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共视  第十七章 归来

章节字数:3080  更新时间:14-06-07 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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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日,茫词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适应了。

    比如对于一个瞎子来说,最重要的时辰。与谧光在一起的这几日,完全不必在意这样的问题。睡觉的时间也很是混乱。导致,自己独自生活时,判定时间的那些好习惯,都无法执行了。

    再比如,患上了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的坏毛病。

    习惯了没有气息没有存在感的谧光,总是会下意识的觉得,身边仍旧是有个人陪着。

    “唉,这次是真的走了……”茫词郁闷的坐在小桌边上。

    这次真的是坐在小桌边上,而不是上面。第二天,他就去买了新的椅子。那小贩当他是瞎子,还想骗他的银子,被他逮到小树林里,教训了一顿。最后这两把椅子以成本价买了回来。

    然后,茫词去隔壁借了工具,把那木门拆了下来,重新打磨了一遍。用手背小心的摩挲着,确定了再也没有会划伤手的地方,他才安心的把门装了回去。这样的事情,花了他整整一天的时间。

    虽然,他心里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四日,茫词睡到很晚,被门口重重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别这么敲!这门是新的,我好不容易才装好的!!”

    门外那人没回答他,仍旧是一言不发的虐待茫词家的门。

    茫词郁闷的爬了起来,找了衣服穿上:“别敲了,别敲了,就来了!!我穿衣服呢!!”

    茫词光着脚,一路小跑着去开门。

    到了门边,才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粉味,再想重新把门给关上,已经迟了,自己的右手已经惯性的飞速拉开了门栓……

    门口站着许久不见的王媒婆,她这次可没了以前的满脸笑容,开口便问道:“你娘子呢?”

    “哈?”茫词支支吾吾的想着怎么答话,被王媒婆一把推开,直接闯进了屋子里。

    “你怎么能私闯民宅呢!!”

    “我又不是没进来过,看看有什么?!”那王媒婆理直气壮的道,“前几日听说你带了个漂亮的新娘子回来啊,怎么没见着啊?新婚夫妇就这么分了?”

    “额,前几日,咱们村里不是闹鬼么?我就让我娘子,先回去避避风头,免得沾了晦气。”茫词说道。

    “是么?”王媒婆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一点都不相信从这小子嘴里说出来的话。

    “是啊。你不是也因为这事儿,所以一直没再来找我么……”

    “你也好意思说!!”王媒婆气呼呼的抬手往桌子上一拍,“那天你骗了我的衣服跑了,我就去赵姑娘家允了亲。结果第二天,你就给我带个女人回来溜街,还走得村人最多的那条道上。这下好了,全村人都知道你这瞎子有老婆了。我被赵老爷逮了回去,差点就挨了打!!”

    “然后呢?”茫词边问着,边往门那边挪。

    “你躲什么呢!!”王媒婆又使劲拍了一下桌子,“你又想溜是不是!!”

    茫词郁闷的看着自己的新椅子,与脆弱的旧桌子,再给她拍一下,又得废了。

    王媒婆猛地站了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吱——”声。

    “我现在也不管你这老婆是真的还是假的了,反正那亲事,我已经帮你允了,你也别跟我说什么你还没答应。那天走的时候,你已经答应了,别以为老娘我到了年纪大得记事模糊的地步。”王媒婆气势汹汹的推开茫词家的大门,“你现在呢,就给我去赵家,我不管你是自己答应,还是找别人来帮你顶了这门亲事,总之给你交个人出来便是。自己与赵员外说清楚!!”

    茫词郁闷的被这凶巴巴的老太婆逼到了角柜那里:“你先让我穿个鞋子……”

    王媒婆哼了一声,靠在门框上,睨着他。

    茫词先套好了一只鞋子,套另一只的时候,猛地指着门外喊着:“唉?!王媒婆,你看外头那个,是不是赵员外啊!!!”

    王媒婆转过脑袋朝外头看去,不远处是有个胖乎乎的汉子朝着这头走来,不过走近了看,只是身形有点像罢了。

    “瞎子,你忽……”

    王媒婆再回头,刚刚站在角柜边上那人已经不见了。王媒婆这才拍着巴掌骂自己傻,让一个看不见的瞎子忽悠了……他一个瞎子,怎么会知道门外有个像赵员外的人啊,明显就是胡说的,自己居然还傻乎乎的真去看。

    这下,又让那瞎子给溜了!!!

