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472 更新时间:14-05-30 09:23
“报——敌军前来挑衅!”
后陵大营里,方撷冷笑:正愁没有机会在军中树威,这就送上门来了!他一撩战袍,早有侍候在侧的童儿取了他的枪来。
“跟本帅出去看看。”
塞上平原,秋风瑟瑟。
庄军统帅慕容翟颇有兴味的看着对面那个白衣白马,使两截亮银枪的小将:“后陵莫非无人了?这样纤细瘦弱的孩子也敢上战场?”他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引得身后兵士尽皆讥讽起来。
“将军,末将愿去斩了这无名小子!”一个留着鸡冠头、穿着异邦胡服,满身不知挂了多少铃铛坠物的番将打马上前。
正是十几日前身先士卒、领兵攻陷了三座城池的敌方大将金魁。
“不必杀他……”慕容翟嗤笑道,“这样好姿色,擒了来与本帅佐酒!”
庄军中哄笑声更盛。
反观后陵,则人人都是一副羞愤愧恨之色,唯有方撷暗笑起来,他知道,他的机会就要来了。一战而臣服三军,一战而名扬天下!他的手,轻微的颤抖着,不是害怕,是无比的兴奋雀跃。
“擂鼓!”
他回首唤道。
旁边一个亲兵正要登上高台,早被方宸推开,亲自夺了鼓槌击鼓助威。鼓声一下一下,由缓转疾,却始终不骄不躁,闻之振奋人心。方宸击鼓时甚是专注,很少分神去看场上情况,即便看了也只飘飘一眼轻扫而过。众人都道珩王身经百战,胸中自有丘壑,可谁晓得,其实他心里紧张到了极点。一想到那孩子初上疆场,就不由得捏了把冷汗。他虽不敢直视,眼耳心神,无时无刻不在关注。
一通鼓点过后,珩王回过身来,见方撷的银枪已合二为一,枪尖点地,立马场中。而那刚刚还在大放厥词的番将已被他挑于马下。
后陵兵将好似反应不过来似的,沉默了好一阵,才突然爆发出震天撼地的欢呼声。谁都想象不到,这个年轻俊俏、从未领过兵打过仗的小王爷,竟然在五回合内便斩杀了金魁。
慕容翟张狂的笑容僵在唇边,脸色开始逐渐阴郁。他抚着下巴,叫过身边校尉,悄声问:“此是何人?”
那校尉亦面有惧色的摇摇头:“此人是后陵元帅,但以往无战绩却无处可循,该是初掌三军的。”
“元帅亲自上阵,还是初次统兵?”慕容翟一惊。他反手抽出缚在背上的一节纯黑钢鞭,策马跃出阵列。“敌将报上名来!”
方撷眼光如出鞘利刃:“本帅乃后陵澋王方撷,劝尔等速速归还三城,退兵罢战,否则战事一起,生灵涂炭,尔等亦再无归路。”
“好狂妄!”
慕容翟断喝,飞马而来,与方撷战在一处。
那慕容翟虽是北方蛮夷,却并不如普通番将那样粗犷,反而身量修长,窄背细腰,显得精悍而刚毅。他身穿黑袍,外罩了一层锁子甲,同方撷的白衣相互纠缠,在风里翻飞不定,黑中有白,白中有黑,仿佛阴阳八卦此消彼长。
枪过处,犹如播撒下明珠千斛;鞭起时,直似掀翻了滔天骇浪。
十几个回合斗下来,竟不分胜负。
帅台之上,方宸看的揪心。
若论武艺,自然是他亲手教导出来的筠儿更胜一筹。但慕容翟三十岁年纪,正值壮硕之年,身强体健,力量强悍。倘或两人僵持不下,拖得越久于方撷越是不利。他担忧至此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凝神敛气,逼迫着自己平复心情继续观战。
却说场中方撷,倒不似旁观者那样紧张。许是之前与金魁一战胜的太快太易,让他觉得毫无成就感,此刻碰上慕容翟,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那股子酣畅淋漓的劲头,令他有生以来首次体会到“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情壮志。他手中一杆银枪,耍得好似九霄游龙穿云破日而来,银光灿灿,顿生万丈光华。一招蛟龙出海,枪尖陡然刺破慕容翟面颊,留下殷红血痕。
慕容翟用钢鞭堪堪架住方撷的枪,阴笑着呲了呲牙。他是庄国名将,自二十一岁起随父亲征战沙场,已不知多久未尝过败绩了,今天却伤在一个少年将军手下。他非但不气不恼,反对方撷更添了几分意趣。慕容翟将钢鞭微收寸许,借着两马交错的机会突然探身逼近,几乎是贴上了方撷耳畔。
“好个貌如春花的翩翩美少年!何苦要来这荒野严寒之地以命相博、血溅疆场?不如从了本帅,本帅许你为股肱之臣。”
方撷神情泠然,他不动声色,暗中扣动机关,那长枪又突然还原成两段。方撷换枪至左手,看准机会横扫而过,立时斩断了慕容翟的马镫。
慕容翟不妨脚下踩空,“啊”的一声跌下马去,摔得灰头土脸,好生狼狈。
方撷一笑,也不再为难他,勒住马头丢来个轻蔑无比的眼神:“庄国弹丸之地,苦寒之国,慕容将军莫不如从了本帅,本帅许你……为佞幸之宠。”他故意用了“佞幸”二字,要在两军将士前让对方颜面扫地。
谁知,那慕容翟竟皮厚得紧,丝毫不以为意。他仰天笑道:“好,好个佞幸之宠!哈哈哈……不知澋王这话可作得数么?”
