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195 更新时间:12-10-29 08:06
我连御保的紫衣都没换,就带着二十个护院齐齐地朝大门口走去。
刚踏出门,就看见被大红的灯盏映着的,竟是几层的黑甲剑客,一应带着纱帽,不辨容貌。我冷笑一声,自然认得这是谁的人。
不过,我的经验告诉自己,哪怕心里有数也最好不要全部表现出来。
“来人是谁?”我走出几步,指着站在最前面的一个黑甲男人说道。
那黑甲男人应声回答:“林御保无需多问,还请跟咱们走一趟。”
“好大的胆子!既知道我是当今御保,可知私闯官邸的罪名轻重!”我拧眉怒喝,尽量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竟敢还要本御保跟你们走?!”
那黑甲男人很自若地说道:“卑职奉命行事,只要御保点头,便立刻将人撤干净,府中人事俱不打扰。”
“俱不打扰,晚了!”我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
“林御保,稍安勿躁,只要您见了我家主公,便全明白了。”
“哼!天子脚下,本御保只奉皇命,你们还是将家门报上来吧。”
黑甲男人倒不犹豫,道:“林御保是聪明人,怎么还明知故问,先时,御保大人在王爷府时,也是见过卑职们的。”
他口含讽刺,就算脸上蒙着黑纱,我也猜得出他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
严王的影卫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事,简直太糟糕了!
两军正在宣州南陲交战,主帅却个个潜回了殷都,霍骁和楚瑜对什么事情都讳莫如深,严王此番,难道是……
“林御保考虑的如何,卑职可不想动粗。”黑甲男人开始威胁我。
我又是冷笑,“我对你们主公,可有大用,你若敢动粗,有几条狗命可以偿。”
那黑甲男人沉默了一阵,笑道:“林御保说得极是,如此,也别为难卑职了。”
“你们主公要见我,便让他自己来!”我不冷不淡地说道。
话音刚落,漆黑的天际忽然升起了几道流烟,“咻”地冲上了夜空,在宫门的地方划出高高的一道白光。
黑甲影卫全部看向那里,不一会儿,为首的黑甲男人便大笑出声:“林御保,我家主公此刻已经杀进宫中,只怕不能遂您的心意了。”
什么?!杀进宫里?!严王只身在殷都,哪来的兵?!虽说早就听闻严王的影卫锐不可当,可一共也只有五千,既是要用影卫逼宫,精打细算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大方地在我家门口聚了这么多影卫。难不成……
我胸中一震,大喊:“乱臣贼子!”
黑甲男人耐心有限,一个屈身,抱拳道:“林御保,得罪了!”话音刚落,就欲伸手过来抓人。
我身边的护院还算忠心,见家主受胁,便立刻齐齐地朝黑甲男人冲了上去。
只可惜,那黑甲男人从容不迫地掀飞了最先冲出去的两个之后,拿剑的手几乎未动,就徒手捏碎了另外扑上来两个的脖颈。
而他身后的重重影卫整齐地平静地看着,没有一丝要出手的意思。
门口顿时惨叫一片,在夜里显得空廖而不安。
看着接二连三倒下的护院,看着单手操练有如游戏的黑甲男人,我不堪地皱起眉头。人与人之间的悬殊,我第一次体会得这么深刻。
“住手!”我用力喊道。
地上三三两两或死或晕的全部是自己的人,剩下的四五个拿着刀剑勉力站住,已然没什么战斗力了。
“都回去!”我一字一句地对着那几个人说。
那几个护院脸上露出羞愧不甘的表情,咯血的咽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步步上前,沉声道:“我跟你们走。”
黑甲男人似乎非常满意我的回答,一摆手,不远处咯噔咯噔地跑来了一辆马车,他道:“林御保一早如此,卑职方才也不必……”
“住嘴!”我狠狠地冲他一瞪眼。“留着力气等死吧。”
我话音刚落,就听得“啪!”的一声,一只锥箭从半空中破空飞来,精准无误地穿破了那黑甲男人的咽喉。
鲜热的血液一下子喷到了我的衣襟上,一连半边下巴都被溅得粘稠湿热。
我当下也被惊住了,刚才的话,纯属气急,有口无心,怎么会这么快就应验了。
那黑甲男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毫无气息,没有了半点前科的耀武扬威。
前面几排的影卫飞快地反应过来,接二连三地抽出利剑,朝锥箭刺来的方向望去,刚刚一抬头,就发现破天的迷烟犹如雾霭一样洒了过来!
