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337 更新时间:15-01-29 10:07
佛经里说:
“我们现在所居住的这个世界,叫婆娑世界。意思也就是指不完美的,有所缺憾的世界。这一世,我们所得不到的,或者是得到的却不完整的。都会在另一世得到善果。”
所以,有些时候,我们也需要学会放手。
这样,才能让另一世的自己,多一些收获。
就像是一个俗套到不能再俗套的泡沫剧,离家出走五个月的我,在跟男友彻底决裂关系之后,终于在爸妈连哄带骗的糖衣炮弹下,放弃了我在外有上顿愁下顿的流浪生活,带上我仅有的精神食粮回到了这个我一点儿也不想回来的地方。
公交车站,我遇到了他,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一个秀气到不做女人都让我觉得有些可惜的男人。
拎着两大包的书一整天了,我的双手其实早就麻木了。公交车上闷热的气氛让我昏昏欲睡,这时车子缓缓的停了下来,我睡眼惺忪的望着前方,公车的前门,咔嚓一下打开了,他上车了,目光在四下搜索了片刻之后,目光定定的朝着我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警惕的抱着包里塞不下的诗歌集,看着他,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我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这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脸好看,手更好看。
车子继续行驶,我不记得到底坐了几站,只记得快睡着的时候,脑袋一直被砸在车窗上,一下,两下,三下,框框作响,迷迷糊糊中有只手将我的脑袋支着,换了一个方向。
忘了有多久没有这么好好的睡过觉了,总是一闭眼便是噩梦连连,脑海中,总是和前男友争执时的画面。可能是今天终于快把自己累倒了吧,竟然这么容易的就入睡了。
但是越渐深沉的睡意,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我,不一会儿便又梦见了,这段时间总会梦见的桥段。
梦里的我就像是一个独立的灵魂,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过去的一切重头发生,我在质问他,他却低头不语的模样。
我听见自己在说,“你爱我吗?你属于我吗?活着可以拥有,死了可以带走吗?”
我又听见自己在说,“那么温柔的语气求我别闹了,苟延残喘生不如死,比死还痛,你为何不一枪崩了我?留给我希望是爱?是不舍?还是内疚?”
我还听见自己说,“你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你不是我的了。意思是说,我不用再偏执了,要放开你,让你走,给你自由,忘记你,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是么?你为什么不难过?”
又是一阵穿越心脏的刺痛感,这些话,的确都是我曾经对他说过的。那种尖酸刻薄,现如今我冷静下来回过头去看待,竟然连自己都有些受不了自己当时的咄咄逼人。可是又有谁不是从钟情走到薄情呢?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是这个道理。我讨厌这种能让人发疯发狂,甚至不受理智束缚的失控,我真的讨厌极了!
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阵紧绷,这才费力的将自己的意识从梦境里分离出来。
好在这是在车子到站之前,我惊醒着坐直了身体,看着自己颇有些销魂的睡姿之后,顿时有些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脑袋靠着的那个人,看上去并没有那么介意。我爬起来,理了理额前的刘海,揩去脸颊两侧不明显的泪痕。坐端正之后,将怀里的诗集又抱了抱。
一整天的舟车劳顿,再加上胃病犯了就没好好吃过饭,我透过车窗,看到自己一张苍白的脸,眼睛红红的,颇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
枯燥的旅程还要持续好长一段时间,估计是真的有些无聊吧。
身旁一直没有动静的他,打量了我好一会儿,颇为好奇的挑了挑眉毛,问到:“你这满面憔悴的,打算去哪啊?”
我倪了他一眼,枕着车窗,淡淡的:“离家出走。”
他惊讶的看了看我,重复了一遍:“什么?离家出走?”
我蹭了蹭车窗,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反问他,“怎么了?不像?”
