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929 更新时间:14-08-17 17:38
太医前来诊脉,过了一会子上前细细禀报:“回皇上,婉仪娘娘只是身子单薄,又不曾注意调养乃至偶感风寒。至于方才皇上所说娘娘身孕之事,微臣以为娘娘这身子不易有孕。”轩承胤看了看昏迷的锦姝,直了身子正对太医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太医继续道:“据臣所知,婉仪娘娘服用过绝艳花,殊不知那绝艳花有着如麝香一般功效,也就是避子药。这一药效才医术上极其鲜见,因那绝艳花本就是不可以夺得之物。因微臣前些年游历南方列国,这才从当地民众嘴里得知绝艳花有这功效。”
轩承胤眉目间隐现淡淡愁云,浓黑长眉下卧着一双深邃精锐的眼睛:“但绝艳花锦婉仪是在两年前服用过一次,如今怎还有药效?”
太医垂眸思索片刻道:“绝艳花药性强,且无解药,只待时日长久便可渐渐除去药效。不过娘娘身子当好生调养,微臣把脉,娘娘有心症且忧思过虑,故此导致凤体失衡,微臣速回太医院为娘娘开方子抓药。”
太医走后,轩承胤为锦姝捏好锦被,看着她在睡梦中依旧是愁容惨淡,蹙着眉头,不复当初活泼灵动的生机。这皇宫虽是天下豪奢之极,但也是天下牢狱之极,好不让人消瘦惨淡。
稍过不久,锦姝迷晕之中醒来一道,嘘声道:“皇上莫惩罚正阳宫中人,都是臣妾……”轩承胤打断她未说完的话:“你真是当朕这般狠绝,惊你昏迷之中都不得安生。”一声叹息,他哪里是要罚惩,不过心慌意乱之下说了几句狠话罢。
说完,锦姝便又昏睡了过去,轩承胤欲言又止。
次日锦姝方醒,便见一宫人替轩承胤掀开珠帘。他龙行阔步至床沿,拉着她手往火盆上方靠,关切道:“身子可有好些?”锦姝揉着脑袋,尚不知周围出了何事,速速回想才记起昨日夜里与轩承胤一番冷声辩驳,直至晕倒。锦姝咳嗽几声,淡淡回了道:“已觉大好。天色大亮,臣妾当回宫了。”
轩承胤依旧握着她柔软玉手,神情柔和,如冷梅朵上覆着的柔雪:“倒是不用急着回宫,以后都宿在这天元宫,这是茶姜姑姑,是这宫里的老人,由她照料你生活起居,朕甚是放心。”
轩承胤身上的龙袍,有着一种晕染的龙庭归气,身上固有的一种熏香,让人心神荡漾。
锦姝侧首看了看随轩承胤进来的宫人,细看是一身着深紫宫人装束,约莫着年过五旬的宫人。深紫长衫上绣有浅黄色佛玲花纹,花枝大气厚重不失明丽。外罩灰兔长夹袄。发髻别在后处,用一根粗长紫玉镶金步摇牢牢挽着。两鬓已经染上银丝,耳坠下方坠着宝蓝玛瑙金丝环形玳瑁。
锦姝细想,看茶姜姑姑这身装扮便知此人非同一般宫人。锦姝收了神思又对轩承胤道:“您又是何必呢?皇上就要大婚,何必还金屋藏娇,引得正宫娘娘不欢心呢?”轩承胤横眉看着她:“朕记得草原上猎人熬鹰一说,这猎人熬鹰期间里定是要与那野鹰朝夕相处,时时相守,如此便可驯服雄鹰。”
锦姝冷笑:“合着皇上是把臣妾当动物呢?”轩承胤回她冷笑:“你也可以这般想。”
锦姝掀开锦被,未着大衣,拖着素白月纹的寝衣便蹭地起身往寝殿外走去。这句话极大的伤害了她的自尊,旧日里心酸愤恨帐尚未结算,这便又添一新帐出来,他轩承胤这般强权几时让自己喘过了气的?逆来顺受向来不是她锦姝作风,规矩后妃更是不能强束她往日异彩风姿。
快行至宫门口时,只听轩承胤那寒气逼人的声音不紧不慢传来:“倘若你出了宫门口半步,正阳宫里上下一众宫人皆难逃一死。”
霎时,锦姝收了步伐,又是愤怒走至轩承胤面前。只见他那万年不变冰色的俊脸如常,不喜不怒。双眼看着燃烧正旺的火盆,眼眸里倒映着两朵红火,他淡淡道:“且都退下,朕与婉仪有话说。”
宫人们退下后,轩承胤起身立在锦姝面前,良久不听锦姝开口。