与此同时,十几个蒙面男人从屋檐上携刀飞扑而下。
影卫的纱帽只为掩面,不像那些突然起来的蒙面刺客那样能够抵挡烟雾,一时间已有些许人等站不脚了。
场面峰回路转,不到片刻,林府门前便疯起了一场厮杀。
我捂住自己的口鼻,指着几个侥幸活下来的护院,用力往府中指着,要他们赶快进去!
几个带伤的护院踉踉跄跄地相互扶着往里走,我也抓起一个要往家里带。
就在这时,一个蒙面男人飞快地冲到了我面前。
我看着他手里明晃晃的刀剑,心中瞬间漏了半拍,耳边是兵刃相接的声音。我皱起眉,不明白自己怎么落到现在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状况。
忽然那男人将面罩拉下,朗声道:“林御保,是我。”
“肖听雷!”我大惊失色。
肖听雷见我认出了他,复又将面罩拉上,皱眉闷声道:“林御保快随卑职离开,咱们的人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可他们人数众多,咱们只能死撑半个时辰,就要退的。”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多问题,可还是全部扔开。
“我家中老小,不能不顾!”
“林御保放心,方才御保带人出门之时,咱们的人便已将老夫人请上马车往城外送了,贼人无暇追击。至于府上,影卫拿您不成,不会久留,只要一退,便立时让霍家的武人护上。”
我还想再问,无奈耳边厮杀更甚,迷烟浓重,只觉得肖听雷的话也没什么大碍,便点头答应。
肖听雷帮我将那几个受伤的护院带进了府中,将大门封上。
家里的小厮奴仆一并都聚在前堂,不敢出来,见我进来都围了上来,又见我身上带血,便立刻慌作一团!
我没空顾忌太多,只说自己没事。然后让所有人都集中到中堂去,不要留在前堂或是后院。家中上下在这一刻倒是手脚异常麻利,转移的转移,通知的通知。
我逼自己尽量忽略门口或是院墙外的厮杀声,以便于在家人中充当可以学习的正确表率,可是这种生死大事之下,我想,就算我无论怎么伪装,想必脸上的表情都不那么自然。
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各色人等便都朝中堂的花园涌了过来,大都惊慌失色的狼狈模样,胆子小的女孩子几乎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听到刀剑响动就抱作一团地尖叫,一些面色惨白的小厮嘴里不是念着“杀人了”就是念着“抄家了”,总之,一切都在失控。
我在人群中仔细地扫过一遍之后,整个人都一颤。
下一刻,我抓住肖听雷的肩膀,焦急地问:“福伯呢?!孩子呢?!”
肖听雷不解,问我:“什么?”
我登时一慌,焦灼地问道:“你们见到老夫人的时候,没看见我家的管事么?!他手里抱着一个孩子!”
肖听雷一顿,眉目间似是思索,然后肯定地摇头。
我一跺脚,立刻就要往后院跑去,肖听雷一把拉住我,阻止道:“林御保,后院此刻只怕已经被影卫围住了,不能去,方才送走了老夫人,咱们的人便都撤出去了!您这样出去是自投罗网!”
我脑袋一嗡,咬牙道:“不行,我得去!”
