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426 更新时间:13-06-16 20:54
这所有的一切,都要从那一年开始说起。
那一年,我还在北月国做我的公主。
北月国里大小茶楼都会有些说书先生,有些名气的就在大茶楼,名不见经传的就在小茶楼,可其实他们知道的东西也差不多,区别只在于谁说的更生动。
而无论是谁,都可以变作那茶余饭后的谈资,区别也只在于是美谈还是笑谈。
很明显的是,我的皇姐,北月国三公主楚月容是谁也比不过的美谈,她姿容倾城,舞步倾国,加上出身皇室拥有公主之尊的身份,真真是我们北月国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而我,便毫无疑问是那最大的笑谈了。
北月国皇室也不知是倒了大霉还是走了大运,居然让两个极品诞生在了同一个地方。
一个是整个北月第一的美人;一个,却是左脸颊上有块巴掌大的红色胎印,外出时只能蒙着面纱的丑陋女子。
这就是北月国六公主,也就是我,楚沉烟。
我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样对我的相貌加以想象和品头论足的,早年我刚懂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容貌和身边的人,尤其是我的三皇姐有很大差异之后,便再也不肯从寝宫里挪出一步,生怕听到别人批评我是个丑丫头。其实我是想多了,也不想想既然过去没有听到宫里有人笑我,现在又怎么会有人突然敢笑我呢?身为公主,而且是我父皇疼爱的公主,应该没有哪个缺心眼儿的敢在我能知道的范围内嚼舌根。后来长大了些,想通了些,也就习惯了些,习惯了自己的容貌,也习惯了身份和长相这样不对称的搭配。
本公主是长得丑了些,可我却也活的比别人自在了那么一点。我发现人有时候越是显得鹤立鸡群,就越有随心而欲的自在感,当然我并不是说那些比我长得漂亮的人就是鸡……
虽然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总归是想让自己觉得美好些的,因此除了在寝宫里,只要出去,哪怕是觐见父皇,我都会戴上半面纱遮住容貌。曾经听过一些街边戏本里说那些戴着面纱的女子大多在面纱之下都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就算不能倾国倾城,那也应当是花容月貌,可我却总忍不住想,要是那些戏本里的男主角摘下了我的面纱,会不会吓得马上就要我退还定情信物?
可偏巧,我一直都没遇到过我的男主角,因此这件事也就无从验证。
情深似海一见钟情的男主角我没遇到过,自视甚高的王侯官宦子弟倒是见了不少,有的肚子里连二两墨水都没有的,却也敢自命风流潇洒。那时候总是会想,何时起这潇洒二字就变得那么不值钱了?有的人自诩风流,却也不知道自己仅仅只担得起下流两个字而已。
其实细细一想,我也不是全然没有可取之处,这张脸虽不济看,却也因着这样的缘由而抛却了许多杂念,练出了一手可以让人称赞的技艺,我的琴是所有公主里弹得最好的,这是父皇金口所言。
坦白说不得意是假的,可是这样一来也激发了我去民间见识更多能手艺人的兴致,一来想切磋切磋,二来也可偷偷师学习一下。不过说到底,也是我出于另一份心思,想要出去透透气罢了。
这座皇宫,与我这样的公主,真是格格不入。
直到某一日,偶尔会在城中有名的乐馆以化名演奏的我遇上了那么一件堵心的事,便再也不愿去了。
那天我正在单人阁间里练习近日新作的一只小曲,正自己个沉醉不已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轻轻叩响。
那三下敲门声,带着犹疑、不安。
嘱咐随身侍女开了门,跌进来一个圆乎乎的小童子,只见他双颊涨红,目光闪躲,好像是被发现了在做不好的事一样尴尬。
“娃娃,你怎么了?”我看他圆圆的甚是可爱,忍不住眼睛就弯了起来。
“姑……姑娘,天字一号房里的客官让我拿东西来给你。”这孩子我虽然并不相熟,可他似乎也隐隐知道我既然能在这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上工,而且还有自己单独的阁间,便不会是普通的艺人,所以说起话来倒有些不那么成熟的察颜观色感,一边说一边还偷眼打量我脸上的表情。
“哦?什么东西?”天字一号房里的客官,一般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权的,我虽然不稀罕金银珠宝,可作为一个演奏的艺人来说,心里还是有某种隐隐的期待感。
“这个……”小童子犹豫着摊开手,掌中闪着银光的锭子就露了出来。
果然是打赏么?我有些暗暗得意,也不知道那个天字一号房里坐着的是怎么个人,我这样还在练习中的曲子也能被那人听上了心,出手还挺阔气,莫不是自己的乐迷吧?既然如此就更要好好多弹上几曲了。
心中各种想象还没完,指尖刚刚按上琴弦,就听到那孩子又急急抖了抖声音说道,“姑娘,那客官说……说……”
“说什么?”
