来这么焦急。
“我今早已经回到深圳了。还来送一下蔡正允先生······”
他的话被张问新打断,“什么?我们刚刚从蔡家离开!”张问新对于同木易擦肩而过变现出了无比的遗憾。
“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能约个时间见面吗?”
“现在就可以!现在就可以的!”张问新知道,木易已经找到了案件的突破口,以至于张问新因为激动过度而使得话语听起来颤颤悠悠。
“好的,时间地点我用微信发给你。”
“嗯,尽快!”
“他很狡猾,回答问题总是闪烁其词,哪怕你都知道他在胡编乱造却仍然找不到突破口。比方说我在问到他的不在场证明的时候,他大概是猜到自己已经被怀疑了,所以回答时还似有意无意的捎带了句莫名其妙的解释进去。老实说我很难从他毫无波动的表情上看出任何东西。”木易狠狠地掐断了抽到一半的香烟,满脸的无奈。
望着从刚才起就不断堆积烟灰的烟灰缸,张问新叫来了服务员。是名个子高挑的年轻女性,“服务员,请帮我们清理一下烟灰缸。另外,帮我们点的菜催一下。”
直到那名服务员转角进入厨房,张问新才将视线转移到同桌的木易身上,“澄明,目下我想知道的是你是怎么怀疑到那个吴江辉的?有什么契机吗?”
“也没什么契机。”木易没有像平时那样卖关子,反而一脸诚恳的将身子往前探了探,“之前你不是给我看过案发当晚地铁站的监控录像吗?很巧的是那个吴江辉曾在录像中出现过。所以我今早一到蔡正允家看到这个略微熟悉的身影就顿时心中起疑······”木易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原来是端菜的服务生来到了桌前,冒着香气的酱猪手和什锦蘑菇汤安然落桌后,像是被香味所吸引,服务生仍然伫立在桌旁。
“你可以下去了。”只有在张问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年轻的服务生才悻悻退了下去。
“催菜什么的还真管用。下次我也试试好了。”木易用筷子夹开其中一个猪蹄,嫩而不软,火候正好,“这里的服务生尽职的很啊,还一直呆在身旁随时服务吗?”
“那当然!”张问新挑了挑眉,看得出他很得意,“这可是全深圳首屈一指的饭店!我可是拿出一周的工资请你吃这一顿饭!”
“不会还要给小费什么的吧?”
“好像是餐饮费的百分之五。总之比全聚德的百分之十要好多了!”
“谁说不是呢。”木易咀嚼着猪蹄总感觉有些腻,又啜了口蘑菇汤,“这汤味道太浓了吧?是山东菜吧!”
“说什么呢,别挑三拣四了,只能说明这高汤鲜浓美味。”玩笑过后,张问新一本正经的放下碗筷,对于满桌的美食无动于衷,被这气氛所感染,木易也不情愿的放下了筷子,“澄明,你真的确定这个吴江辉和本案有关?”
“也不能说确定吧,就是直觉,嗯,男人的直觉。”说着还顺带点了点头好像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反正现阶段你们警方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突破口,不如就从吴江辉入手。而且怎么说大年三十晚上十点多钟出现在即将下班的地铁站也太可疑了吧?”
正说到起劲,木易的手机不适时的响起来。
是妻子欧阳漪兰打来的。
“你在忙吗?”
“算是吧。”
“晚上一起吃吗?”
木易瞄了一眼张问新,自顾自地点点头,“嗯,大概。”
“好的,我会在公寓里做好的,帮你留着。”
“怎么方便怎么来吧,你和渠梁随便点。好了,我要挂了,现在有要事正在谈。”
“抱歉······”
见木易长舒了一口气,张问新好奇的询问着,“怎么,你好像突然松了口气。”
“也没有,漪兰她说后面几天要自己做饭,所以刻意订了带厨房的公寓式酒店。本来今早说好的中午回去吃,后来这不是在这儿跟你摆龙门阵了吗?我又忘了跟她说,本以为她打电话是会怪我,不过好像没有要责备的意思,这次总算是敷衍过去了。下次这种意外情况可得提前告诉她。”说着木易伸了个懒腰,一脸嫌弃的望着张问新,用手指着桌上的饭菜,“说真的,比起大饭店的山珍海味我果然还是更想念漪兰的家常手艺。真是很可惜,她今天中午一定做了好多好吃的。”
“那下次也让我尝尝?”张问新充满了兴趣。
“小事,不过这次的事你可办好,等案子结了一定让你尝尝漪兰的红烧肉。那可是从她外婆那儿传下来的手艺,吃过的没有不说好的。”
“嗯,我们也是迫切的想要破案啊。”张问新苦着张脸,亲自将烟灰缸里堆满的灰烬再次倒入垃圾桶。
正午的太阳亮的刺眼,周围的气温似乎也渐渐有所回升。
“外面究竟在吵些什么!”赵倩终于忍无可忍了,从刚才起门外就不断传来拳头重重砸在门上的声音。在为丈夫守灵的节骨眼上她可不想平白无故弄出什么事端来。知道结婚前丈夫的生活并不检点,以为是以前的仇人寻上门来。可总归是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丈夫已经走了,又何必再纠缠于先前的事?赵倩曾遣家里的亲戚去门歪将此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谁知闹事者依然没有罢手的意思。根据回来的那么亲戚所传达的,闹事者似乎期盼着那些听不懂的大悲咒能够停止演奏。
“是嫌吵吗?这曲死者的安眠曲?”闻声赶来的前辈讥讽道,此刻,身为警察的他也着实觉得门外的闹事者有些过分了。
何时间蔡琼已经绕到了前辈身后,冷冷的说,“要是那个年轻的警察在一定会冲出去和那可恨的女人当面争执吧?”