他面上的笑,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他盯着我笑了一会儿,接着道:“没什么经验吧,哪有离家出走,只带着书走的。”
我不再看他,闭上了眼睛,语气有些恹恹的:“是啊,所以,已经回来了。”
我并未再多说话,他却看出来,我表面平静的外表下,心中强压着的不安,竟然开导了我一路。
是啊,毕竟这么久没有回家了,一想到要面对久别后的父母,再加上,这五个月过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倘若他们问起来,自己究竟改如何作答呢?一想到这里,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下车前我们互加了微信,就这样从陌生人,慢慢的,竟变成了相见恨晚的好朋友。
后来我才知道,他家离我家,只隔了一站的距离。
只可惜,没有缘分的两个人,即便是在一个小小的城市里,也是不容易相遇的,更别说是这么大的一座城市了。
冬天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了,就在我最近筹备的稿子思路走进了死胡同,对后面剧情的灵感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的一通电话,将我从小黑屋里,拉回到了现实中。
阴天,又是阴天,回家后第一次出门,在父母欲言又止的眼神中,我读到了三个字“不信任”。但是也没办法,毕竟我这样的性格,能让人安心也就怪了。或许是怕我这次也跟上次一样,一走就不回来了。妈妈站在门口看到我坐上计程车才肯回屋内。
太阳若隐若现的躲在乌云背后,时不时的露出一个小角来,窥视着地上的人们。这样的天气,竟然同我回来的那天格外的相像。我坐在计程车的后座上,车子穿过天桥时,那些明明暗暗的光洒在我的脸上。恍恍惚惚间,望着车窗外一闪即逝的景致,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感觉大脑像是洗空了一样,说不出是很开心,还是很难过。
好在达到目的地的时候,他并没有让我等太久。
下午四点五十分,冬天的傍晚,天已经暗下来了,我坐在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公交站台上,带着耳机,听着吉他曲《Thewindswillbringyouhome》,这样压抑的天色同这首从头至尾散发着西方典雅气息的旋律,异常的相得益彰。
昏黄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的时候,夜幕这才正式的降临下来。我看到,他走过来了。纯白衬衫外面披着一件墨绿色的毛尼小西装,藏青色的休闲裤下,配着一双简单纯黑色的牛皮鞋。细细碎碎的刘海在他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在路灯下熠熠生辉。
他越走越近,在对视到我视线的下一秒,嘴角牵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摘下耳机,听见他说:“等了很久了吧。”
“没有,我也才刚到。”话刚说完,他递过来一副皮手套,“这么冷的天,怎么出来手套也不戴,冻坏了你还怎么写文呢?”
我提起嘴角,淡然的笑了笑,“哪有这么金贵。”下一秒,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他握在手中,准备套上了手套。
他自顾自的将手套带到我的手上,然后又从上往下的将我打量了一遍,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道了一声:“走吧。”
上了公车,又是第一次见面是的那班车,还是相同的那个位置。
我靠着车窗先坐了下来,他坐在旁边。
车子缓缓的开始行驶了,道路两旁的路灯,一晃一晃的自眼前闪过,我推开车窗,摘下一只手套,将手小心翼翼的伸出窗外。外头的风凉凉的,手能触到它们带来的压力,却抓不住它们,只能任由着它们悄无声息的从指缝中流逝,什么都没留下。
他看着我这样一副沉思的模样,有些不明所以的笑了笑,“小心点,你这样可不安全,玩够了就快点伸回来吧。”
我却并没有立马将手伸回来,转过脸来问他:“你知道,这风对我来说像什么吗?”
他听完,顺着我的视线,又看了看我伸在车窗外的手:“像什么?”
“像人,就像我们身边的人。”我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动作,翻了翻手,继续到:“当你靠近他们的时候,你自以为已经很了解他们了,甚至会觉得,有时候,你认为他们是什么形状的,就是什么形状的,却不知道,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没有了解他们,连最基础的了解都没有,还谈什么掌控?所以,到最后,往往,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留不下。他们看似在你身边,看似跟你很亲密,其实都只是幻象罢了,擦肩而过之后,什么都不会留下,就像无色无味的风,但是在你心底漾起的涟漪,却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他们真的来过。”
说到这里,我收回手,关上车门之后,看着他继续道:“当然,至于心里的那丝涟漪要怎么去抚平,完全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他看着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想了许久之后,笑笑道:“话虽这么说,没错,只不过,你这样赤裸裸的说出来,未免有些太伤感了些。”
我笑着闭上了眼睛,“是啊,也并不是每一次相遇,都非要苛求结果。”前一夜没有睡好,此时看着夜幕降临了,竟然觉得有些乏了。
忘记是哪个人说过这么一句话:
“缘分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
有时候把两个人放在一起,
就是为了让他们错过彼此……”
我一直觉得很有道理,或许过往的种种,只是一个过程,为了让我学会放手,学会坦然,学会心如止水,学会万念俱灰。
一小阵沉默,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笑着问我,“会不会觉得很有意思,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路公车上呢。”
我笑着说:“是啊。”然后打了个哈欠。
他笑笑,将我的脑袋按在他肩上:“睡吧,到了我叫你。”
我就这样睡了一路,他外衣上的洒的是大卫杜夫的冷水,那香味淡淡的,一直在我鼻端前萦绕。很清澈,就像他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好,很舒服。