“说……让姑娘您别急着抚琴了拿着这锭银子去市集上逛逛买买东西什么的半个时辰后再回来弹吧。”
他倒是憋着口气一股脑地说完了,可我立刻就僵住了,心里一阵阵热浪,很快一股羞恼的感觉就涌了上来。这话说得再是委婉,我也明白了,那家伙之所以让拿这锭银子来,不是因为倾慕我的琴音,而是恰恰相反,人家嫌我弹得不入耳,说得刻薄点就是:您老人家弹得那么难听,还是哪去哪回吧。
“姑娘?”那小孩见我不说话,就又叫了我一声。
我还是不说话,只是低头又再抚起琴来。不同的是,这一次,我是真的在乱弹琴。
胡乱弹就的音调让那小童子惊吓不已,估计他以为我受了大刺激。
“带我去见那位客官。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去亲自道个谢。”乱弹了一会儿之后,我听见自己沉着嗓子说了这么一句。
有的话,真是不当面吐之是绝不快的。
随着小童穿过了一道雕花回廊,走了十来步,停在了一扇红梨木双开门前。
在让侍女敲门之前,我调整了一下呼吸仪态,不管怎么样,姿态很重要。
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中年人站在门口,沉着脸看着我。
“什么事?”
我不理他,只转过头看了一眼我的侍女,对她颔首示意。这是我事先对她嘱咐过的默契。
“我家小姐特意来给房中的贵客道谢。”
那人连头也不回地就断然拒绝道,“不必了,回去吧。”
“阁下好大的架势啊。”我冷哼一声,“就这样拒绝访客,竟连自家主人的面都不必问过。”
那人脸又一沉,眼睛里多了几分怒火,“我家主人不见不相干的外人,你既然领了赏钱就该走了。还弹了那么久做什么?”
想来他已经被我的琴音搞得烦躁无比了。可我也不搭理他,只是衣袖轻轻一甩,那枚银锭子就被我从打开的门缝里扔了进去,我清晰的听到了它咕噜噜滚动的声音。
“你……你干什么?”那人回过神,对我怒喝,“你竟敢……”
“竟敢什么?”我冷冷瞪回他,“我还没有说你的主子呢,竟敢如此狂妄自大。”
“你这大胆的……”他正要再吼过来,忽然从里面传来一个冷如冰石的声音。
——“铁头,退下。”
那魁梧的中年人瞥了我一眼,便转身走开了,他一离开门前,我立刻有了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室中央的矮桌前,坐着四个人。此刻他们的眼神都有意无意地游移到了我身上。
我感觉到两道冰冷的坚光,身子不由一凛,顺着这样的感觉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玄色长衣,面目冷峻英气逼人的年轻男子正看着我,眼里冷漠的除了一股子仿佛与生俱来的傲气之外,便没有多余的情绪。
我被这样的目光盯得有些底气不足,即便是在北月国的那几位大将军的身上我都不曾看到过这样冷傲慑人的气息。可随即又镇定下来,怕什么,别说我此刻戴着面纱,就算我摘了面纱,该怕的人也应该是他们才对。
“这位姑娘,不喜欢这银子?”一个长相温和的年轻人笑问我。
“不喜欢。”
“既然不喜欢,那为什么要来向我家主人道谢?”
“你误会了,我来道谢,谢的不是这银子本身,而是谢你们的舍得。只是你们倒是舍得花银子来买清静,却不曾过问人家愿不愿意卖给你清静。”
那年轻人微微侧头看了看一旁端坐着的玄衣男子,又道,“小可不解,姑娘此话何意?”
“好说,虽然你们花钱来这里包了一间厢房,可你们包下的也不过是这厢房里面的一切,外面的东西你们管不着,我愿意在我的房间里弹琴也好,锯木头也罢,都轮不到你们扔一些破铜烂铁过来决定我的乐趣。你们有在此饮酒作乐的自由,难道别人就没有自己的自由?就该合着你们的情趣做事么?此种举动,未免太过无礼狂妄。”
“既然如此,那就请姑娘把自己的琴曲关好了,莫要飞进别人的窗户里。”那个一直冷眼旁观的玄衣男子慢悠悠开了口,就连语气也是冰的,“你方才也说了,我们包下了这间厢房,可你的曲子却自己飞进来,破坏了我们的雅兴。”
“阁下说笑了,分明是你们的窗户开着,占了外面的空气,窃了我的琴曲。我没有追究你们打扰我练琴,你们反而怪我扰了清静。真是有涵养的紧。”
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眸子里是沉如冰水的漠然,就好像他根本不把我,不,是任何人放在眼里。
可却又能让人感觉到他是在打量你,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大想和他这样的目光对视下去,总觉得,心会有些莫名的发憷。
我转了身不再和他纠缠,举步就走,却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他沉稳冷淡的声音:“让她走。”
这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自己下意识想要逃离的究竟是谁的目光。更不会知道,他,便是让我的命运发生重大转折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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