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330 更新时间:10-05-02 13:05
许是因摇光即将放出被束于南荒的妖魔,减弱了对此地的约束力,众魔兴奋万分,导致回程远比来时更显艰难。无怪乎摇光急着赶他们离开,现在这里失去束缚的魔兽增加了太多,相比于蠢蠢欲动的妖魔而言,覆盖蛮荒的瘴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启程时未见俞瑶有备如青华香这类护身之物,江鸩影暗地里还在担心两人能否安全脱身,然而一路走来,不仅未被瘴气沾染方寸,就连自己身上的毒伤也在渐渐痊愈,惊异了一阵才发现俞瑶居然具有净化这污秽之气并将之转为己用的能力。
“净化之术是星君传授给你的?”这夜宿营之时,鸩影生好篝火,疑惑地问道。
“不是,这是一种本能。”大口咀嚼着新采的浆果,俞瑶含糊地回答。
“本能?”
“要在这个不适合居住的地方生活下去,你认为我们是凭着什么?”难得见到江鸩影有开口问她的时候怎么可以不得意!
心中恻然一痛,明白俞瑶特异的同时,不禁也为此地的荒凉而生寒。
适者生存。要想在这片为神人所鄙弃的荒原上幸存下来并繁衍生息,势必要面对这剧毒的瘴气。一味地依靠药物抵御毒气入体,只是外来人贸然闯入时,不得已之下才会采取的行动,而居于此处的当地人在外人不知地情况下早已进化出特殊的身体系统。
生于万毒之地不为其所害,也就只有这个原因了——顺应自然。
思及此,江鸩影当下也不再多话,默默地食用野果,细细思量目前的形势。
三国中当属北泽物产最盛,但如蓝月果实般的至珍圣果却无法在北泽生长,许是因水土的缘故,任北泽耕者如何改良种植方法也不能使之长久。鬼谷位处辰陆以西,农牧业兴旺,然织造等行业因技术较为落后而不及其他二国。东森之凤翔国,森林茂密,林业强盛而农业衰败。
南荒虽处辰陆南端,无人掌控,却因其魔物众多,常有妖魔越界食人之事发生,向来为各国国主的心头大患。然蓝月族灭之前足以傲视群雄的生产技艺与征伐之道散落于妖魔混迹的深处,是以三国皆暗派人手来此际探寻,虽险而利多,难以弃之不顾。
三国鼎足而立多年,虽不时有爆发些小型战争,却还没有哪一个国家真正拥有脱颖而出的实力。然而这僵持的局面如今即将被打破
近日凤翔国国主有意退位之事已传得沸沸扬扬。
正位储君梓修,因非月族女子所生,再加上其母妃地位偏低且早已身死,他本人虽在治国谋划上多有建树,然实力终是不够,其拥护者多为主张长者为尊的耄耋老臣。而其弟月王所掌月族虽在六年前遭人屠戮殆尽,但近年在与鬼谷的多次对阵中屡建奇功,深得将士拥戴。
此时,凤翔国主若禅让其位,极易引发朝中动乱,局势变幻莫测。北泽与鬼谷虎视眈眈,暗调兵力,大战几乎一触即发。
如若摇光在凤翔混乱不堪之际放出妖物肆虐鬼谷,那么鬼谷难有余力对凤翔发动侵略,而北泽却很有可能趁火打劫吞噬其国土,攻下鬼谷后略作休整即可东下,凤翔国灭之后,北泽即可结束三国鼎立之势雄霸天下。
作为对凤翔的报复而言,这样做的确是残忍了些,但只要月离高兴又有何不可?反正现在她是呆在最安全的北泽,有鸾凤园众多兄弟守护,应是无事。
今夜新月初起,想来那灵透女子又该嘟嘴抱怨月光不明了吧。
仰望此夜糟糕月色,江鸩影暗自好笑。
希望初荷的温声安慰和新月做的精致糕点能填饱她的不满足。
几不可闻的低笑,引得俞瑶偷偷侧首。
奇怪的少年!没有星君说过的少年该有的单纯,这人总是摆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深沉得看不出在想什么。偶尔倒也会有少年应有的灿烂,不过居然是对着一轮新月,真是令人费解的家伙。但是,就算是冷冷地摆副面具脸也无损他的俊逸。连这样席地而坐也有种孤傲惑人之处。
火光摇映中,红发愈显亮泽,而发丝拂过的面容竟更觉剔透!这人怎能生得比我这女孩还明艳动人!