    茫词提着气从窗下蹦到房顶上,再一路踩着房顶,小心的蹦到了树林附近的那颗大树边上。

    好在那时候跟着谧光这么来回了几次,大致的方向,与记号,自己脑袋里还有些印象。

    这几日发生的这些事情,让他都忘了那时候在王媒婆那儿胡诌的一门亲事。那时,还想着直接让谧光去允亲的,结果到了村头,又让谧光扮成了自己的老婆。

    而这麻烦事儿,居然是谧光走了之后的几日给闹腾到自己头上来的。

    “唉……倒霉啊……”茫词郁闷的叹了声,准确的落到湖边上的空地上,舒舒服服的找了棵树靠着。

    没法子,不想让自己入赘,也找不到人去顶了这门亲事,只能像现在这样继续躲起来了。

    茫词从腰上掏出自己的酒囊来,打开盖子,喝了一口。还是满满一囊子的蜜糖水……

    “多谢!”茫词举着那酒囊,对着半空敬了敬,又喝了一口。

    那时候刚被谧光发现,自己的酒囊里装着的是蜜糖的时候,里头本来已经只剩下小半了。今日拿出来的时候,里头却是装满的,想必是谧光还在的几日,帮着自己装的。

    甜腻腻的滋味入口,茫词倒是还真没觉得有多好喝,只是这东西,喝下去,有一种怀念的感觉。茫词恼着那封了自己记忆的人,为什么会连这样的记忆都封印了去。

    湖边的小风微微的吹拂着茫词的脸颊,他干脆扯了那布条子,让那风直接吹在整张有些破碎的脸上。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除了从自己家到湖泊边,村内的几条道他都不怎么熟悉。若是自己贸然出发的话,能不能进城还是个未知数。只能等着那些人找上门来……但是,在他的心里仍旧是有些担忧。

    想着想着,一阵困意袭来,他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周身的凉意把他冻醒了。

    茫词摸索着,把手伸到刚刚到这儿时,晒着阳光的位置。那地方,已经是冰冷一片了。

    “难不成……天黑了?”茫词郁闷的仰着头,靠回了树干上,“那干脆,继续睡好了。”

    夜里,风有些凉,但却轻柔。风中似有些东西,随着芦苇,摇荡,飞舞。茫词看不见,听不到,却总觉得,有小小的细碎的东西,围绕在自己的周围。

    他忽然想睁开眼睛看看,就像谧光握住他的手时那样,可以“睁开眼睛”。

    茫词慢慢的抬起自己的左手,在空中虚握。

    人说十指紧扣,便会结下印记,那人将会陪你走到这一世的最后。

    “呵……”茫词笑了笑,“我这样的人,若是真有个傻瓜,陪我走到最后……”

    半空中的手慢慢地落下,落到一半时,被另一只手握住。那只手冰凉,柔软,像是刚发芽的草茎那般的脆弱。

    “睁眼。”那人轻轻的说道,一撩衣摆,靠着茫词坐下,“我不想当傻瓜,所以只陪着你走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茫词愣愣的发了一会儿的呆,没说话,只是想着睁开眼睛的感觉。

    果然是入夜了……不过……只有入夜,才会看到这样的景象。

    湖边的芦苇与灌木中,缀着星星点点的淡绿色光芒,有些缓缓的漂浮起来,随着风,在空中舞动。

    “是能看到它们的时候了呢,你来的时间还算不错。”谧光笑眯眯的说道,“不过,现在还不是萤火虫最多的时候,再过阵子,咱们再来看一次吧。”

    茫词转脸看他,却只看到自己那张被划毁的脸:“你还回来做什么?”

    “恩……我是在这儿出生的……”谧光握着茫词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然后我回到这儿,找了好久,也不知道怎么找……”

    “然后呢?”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所以……要麻烦您继续收留我了……”

    茫词看到自己有些疑惑的脸,谧光的眼中似有一层淡淡的雾,连自己脸孔,都看得不怎么清晰了。

    “跟着我……以后可能会有苦头吃哦。”茫词笑了起来,嘴角边上有个大大的笑窝。

    “没事。”谧光转头继续看着那些飞舞的萤火虫,“它们好看么?”

    “好看呀。”茫词点点头,“我好像是第一次看见……”

    “你的佩剑,我找回来了。”谧光从腰里抽出那把剑来塞到茫词的手里,“没找到我自己的窝,倒是帮你把剑找回来了,你感谢我吧。”

    “多谢。”

    “哎呀,忽然那么客气,都有些不习惯了……”

    “是么。”茫词歪着脑袋舒舒服服的靠在谧光的肩上,“说起来……我上次帮你借衣服,是用一个约定换来的……”

    “就一件衣服?”

    “说来话长,明日麻烦找上门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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