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757 更新时间:18-04-12 18:03
第十七回:画堂朱门人情冷,图穷匕见盗乾坤
“都道相思苦,原来只此般,何时心可死,须以吾身先。”可身死了,心为何还在痛?难道做了鬼,自己对他仍不能忘情?
宇文无极啊宇文无极,你枉称男子汉、大丈夫,为何连个‘情’字都堪不破?
大雪纷纷扬扬,如柳絮,似芦花,自天穹撒向人间。
杜家父子乘坐的马车远去之后,白茫茫的雪地上,忽又出现四匹健马,正是自淮阳出发的白若离一行。
铁蹄踏下,冰珠与雪沫齐飞,经过一处雪丘,马匹突然受惊,白若离忙夹紧马腹,才不至坠落马下。
四人勒住缰绳,俯身探看时,只见厚厚的雪丘中,伸出一截冻得发紫的手掌,牢牢握住了马腿。
方惜宴打马上前,说道:“这是甚么鬼怪?说起阵法堪舆,道爷是个中行家,但若论驱邪捉鬼,可是半分不会啊!”
沈遥云跃下马,用拂尘扫去地下积雪,不消半刻,雪地上便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但见这人嘴唇乌紫,鹰目紧闭,身下的积雪都被胸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他心下一惊,脱口而出道:“是他!”
白若离跟着跃下马来,看过这人伤势之后,摇头道:“奇怪,奇怪。这伤真是好生奇怪,明明穿胸透腹,却留有一丝生机,不会立刻殒命。
见他眉头直皱,沈遥云道:“他可还有救?”
白若离道:“那要看他是甚么人了。”
沈遥云清楚这位名医的脾气,说道:“听闻白庄主从不救黑道之人,那这位岚山阁的七当家,白庄主是救还是不救?”
白若离没见过岚山阁的七当家,不过对方持剑荡平千秋殿之事,却有所耳闻。眼下万剑山庄和岚山阁等同于孔怀兄弟,同气连枝,就为这层关系,他也不能坐视不管,伸指撬开这人牙根,塞入一枚药丸,说道:“我施针时,不想受人干扰。”
沈遥云暗舒了口气,将宇文无极扶到树下坐好。方惜宴默不作声,将马匹分别栓在树下。
白若离盘腿坐在宇文无极身后,自囊中取出三枚短针,分刺他气户、云门、神阙三穴,又取出两枚长针,探入他头顶百会、本神两穴。
针刚入肉,宇文无极僵硬的身躯便突然一震,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夜翎心道:江湖传闻‘流星飞毫’是杏林圣手,这话果然不假,但看这人伤势,要救回来也非一时半刻之事,于是出去寻了些枯枝,在树旁升起篝火。
酉时,雪渐渐停了,寒风却依旧肆虐,三人靠在树边休憩,方惜宴解下披风,轻轻罩在身旁的男子身上,站起说道:“我去看看进展如何。”
以气驭针,须得半刻不停的运转内息,其间最忌有人打扰,否则出了岔子,轻则元气大伤,重则真气逆行,走火入魔。
方惜宴小心翼翼的靠近,见两人衣衫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白霜,在附近折了几条长枝,覆上布条,做了一张帐篷。
运功疗伤是件极耗心力之事,仅过得半个时辰,白若离浑身衣衫便被汗水浸透,脸上的汗,更是蜿蜒的向下流,忽觉对方身子一颤,他顾不得擦拭汗水,左手继续在他背后推送真气,右手疾动如风,捻住一枚三寸长的银针,刺进他脑后强间穴,喝道:“抱元守一,摒除杂念!”
宇文无极闷哼一声,转醒过来。
***
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杜迎风用长剑支起身子,抬手擦去唇角的血迹。
杜千葛掀帘走进,一闻空气中的血腥味,便知他捣了甚么鬼,说道:“再有两日便到开封,届时为父自会为你解开穴道,又何必急在一时?”