察觉到俞瑶探询的注视,江鸩影收了视线,轻瞥她一眼,继续拨弄篝火。
对于江鸩影的视而不见,相处多日后俞瑶也就学会了忍耐,尽管心头火气十足,也毫无办法。如今天这种由江鸩影起头说话的机会可不多,这人说不到两句就闭嘴不言,让人十分不快。
用在星君身边习得的温柔体贴对待这厮简直就是浪费精力!
于是俞瑶狠狠地咬破果实,想象是在啃这该死的家伙,心情才算好了一点。
新月残照,篝火裂柴,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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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仍是早起赶路。
毕竟有俞瑶这个当地人做向导,减去了不少初来时绕弯路造成浪费时间的麻烦,之前遇见深壑只能绕道寻路,并不知道深壑下也有通幽曲径。
俞瑶解释说:“就像山林中有兽道一样,这里自然也有妖精穿梭其间形成的小路。”
不是当地人的江鸩影自是不知,沉默地跟着俞瑶下到山谷底部。
谷底别有洞天,不同于谷外的荒凉此处居然时有虫鸣阵阵、水声潺潺。脚下泥土柔软湿润,石子细碎多生青苔,道旁怪石嶙峋,藤蔓垂挂,光线昏暗,环境幽寂。行不过百步,豁然开朗。眼前开阔平地上蹲踞着两尊石像,蟒蛇吐信,巨鹰振翅。
日光自上倾泻而下,有金黄光柱的照射,便可清楚地看见二者栩栩如生的鳞片与羽毛,甚至连蟒蛇的戒备神色与巨鹰的忠心护卫都历历可感。
江鸩影看向石像的热切好奇的目光俞瑶尽收眼底,明白他必不会开口询问,但心里想要炫耀的私心又蠢蠢欲动,所以自顾自地介绍道:“那鹰是这个山谷的守护者,据传它是在守卫一件宝物,而那蛇本是龙族支脉,奉命来抢夺宝物。它们已经这样斗了很久的时间,只是谁都奈何不了谁,一直对峙到现在。”
“你是说……它们都是活的?”诧然回头,看着俞瑶满不在意地直行向前,再看看两只巨兽绝对石化的模样,只觉难以置信。
“当然是活的。星君说它们既然奈何不了对方就这么呆着动也不动,时日久了身上都被尘埃覆盖,所以才会有这种石化的样子。我们只是路过,又不是想要偷走宝贝,难道你还怕被吃掉?”
“……”
不去理会俞瑶的挑衅,江鸩影只管往前走。吵架若没有对手也是很无聊的,俞瑶闷哼一声,低头跟上。
必经之路恰在两兽正中,虽觉不妥,但受不得俞瑶在旁不发一言却表情丰富的嘲笑,江鸩影只得闷头向前。
以往奉星君之命,外出打探消息,也曾抄过这条捷径,每次都相安无事,因此俞瑶对江鸩影的胆怯极为不屑。
还怕我害你不成!
江鸩影手握剑柄,保持着警戒,忽觉有异。
一路行来都有虫鸣相伴,为何此时全无声响?
凝神回想,似乎正是从看见巨兽开始,那悦耳虫声堪堪止住。
动物和妖魔同样对环境具有极佳的感知力,难道说是有什么我没有注意到的异变发生了?
把心中所思告诉俞瑶,江鸩影本是好意提醒,熟料俞瑶认定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怒火中烧。
“我走了很多次都没事,怎么可能会突然出什么问题。星君也说过,它们没得到各自主人的指示是不会再行动的了。现在没了两界栈道,那些神祗都不可能再到下界来,谁能使唤得动它们?”放心大胆地走到蟒蛇盘起的身旁,俞瑶为了显示自己的勇敢,直接用手触了上去。“看,没事吧……”
原本得意的笑脸倏地僵住。
不对劲!手下的触感虽和以前同样是石子硌手的粗糙,但是不对!怎么会多了股血液流动的脉动?
簌簌的石屑蓦然飞落,那原本冰冷的“石像”渐渐膨胀,仿佛有人施以它重生,只一瞬间巨蟒森森吐信,昂起巨大头颅,对俞瑶这不敬之徒袭来。
居然会丧生于此,早知道刚才就不逞强了。可是……这东西以前不论我是踹是打,不都没有动静的吗?为什么偏偏今天会这样?我就知道江鸩影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整个一乌鸦嘴!