锦姝在心中细细考量,作为帝王妃妾自己有何资格介意帝王立后一事,又或许苏门家的姑娘真的国色天香,让他心生爱慕。明着自己宽宏大量,笑面春风,但暗地里岂不会在意那微妙的情感?其实锦姝很明白自己,她深爱着眼前这个霸道而又英气逼人的男人。她从来都是自私无比。
在爱之中,且不容半分沙粒间隙,何人皆不能随意忍受将爱均洒,平分雨露。
方才锦姝还如胭脂马般刚烈,然如今却淡下来。锦姝抬眸,眼神里含着些许无奈,她深知爱一个人,太难、太难。锦姝道:“臣妾无话可说。”
轩承胤没想到她又是忽如其来的冷淡,心中横生悲凉,就这么不含情绪瞥见了锦姝一眼,随之从她薄肩边擦肩而过。留下锦姝独自一人,背对这金碧殿堂。愈发荣华,愈发落寞。
稍过些时日,轩承胤时而宿在宫中妃嫔寝宫,时而伏在天元宫龙案上小睡,但几乎不怎见锦姝。而锦姝心中也是憋着一口气,宁愿孤寂至死,也不愿上前向轩承胤低头。或许,正因如此,她才是锦姝。
轩承胤下朝回来途中还对桑怀提起,说,锦姝从前还倒与自己恼,有着人气儿情绪;如今的她,不怒不恼,拒人于千里之外,冷若冰霜。桑怀听着不好分说,便只能作为臣下轻言几句。
朱窗外,冬雪漫天在晶黑色天幕之下缓缓飘下,清晰可听见窗外风声如厉,不绝于耳。天元宫寝殿后方怒放的玫红冷梅,在此时此刻开得分外妖娆艳丽。雪梅斗艳,宛若九阙上飞临的仙子,高贵绝尘。又仿佛燃在冰雪时节的一簇火种,落在黑幕白雪之下许许绽放生机。
已至深夜,锦姝毫无睡意,身着墨蓝色绣海棠花金丝织锦长袍宫装,颈间围着厚厚的雪色貂毛围脖,即便如此,她也抖了抖,深觉寒冷。独自一人穿过两间大殿,行至轩承胤批阅奏章之处。
天元宫。沉乾殿。
沉乾殿内,灯火通明,朱色龙烛下,只见一墨底金龙纹长袍男子提笔疾书。他头上又是一支琼玉簪子簪着,宽阔双肩搭地墨色狐裘肩披蕴着淡淡暗沉光泽,威武之自成,雄霸之风华。他身影落在烛火对面,微微闪烁,显得有些孤寞又有些落寞。不一会儿他便缓缓垂首,伏在龙案上睡着。
夜风更甚冰寒,锦姝回殿取了貂裘大披风来,一手抱着貂裘,一手轻轻拈起裙裾轻手轻脚走至轩承胤身旁,伸手为轩承胤轻轻披上披风。接着又去茶水堂烧水为轩承胤泡枸杞桂圆红枣茶,见他从前好饮浓茶,也不少被自己几番好说。
这枸杞桂圆红枣茶最适宜在冬季热饮。枸杞补气,桂圆养目,红枣生血,一一各有所长。
天元宫煮雪楼茶水间的值班宫人倚着一红梁便痴痴而睡,锦姝不想惊动太多人,便自己点了一盏白瓷莲盏宫灯,自己烧了水,寻了食材泡茶。颤巍巍一番捯饬,在倒水时不小心将自己烫伤竟也毫不在意。这时的她,只顾着关心轩承胤,全然忘记了白日里的针锋相对。
她知晓轩承胤不过小憩一会子,醒来便接着批阅奏折,身旁有杯热茶也倒是极好的。接近年关,每每这时刻他便忙得不可分身,不分昼夜。
锦姝还将手炉换了新,包好锦帕放在轩承胤腰身后,她晓得轩承胤每日长坐批阅奏折,年纪轻轻便落下了腰疼的毛病。从前轩承胤在正阳宫时,便时时让锦姝帮他捶打按摩。
她也是拿了几颗核桃在他腰上揉来揉去,拧着眉头埋怨:“瞧皇上年纪轻轻的便一身毛病,若老了,好不拖累臣妾,当真是个麻烦。”轩承胤见她偷懒不说还埋汰,斜睨她一眼,冷道:“宫里的妃子有的是不嫌朕麻烦。”
锦姝讥诮笑着:“来,皇上,且帮臣妾把核桃剥了,臣妾饿了。至于皇上说别个宫的妃子,臣妾以为,她们根本就不晓得皇上有这毛病,因为如皇上这般要面子有话少冷酷的人,总是觉得自己英明神武,力拔山河……”
随后,便听见核桃在轩承胤手中碎裂的声音,还看见他那淬了毒一般的目光如箭一般的射过来。
锦姝离殿时又将侧面朱窗虚掩半分,因她忧心炭盆浊气将轩承胤闷坏。想着想着又挽了云袖去了后殿,折了数枝淡粉色冷梅放在闲置的青瓷瓶里。锦姝抱着青瓷瓶,将其置于轩承胤龙案下方那首金麒麟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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