杜迎风故意装作不懂,从他手里接过酒食,大快朵颐。
杜千葛抢过酒杯,丢出窗外,说道:“等你内伤好了再喝。”
杜迎风扑到窗前,一伸手没抓住酒杯,倒抓着了一副画像,拿在手中细看,才知是朝廷发下的海捕文书,其上通缉之人,正是犯下法雨寺血案的杜家幺子。
“案犯杜迎风,杀人如麻十恶不赦,诏天下有能告杀人者,赏钱五万缉拿归案,开封府宣。这是哪个狗官写的,小爷的人头只值区区五万两?”
杜千葛道:“如今到处都是通缉你的檄文,你乖乖呆在车内,不要出去。”
杜迎风似没听见,指着手中画像说道:“要给小爷知道是谁将我画的这样丑,非剁掉他十根手指不可。”
杜千葛摇了摇头,向车外吩咐道:“启程。”
第二日傍晚,马车抵达开封,停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宅邸外,朱漆大门向两旁开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迎了出来。杜迎风透过车窗,看见门楣下挂着一块金匾,上面写着‘襄王府’三个大字。
襄王在花厅设宴,为杜千葛接风洗尘,觥筹交错之间,杜迎风瞧见了几张熟面孔,但包括襄王在内,所有人对他受到通缉一事都只字不提,他晃着酒杯想道:朝廷要捉我,襄王却装聋作哑,窝藏凶犯,这里头……
见襄王和杜千葛推杯换盏,相谈甚欢,他有些疲倦的转过头,不再多想。远处公输瑾向他举杯道:“杜公子,别来无恙。”
有恙没恙,杜迎风都不想喝他这杯酒,故意低下头去,数着碟里的花生。
此举当然惹怒了这位襄王身边的智囊,冷笑道:“杜三少看不上这杯酒,那我便换杯酒陪你喝!”言下之意,便是斥责他敬酒不喝喝罚酒,一杯饮尽,取过酒壶斟满,突灌内力掷出。
眼见杯到,杜迎风不闪不避,笑道:“酒杯呀酒杯,接下来不知是你粉身碎骨,还是我脑袋开花?”
见他这会儿还有心思开玩笑,杜千葛无奈摇头,一伸手,就在酒杯飞将过来,触到他鼻尖的一刹那,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已捏住了杯沿,其力度恰到好处,杯中酒水竟未晃出半点。
众人见他露这一手,都忍不住喝彩。杜千葛拱手一笑,接着以袖掩面而尽:“小犬不懂事,冒犯了先生,这一杯,算是杜某代为赔罪,请!”手掌在桌面轻按,一小股橙黄的浆液自碟中激射而出,径自注入杯中,接着手一扬,杯子旋飞而出。
公输瑾反手夹住酒杯,往外一送:“杜庄主请!”
两杯在空中团团旋转,将撞未撞之际,两人同时探手,将对方酒杯抓在手中,各自饮尽。杜千葛饮下酒水,抱拳笑道:“公输先生武艺超凡,杜某佩服。”
公输瑾饮下酒水,却觉入口酸涩,难以下咽,一怔之下,登时反应过来,原来对方趁其不备,竟而以醋充酒,骗他饮下!