“是嘛?你这是对张警官的赞赏吗?我会替你转告他的。”前辈还没愚蠢到会因为小孩子的一句评论而改变自己息事宁人的处事原则的。他依旧无动于衷的站在那儿,尽管他也感到很气氛。其实在前辈的内心早把那个闹事的女人拖出来揍了个百八十遍了。
“我去看看吧。”赵倩皱着眉头,提起略长的白色丧服,循着闹事声来到了门前。
是名中年妇女,虽然看上去和自己一般大,不过精神状态不太好。“自己认得她。”这是赵倩的第一感觉,可她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这个中年妇女了。
“是赵女士吧。”那女人率先开口,语气强硬的很。
“是的。”赵倩并不准备示弱,在她的字典里,说话不带任何感情似乎就是还击的最好方式。至少,恋爱时对丈夫蔡正允发脾气时就是这样的。
“您家的事首先我表示很难过,不过事实上那些个正在播放的吵闹的乐曲吵到我们家小孩学习了。您家也有孩子,我没记错的话也是年后就快高考了,想必您能理解我。所以您······”
赵倩还没回话,就听见一个拉长的声音从走道里传来,伴随着这个声音的是个高大的身影,“完全不能理解啊!姜梅女士!”
“木易警官吗,您好。”赵倩显得很惊讶,因为她的确记得早上木易已经来过了。没想到下午木易再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不论木易此次是报着何种目的,他都是第二次来送行丈夫的外人。而且说实话就连自己的好些亲戚也只是来看一眼就走,甚至有些压根就没来,还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诿,所以木易的出现实在很令赵倩感动。自己的丈夫被尊重就是自己的骄傲,作为一个妻子赵倩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丈夫被人尊重,她就会莫名其妙的感到前所未有的自豪。
那名叫姜梅的中年妇女诧异的回着头,她急速的在记忆中搜寻这个看似一米九的男人,可最终也毫无成果。她只有困惑的望着木易,对于刚才木易的反驳也暂时抛之脑后了。
“姜女士您这样的做法我真的不敢沟通。”木易依旧是笑着的,但是他的语气却不像平时那般轻松、温柔。他用弯成月牙状毫无威慑力的双眼一刻不离的盯着姜梅。“您这样做真的好吗?对方的丈夫去世了,您这样的要求合理吗?”
应该是听到了刚才赵倩对木易的称呼,就算是再怎么强势的妇女也不大敢对警察用咄咄逼人的语气说话。她显得很尴尬,不停的用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尽管那像是一堆枯黄的稻草。
“您刚才也去过对面楼的林瑛老人家吧?用乐曲来送别远去的逝者有打扰到您或者说有打扰到您的孩子了吗?”木易依旧在发问,如果欧阳漪兰在场她一定会发现此时的木易已经愤怒的极点了。可是现在,姜梅觉得这个年轻的警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她清咳了两声,凑上前去顶着这个看似微笑的警察的鼻尖毫不胆怯,“我们家孩子的是终生大事,你们这样放着声音如此之大的音乐谁都会觉得吵的吧?其他邻居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姜女士您经历过亲人去世的场景吗?”
“那,那当然没有!”姜梅的眼神飘忽不定,周围这么多人看着,连她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我们一大家的人可健康长寿的很!你这小青年别随便咒我们家啊!”
木易怜悯的望着这个疯子一样的女人,心里不断的询问自己,“她的这份执着源自何方呢?是什么支撑着她就算受到千夫所指也要坚持己见呢?”
“额,那个,姜梅女士是吧?”眼见木易也无可奈何,赵倩也不想让这么多邻里看笑话,于是赶忙上前,率先放低姿态——谦卑,一向是中国人解决事情的方法。“真是不好意吵到你们家孩子学习了。不过这个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还请您见谅。”
姜梅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自己再逼迫下去恐怕就成了邻里口中相传的泼妇了,此时,她说话的口气也不再那么强硬,“总之音量什么的调小一点就好了······”接着也不等赵倩回答,就快速踏着楼梯消失在长长楼梯的拐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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