似乎颠颠簸簸的睡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他才轻轻的将我摇醒,睁眼时,我望见他伸手指向我左边的车窗外,我睡眼朦胧的转过去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就又转回来了。
结果,他的侧脸就靠在我的眼前。
挨的太近了,我甚至感觉自己的睫毛都快刷到他的脸颊了。他嘴巴红红的,雪白的皮肤竟然一点儿瑕疵都没有。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头发上洗发露的味道呼吸间就能闻到。倘若我方才转头时的力度稍稍再放大一点,就一点点,肯定就亲上了。
他却似笑非笑的回过头来看着我,我眨巴了两下眼睛,说不出话来了。
我不知道他这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快下车时,我们两人站在拥挤的车厢里,可能是怕小个子的我被挤坏了吧,车子刹车时,他突然一把将我的脑袋,按在了他的胸口。随后一股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充斥了片刻便散去了,他似乎对我说了什么,我看他时,明显感觉到他有意在躲闪的目光。
但是我却没来得及告诉他,那时车门内太吵了,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听清。
一起吃过晚饭后,在他送我回家的路上,路过了一家男装店。并不是一家多么奢华的大店,相反,正因为它的不起眼,反倒凸显出它的别致。店内的装修风格十分西式,那些展示台上的衣裤也十分简单大方,欧美风味十足的水晶灯莹莹闪闪。我看到柜台里模特身上戴着一条羊毛的围巾,这种花色是他的风格,我竟然一眼相中,连路都走不动了。
甚至觉得,这条围巾本就该是戴在他的身上的。二话没说,我冲进去付了钱,买了下来,再送到他的手上,前后不过一分钟零几秒的事,他不免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我,“这……”
“这什么这?”我也不容他反驳,反手将围巾戴到了他的颈间,“这么冷的天,出门只带一副手套,也是不够的哦。”
他依旧是笑着看着我,没有讲话。但是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华光中似乎多了点儿什么东西,又似乎什么也没多。
感觉回到家以来的这么多天,也只有今天是过的像个活人的,洗完澡以后,我靠在床上,将之前写的稿子整理了一遍,又理了理接下去要写的大纲,一切就好像水到渠成了一般,心里一直压抑着的那口气,也终于喘过来了。
他的消息,却来得如此恰到好处,满脑子想着都是稿子的事,我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他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在看到他发来的一句话后,我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了。
他今夜说的话,似乎有特别的味道,屋外的北风咆哮着,他的话语却像是一个能杜绝一切寒冷的怀抱,将我犹如这世间某件不容疏忽的宝贝似得,紧紧裹在其中。
他问我:“为什么,有些相遇,不能苛求结果呢?”
我看到他这么认真的问了这样一个问题,竟然觉得有些可爱,噗嗤的笑了一声之后,也认真的回答他道:“其实这话对人不对事,到底能不能苛求结果,也得看这个人在你心中的分量有多少。”
他回答:“挺重要的。”
我问:“那是多重要。”
他答道:“很重要。”
我继续:“那这么重要的人,有几个呢?”
我也不知道他的回答突然会笔锋一转,“就你一个。”
一瞬间想起送他围巾时,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东西,还有我在车上睡醒时,他靠近我的那个动作。仿佛在这一刻,全明白了。
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惊慌的就像一只失去了方向的鸟,猛然间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还有那么多要做却还未完成的事,过去给过我一巴掌,我忘不掉,恐怖的厌食加抑郁身病心病一起来,我已经垮过一次了,那种隐忍到咬破嘴唇的表情,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干涩着眼睛,好久之后,才能说出话来,这种难过的经历我再也不想要了。
我告诉他:“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在一起的。”
他说:“我知道。”
我说:“那你对我的好,就都白费了,不觉得很不值吗?”
他说:“没什么值不值得的,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我笑笑,不知道我说的话,他到底明白了几分。
突然间想起,傍晚时,他在我耳边说的那句我未曾听清的话,此时的气氛却有些压抑,我想着也该换个话题了。
“下午我们要下车的时候,你在我耳朵边上,说什么了?”我问他。
他似乎有些尴尬,发语音过来时,说话的语气都充斥着满满的不自在,他说:“没,没什么……”
后来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我便沉沉的睡去了,渐渐了,也就忘记了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只感觉到,有个人,拉着我的手,在一片大大的麦田里奔跑,蒲公英飞去的方向,是琥珀色的夕阳,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迷迷糊糊的转了一个身,却在朦胧间听到枕边的手机在震动。此时已是凌晨,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划开屏幕,看见,是他发来的简讯。
他到底还是说出了下午在公车上时,在我的耳边究竟说了什么。
只不过看完这几个文字的那一刻,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潮潮的。
我们总是苦苦追求,和深爱的人白头偕老,却很少提醒自己享受当下的幸福。
我笑着回复了一句:“嗯,好,下次见面时会有机会的。”
哦,对了,下午在车上对我说的那句话是,
“别动,让我好好的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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