俞瑶呆呆看向那急速靠近的蛇头,难以相信自己在巨蟒迎面喷吸而出的腥臭中,居然还有心情抱怨起江鸩影。蟒蛇大张的巨口正对眼前,连口中锐利尖牙也一览无余,即将丧生蛇腹的恐惧这才真切闯入脑海,俞瑶闭上眼睛,惨叫起来。
身体陡然一轻,风声拂面,耳听得一声碰撞之下的巨响,俞瑶颤颤睁眼,发现鸩影正抱着她飞快的撤离蛇口。腰上紧窒的臂力让她稍微感到一丝疼痛,更多的却是安心。
尽管身材瘦削,看来无甚力量,但江鸩影毕竟是受到星君刮目相待的人,关键时刻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巨蟒一击不中,扭身便要追来。苍鹰不知何时也已脱离石化僵态,振翅啄向巨蟒。
趁着两兽撕斗,掠到一稍显安全的高地,江鸩影放下怀中的俞瑶。“呆在这里,别乱动!”
语毕即走,一句安慰之语也没有,刚才对他产生的好感立刻荡然无存,俞瑶气闷地瞪着他,见他又转回两兽之间,忍不住担心。
由于两只巨兽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前行的路,本不用参与它们撕缠的江鸩影也只得无奈地迎上。却见他一迎上,那原本被鹰叼啄而缠身其上的蟒蛇扭头朝他攻来。侧身险险闪过,支臂挡住巨蟒撞击大地扬起的土石,心中一凛。
这攻击是针对我而来的。
既然对方挑衅之意如此明显,依鸩影的性子断不可退让,右手持剑,左手捏诀,直面而上。
激斗之中,苍鹰也抢扑过来,与鸩影一同对付蛇蟒。不曾想到能得异兽之助,鸩影不觉在心中估量起此鹰的意图为何。蛇尾急扫,一时分心鸩影被甩飞出去,赶紧回神调整姿势,竭力想要减轻跌撞带来的冲击,不想降落在一毛绒物体上,低头一瞧,居然是那只鹰张翼将自己给救下!
没有给鸩影回神的机会,巨蟒再次袭来。腥味加重,鸩影提剑斜刺向蛇身,未料那蛇的鳞甲竟僵硬无比,利剑相触其表只发出“铮”的断响,蹦出些微火花。毅然舍弃断剑,鸩影就地一滚,避在三尺之外急速思考对策。
蟒蛇一心想杀鸩影,苍鹰趁此张开利喙啄向蛇目,巨蟒防备不足立时被啄出个血窟窿,痛苦万分地撤开,蛇躯剧烈扭动。苍鹰趁胜追击,与之缠斗。本已占得优势的苍鹰却渐渐显露颓色,定睛细看,便可发觉那巨蟒所受的伤不知何时竟已愈合。
难怪二者会僵持百年,原来那蛇这么卑鄙,这分明是耍诈!
俞瑶愤愤叨念,为苍鹰助阵起来,不想巨蟒似乎听得明白长尾一卷,又向俞瑶袭去。苍鹰顾头不顾尾,难以援救。狼狈闪避时,鸩影已掠回俞瑶身旁,伸臂挡开蛇尾,瞪了怀中俞瑶一眼,无可奈何地低语:“算我拜托你!你就安分一会儿,可以吗?”
听出鸩影口中的不耐,俞瑶也知自己过于鲁莽,看着鸩影被自己害得刮伤了的手臂,涩涩点头。鸩影正想走开,俞瑶又急忙扯住他的衣角,鸩影冷漠地蹙眉,俞瑶惊愕道:“那只鹰……好像在看你耶。”
诧然对上苍鹰回首的头颅,果如俞瑶所言它正凝神注视着鸩影。苍鹰见鸩影看向自己又略偏了下头,顺其目光看去,一柄长剑静静插在方才苍鹰“石像”的背后。
剑柄沉黑如墨,霜刃泠冽闪光,那就是两兽争斗的宝物吗?
俞瑶刚才看见鸩影折了宝剑,忧心不已,此时突见他走向巨鹰让出的空地,竟忘记了阻止,好奇地探头看去。
一把剑,寒气漫溢,尘灰尽灭,那是……逆尘剑!