两人武功不分轩轾,但若论心机计谋,公输瑾始终略逊一筹。他吃了个暗亏,心中怒极,却不便发作,强自笑道:“杜庄主客气了,要说佩服,也该是在下才是。”
见这伪君子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杜迎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日来他始终沉着脸色,偶见欢颜,也是牵强冷淡,杜千葛目睹这难得的笑靥,心下一舒,说道:“趁现在,我将你引荐给襄王。”
杜迎风敛了笑意,说道:“我如今受尽武林中人唾弃,无处可去,一切但凭父亲做主。”
言谈之间,两人到了襄王面前,杜迎风面如冠玉,器宇不凡,襄王见了自是欢喜,称其父子‘一个惊才俊逸,一个风流倜傥’,要留下杜迎风在府上做客卿。杜迎风尚未答允,杜千葛已代为拜谢,两人随即回到座位。
宴席散后,襄王召见杜千葛,杜迎风跟随侍女到了屋内,关上屋门,在灯下草草写了一封书信,来到窗前,吹响口哨,不久讯鹰飞来,他将书信塞入事先备好的竹管,牢牢系在鹰腿上,做完这一切,他吹熄烛火,自窗户翻出,潜入黑暗之中。
东苑是襄王住处,防守较之他处更为严密。杜迎风悄悄缀着一队婢女,从长廊进到花园,见池边凉亭里有两名男子正在说话,坐在椅上的是襄王方舒怀,站在他身侧的,则是父亲杜千葛。
在假山后伏低身子,但听襄王说道:“杜庄主去了趟江南,就带回这样一位贤才,实在教本王惊叹,有公输先生和你,再加上用剑如神的杜三少……”抬起头来,笑道:“襄王府,岂非如虎添翼?”
杜千葛道:“就怕小犬无理,冒犯了王爷。”
襄王一摆手道:“一般成名人物,都有古怪脾气,本王也曾听到杜三少的一些传闻,说他赋性轻狂,风流不羁,但要成大事,岂能在意这些小节?只是心中好奇,本王以往重金礼聘,他都不屑一顾,杜庄主又是如何说服他,到我府中做客?”
杜千葛道:“要人死心塌地,唯有断其后路。如今朝廷下达海捕文书,除了襄王府,他无处可去。”
襄王想了想道:“看来法雨寺之事,是杜庄主为了召回爱子,而故意设下的陷阱。”
杜千葛拱手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不想我的儿子,将来伤在我手里。”
襄王叹道:“杜庄主深谋远虑,有你相佐,本王何愁大事不成。”
两人正在交谈,忽闻假山后传出一声轻响,接着黑影一晃。杜千葛喝道:“甚么人!”足尖一踏,瞬息间已落在假山石后,听花丛中嗤嗤直响,拨开一看,竟而是只黑猫。
他眉头微皱,检视地下,发现泥上有两排浅浅的足印,冷笑道:“想要瞒天过海?”一出手,震碎了假山怪石,但山中空空如也,并无人迹。
府中进了刺客,襄王即命侍卫统领加紧防范。
杜迎风寻了个僻静处,从水池迅速攀上岸边。适才若非他借着飞开的巨石掩身,遁入池中,怕早已被人发现,但也因此被巨石所震,伤了肺腑。稍喘了口气,撕下衣襟绑紧伤处,匆匆往后院逃去。
伏在暗处,发现各地都增派了守卫,心知自己身负伤势,要走出去,必然是自投罗网,后悔自己太过掉以轻心,以至身陷重围,也心痛杜千葛为了向襄王投城,竟而拿自己当作工具!
他最尊敬、倾慕的父亲,如今已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少时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他捂住胸口,浑身发冷。
但此刻的境况,容不得他慢慢伤怀,抹去嘴角血迹,在手中暗扣一枚石子,伺机击晕巡逻的侍卫,换上了对方衣裤。
走到门前,只见迎面而来一队侍卫,持着王爷手令,向门侍吩咐道:“即刻起除非执有王爷手令,否则任何人不得擅离王府一步!”
他一惊,随即面无表情,等待这队侍卫走远。心中思忖:看来只能先找个地方疗伤,待到夜深再行动。
他观察良久,发现王府西北角上有处小院,十分僻静,巡逻的侍卫都有意无意的避开此处,偶尔路过,也战战兢兢躲得极远,当下着实寻不出比这更好的去处,于是忍着伤痛,翻墙而入。
屋中漆黑无光,他悄悄靠近,尚未推门而入,便听一声轻笑自内传出,而甫听得这笑声,杜迎风便连肠子都给悔青了。
这真是独木桥上遇仇人——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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