“林御保,且先别管这些了,卑职先将您送出去,再派人去找管事和孩子。”
“哎呀!”我一个劲儿地要往后院跑,心急如焚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肖听雷一把拦住我,口气很紧,“林御保,来不及了,卑职奉了霍左将军的命令,绝不能让您掉一根头发……”说完,肖听雷双臂一展,道:“得罪了。”
我整个人都失去平衡地被扛了起来。
“肖听雷!”我头朝下,却中气十足地吼道,愤恨的口吻已将不满和不愿表达得淋漓尽致。
可这位武林高手是一个忠心耿耿的男人,心里只有一个如天的霍左将军,哪里会理会我的申诉高呼,借着稳扎精湛的轻功和脚力,他迅速地借着家中一条鲜少人知晓的小道别门,飞奔出了林府。
我在他肩上又气又怨,恨不得在这个肖听雷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当肖听雷将我丢上一辆小巧马车,车厢只能容下一人,还得蜷着。
我只能坐着直起腰,刚想破口说些什么,不想马车用力地一冲,人往后一仰,重重地摔在不算柔软的塌座间,可见那肖听雷已经火速地在驾座上扬鞭斥马,飞速行车了!
“肖听雷,你……要带我去哪里?”我拉开车帘,满面扑来的疾风。
“出城。”肖听雷言简意赅,专心驾车。
“霍骁呢?霍骁在哪里?”我又问,心事重重。
“将军在宫中,我送您到了城外的别庄和林老夫人会和后,便回城中带人进宫助将军杀敌!”
“杀敌!是严王!”我忍不住拔高声调。
“……,林御保待到了别庄,伺候服侍的人都是现成,您只管吩咐。”肖听雷果然不愿意和我这么个“外人”多说,故意不回应,岔开了话题。
我平时,其实对肖听雷这个人还是十分欣赏的,可是今天晚上却对他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不满。现在该怎么办?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眼看着吐蕃康佳亲王来接人的时间越来越近,结果在我这儿竟然把人给弄丢了,如果只是暂时地失去联系也还好,说不定福伯自己拿主意去了安全的地方,可要是……可要是被影卫……
我抓着自己的头发,简直不敢在想下去。
马车轻便小巧,肖听雷驾车稳当迅速,很快,马车便直直地冲向了城门口。
我撩起门帘一看,偌大的城门口,果然一个守卫都不见了,哪里还有平日的森严警备。
肖听雷原本想一鼓作气地飞驰出城的,可不想此时,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嘶叫着带人当面飞奔了过来。
马车驱驰如电,骏马来势汹汹,两方谁都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一时间都控制不及,眼看就要冲撞在一起。
好在肖听雷生得好臂力,硬生生抓着缰绳就马首狠狠地一拉,车厢轻巧,方向惊变,险些倒向地面。而那边的纵马之人也算处变不惊,御马一跃,错开了我们的马车。
我们的马车遇上这样的意外,顷刻间便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
而那边的一人一马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枣红马心有余悸地在地上直跺蹄子,马上的人一边安抚一边调马。
肖听雷此刻也不去理论,飞快地跳下车驾,要去整弄被自己拉扯偏歪的马套,他匆匆地对我说了一句:“林御保且等等。”
我含糊地应了他一声,同样也从那车厢中跳了出来,目光却忍不住望向那骑马的人。
“吁!吁!”那人的声音娇俏,此刻还在调马。
我心生疑惑,正想再走近些看看时,城门外忽然跑来一帮人,衣着都相差不大,有男有女,可口中都别无二致地喊着:“六小姐!六小姐!您不能回去啊!”
我这样一听,再去看马上之人时,当下就确定自己方才的猜测不错,那人果然是那日在城门外遇见的袁家六小姐,袁婴。
袁婴也听见呼声,立刻便要驾马离开。
我看了一眼尚在修整马车的肖听雷,快步地朝她跑了过去,口中也高叫了一声:“六小姐!”
袁婴脸上本是不耐,听见我这里也传来呼声,愣是一惊,再仔细一看时,更是一诧。
我停在她面前,笑道:“六小姐,木简未带,不知您仍能帮忙。”
袁婴看一眼就要跑到这里的一伙人,又看看我,再看看因为我跑远而放下手中工作也要跑来的肖听雷,靓丽的大眼睛里清光一闪,她娇笑:“原来如此,咱们同病相怜,自然是帮的!”
我听了这话,真心诚意地冲袁婴一笑,向她伸过手去。
下一刻,这位爽快的小姐,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借力蹬着马镫,一下就跨上了马背,骑在了她的后面。
“驾!”
清朗的喝声一起,枣红马飞驰而去,步步生风,旋即将身后的人们甩在了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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