“你……!”
慕容翟从从容容站起身,掸了掸衣襟沾染的尘土,见马背上还有半截剩余的镫子,干脆将其扯掉。他长于荒漠之地,极善骑术,单手按住马背翻身腾跃而上。慕容翟以马鞭指着方撷,轻笑立誓:“我慕容翟今日败阵于此,输的心服口服,来日再战,必要擒拿后陵澋王为我侍酒捧杯。不得澋王绝不言退!兄弟们,尔等与本帅为证!”
他这话一出,庄军顷刻喧腾起来,仿佛倒像他们的主帅打了胜仗。
慕容翟看着方撷红白不定的脸色,冁然而笑:如此坚韧挺拔、玉树临风的男子,慕容翟定要你伏于我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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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死我了!”帅帐中只余两人时,方撷一掌击在案上。“你可听见那家伙的胡话了?哼,竟敢在三军面前扬言要我佐酒!我……我不将他千刀万剐,就难泄心头之恨!”
方宸拉他坐好,笑着帮他解开发箍,拿起桃木梳细细的梳过满头青丝。曾几何时,他闲暇之际也常为这孩子梳理鬓发,有时梳着梳着,不知谁先开了个玩笑,两人就嬉笑扭打成一团,只有窗边的菱花镜默默记下了那不露人前的柔情蜜意。后来,这孩子大了,懂得害羞,便再不肯当着丫鬟仆役的面让他给梳头。
“刚才场上还挺有个元帅模样,怎么现在又说孩子话了。行军打仗,岂能凭一时意气?”
“泽道……”方撷忽然转过身,紧紧盯住他的双眼,“我昨日听王怀说,这容城在四百年前原是个古战场,专用于囤积粮草,故围墙皆由坚硬巨石而成。如今虽有百姓居住,然多年来人丁不旺,毫无兴隆之象。”
“筠儿想说什么?”方宸眉眼带笑。
“我是想,我们同敌军这样天长日久的缠斗下去,不知何时才能收复三城。何不兵行险招、剑走偏锋,舍了这容城出去,一举歼灭敌军。”
方宸略一沉思,已将他的想法猜了个七八分。心道,这孩子果然不负自己多年教诲,见识卓绝,胆量过人,比自己更多些年轻人的傲气。只是怕临阵经验不足,难免考虑不周,顾此失彼。
“我想先令城中为数不多的百余平民朝京城方向撤入临阳关安顿,让全军将士驻扎容城,城头悬挂免战牌,无令不可出战,亦不可回应敌军的挑衅之语。让敌军摸不清形势,疑我方有退兵弃城之举。这便是第一步的准备工作了……”方撷继续说,“然后,我命兵士们在城里各处开挖暗道陷阱,设置弓弩箭矢、刀枪机括及铺设些引火易燃之物,并安排众人分成小队,备足火把火石各自隐藏据守一地。这段时日内,还要逐步减少城头防卫人数,令敌方愈加坐实了我军暗中撤退的猜想……”
方宸看着他神采飞扬的讲述作战计划,心中更是喜悦骄傲。脸上却还要强忍住欣慰之色,笑问:“接下来呢?”
“接下来,安排一支人马从侧门出城往关内而去,以退兵假象诱敌军深入,待他们进了城触动了机关,那时我军隐藏城中的将士们便纷纷射出火箭,引燃内城,将他们围死于火海中……”方撷嫣然一笑,绝世之貌竟让空旷简陋的军帐也添了光辉,“……敌军知道中了计,又见大火围城,自然慌不择路忙于逃生,即使我军不去近身拼杀,想必他们也会自相踩踏,死伤无数了。另外,出城的人马也可迂回到正门截断退路,以防敌军支援。”
“好计好计。”方宸拊掌笑道,“只是若敌军谨慎,触了机关立刻抽身出城,我方不及点火围困,又当如何?”
“这也好办,只需利用城中街巷建筑及特殊地势布下阵法,则可阻碍他们的行动,让他们进城容易出城难。”
方宸点点头:“那么,布什么阵呢?”
“呃……”方撷一怔,“这当然就要靠泽道了!”
“怎么,你千般谋略都算计定了,到阵法上却推给别人?”
方撷被他噎住,红了脸拉住他撒娇:“泽道你也晓得,阵法不是我所长。再说,有你在此,我怎敢班门弄斧呢。”
“这话就不对了,是你自己打小儿不好好学习阵法,到了用时才忙着搬救兵,怎能成事?倘若我不在你身边,又待如何?”方宸伸出一指轻点在他额头上。虽是责问,却难掩其间深深的宠溺之情。
“自古人无完人,我怎可能样样都学到极致?”方撷犹自嘴硬,“只要能发现可用之人,给他用武之地,岂不比事事亲为的强!”
方宸目光一亮:先前听这孩子设计剿杀敌军,觉得他确有将帅之才;可这会儿听他讲述用人之道,虽然有开脱疏漏的嫌疑,却反而证明他知人善用,做到了这一点可就不光能为将帅了,即便为君,亦不过分。方宸想到这儿,心念闪动:假如当初先皇传位时自己不曾阻拦,说不定今日为君的就是这孩子,不知他为君主比起现在的昭德帝又如何呢?
他此念瞬息即过,再不敢细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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