第一次看见这两尊“石像”时,俞瑶不是没有过好奇,她每次大胆地东摸西触却不见任何异常,可只要一靠近那剑两兽都会发出警戒嘶鸣,吓得她再也不敢放肆,后来向星君提及才知道那是一把魔剑。
“逆尘,因为某人那违逆万千红尘也要达成的心愿,才会滋生出那把魔剑。”犹记得谈起此剑时星君黯淡神情,那样的悲伤惨然,叫俞瑶这个旁观者也是心痛难挡。“如果没有不惜与众生为敌拼死都要实现的心愿,没有人可以拔出那把剑的。”
如今,鸩影你是想要……
然而此刻,不知内情的鸩影却在苍鹰的眼神示意下走近逆尘剑。
剑身光亮如镜,冷冷反射灼灼日光,映照在自己眼中,莫名有了片刻恍惚。
苍鹰一边与巨蟒搏斗,一边用眼神鼓励鸩影,巨蟒见鸩影靠近逆尘剑,反抗得更为激烈。眼看苍鹰快不能支架,鸩影飞快拔出剑。
脱离土地束缚的剑锋芒更利,更有清冽颤音随风震响,苍鹰亦发出喜悦长啸,狂蟒却霎时巨颤甩落缠住的鹰,慌不择路就要逃去。
没有一丝迟疑,鸩影握紧逆尘快步追去。
蟒蛇身上方才与苍鹰撕斗时所受的伤暂时还没有复原,爬行的速度不是很快,没用多少时间鸩影已追上它。狂蟒见难逃一劫,扭头做最后的反击。没有犹豫,鸩影很自然地挥剑。
只一瞬间巨蟒所有的动作皆静止下来,不过片刻那原本坚硬的鳞甲混合着血肉一起横飞。鸩影只是平静地站在腥风血雨之中,看着狂蟒化成的碎屑点点坠落在地,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笑意。
见到这样血腥的场景,更为鸩影不同往常的残酷所震惊,俞瑶忍不住在心底发颤。
江鸩影,你到底是什么人?藏着什么秘密?星君所说的那种绝望到不惜违逆世间所有的心愿,你也有……那个愿望,究竟是什么?
这边,俞瑶正心惊胆颤地猜测着这个平日总是沉默寡言的少年所隐藏的真实性情,那厢,鸩影似乎想起摇光硬抛给自己的包袱,甩去剑上殷红血迹回身走了过来。
听见鸩影踩在碎石块上的声响,俞瑶回过神来,凝目望向那被飞溅的血雨浸染得愈加妖异的少年,恍惚地走向自己,鸩影原本淡然的神情却在俞瑶走来的刹那变色。俞瑶见他面色有异,不免疑惑地回头,身后有什么吗?
不知何时苍鹰收翅缩成一团,谷中光点隐隐吸入其间,渐没了影踪。
鸩影急急护在俞瑶身前,自知苍鹰对自己并无加害之心,但不清楚它的真实意图,只冷眼旁观。经历了刚才的险境,俞瑶已没那么胆怯,可面对鸩影的这番保护仍是感激不已。
戒备地防范许久,见无甚变化俞瑶回复本性,好奇地探头张望。孰料突变急生,那一团轮廓隐约的阴影忽然间光芒四射,灼灼夺目。俞瑶只觉眼睛生疼,闭紧双眼,拽住鸩影衣角。
忽见精光漫涨,鸩影冷着脸看向光芒最盛处,却感觉有何物破空袭近,微眯着眼以剑格挡。没有消灭巨蟒时的爽利之感,亦无刺中敌人的闷钝之触,只有一声或许的轻笑于灼人光幕中漫射,略带轻嘲。
没有愤怒的时间,撕心的痛苦猝然蔓延过全身。
鸩影咬紧牙,想要忍下冲到喉咙的惨呼,终是不支,一个踉跄跌入黑暗。黑暗降临的瞬间,鸩影昏迷之前,耳边还有俞瑶惧怕的呼喊,眼睛却不见那刺目白光,只有一抹蓝。
不是蔚蓝的苍穹之色,也不是深蓝的海洋之魂,那与众不同的冰魄之蓝——只属于一个人的颜色。
姐姐……
低声呢喃着,鸩影安心地陷入无边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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