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545 更新时间:12-10-20 16:06
探子是古代一个相当神秘的职业。
他们在信息交流共享困难的年代里,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
平日里,他们为主子传递着各种不为人知的秘密。特殊情况时,好比作战时期,他们于是就在自己的称谓之前,加以“军情”,化身为军情探子,为终极主子传递着战况。
在这样一个年代里,战火的汹涌从不妨碍军情探子的来去,军情探子们风里来雨里去地作为中央和地方最坚实的联系,他们的效率总是这样对得起国家对他们的栽培和厚望。
在最新的战地密报里,关于军粮,情况似乎有所好转。
霍骁果然不会坐以待毙,在朝廷为他想办法之前,他已经开始自己拿主意了。大殷之中的厢军开始在锦城之内屯垦,种地打粮。另外,也不知道霍骁用了什么方法,竟让当地的富商慷慨解囊,甚至百姓都愿意为军队支援米粮牲畜。在我的印象,这种社交应酬手腕,霍骁不是一向最为薄弱的么?
而朝中,殷容睿在细细思量之下,最终为殷军拨去的军款不能说很可观,但以目前的国情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至于霍家更是自行出钱,为正在作战的殷军送去了一千马匹,其中多为强壮的母马,一来可托运骑乘,二来可产乳供饮,三来可情急果腹。
我一想到,一匹能够送得上战场的成马需要甩钱九百三十两,就再也不敢算下去了……
六月,烨宗病体新痊,会文武于正元殿。
瞧那一副大刀阔斧精神抖擞的架势,我都想提醒他,是不是有点不大符合前情所述。
眼下国中战事正紧,殷容睿既要顾及战况,又要整治吏治,实在是太勉强了。前朝多少代都拿“贪污”这样的案子束手无策,他毕竟还太年轻,这样一头热地干下去,很容易虎头蛇尾,落得尴尬收场。
不过,连我这样神经大条人都不得不忽略这个小皇帝的成长,或许,一切真的会不一样也说不定。
唉,谁说得好呢,目前,无论是谁,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不久前的一天,我家里飞来了一只鸽子,没有飞鸽传书这方面经验的良民之家到底没有什么觉悟,那小白鸽带着那一小卷玩意儿被家里的小孩子玩了两天之后,在差点被炖了的情况下,终于被我发现了爪子上的细箍子,取下来细细看了一遍之后,我差人将那小鸽子给炖了。
一张轻薄如丝的纸条上,写着不多的几个字:“林府秘经,不日来取。”
而更糟糕的是。
殷容睿的态度已经折磨了我不止一天了,好在他目前确实不能在侍君这件事上有大动作,不过仍旧让人揪着心穷紧张。很想给霍骁去封信,好几次都准备提笔要写了,可终究作罢,想到他的问题已经够多,我这样做实在有点太依赖他了。
不过,自己又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总是盼着霍骁能打场胜仗回来,有他在身边,我总归是心安一些。可是,恐怕捷报一到殷都,殷容睿说不定就择日不如撞日地把事儿给办了,这这这……
想不到,我竟然废柴至此,可悲可叹。
如今,我哪怕行走在家里,也免不了愁云满面,和外头所想的春风如意实在是大相径庭。
这不,刚要拐出一个回廊,就冷不丁地看见小冬瓜急急地撞了过来。
两人狼狈地撞在一起,我被吓了一跳,等看清了来人,又一下火冒三丈起来。
“这是做什么?!”人在心绪不佳的情况下,总是有点脾气。
好在小冬瓜已经被我训练得“皮糙肉厚”“胆大包天”了,压根也不在意,只顾着自己说道:“爷!西苑里的客人许是吵起来了。”
我家里的客人不就是傅峦那几个人了么?于是,我连忙接着说:
“你细细说!”
“我方才路过西苑,听见里头好大动静,便躲在一旁往里看,不过,我只认得傅庄主,另几个长胡子的人便不知晓是谁人了,那几个胡子在同傅庄主说些什么,傅庄主越听越不悦,到后来便像是着了恼了!”
“吵得什么?”我追问
小冬瓜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到底隔着好远,听不真切吵的是什么呀。”
“听墙根,不要好的滚犊子!”我没有得到什么实效xing的信息,便有些失望,于是便干脆地赏了他一个脑瓜蹦。
小冬瓜委屈地捂着自己的额头,对于我翻脸不认人的行为,不满地说:“这不是立马就说给爷听了么,又没有同那帮小蹄子似的风言风语。”
我斜睨他一眼,道:“就知道贫嘴。做你的事去吧!”
小冬瓜皱着浓浓的眉毛,一脸苦瓜相,可怜兮兮地瞪了我一眼,便在我身边慢悠悠地走过,有意要说给我听似的念叨着:“如今这是什么年头,早知道便死活多留雪姐姐几年才好,如今半个人疼都没有……好生命苦……好生命苦哇……”
“谅你没什么正经事,跟我来啄心阁吧,伺候笔墨去。”我没办法地说道。
小冬瓜瞬间像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欢快地撒蹄子朝药园的地方奔去,一边跑一边喊:“如今着世道,哪去找这么能疼人的爷啊……哪儿去找啊……”
我拿他没办法地在原地笑了一会儿,想起打小,这小东西就爱跟着我后头做这做那,说是跟屁虫也不为过了。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人越来越大,心思倒是干净得如同过去一般。才发现,如今这世道,也只有这小家伙能逗人开心一阵儿了。
于是,我突然想到苦中作乐这个成语,于是稍稍用它激励了一下自己,便快步朝药园走去。
小冬瓜的手脚麻利是他的一大优点,虽然不如雪儿细心,可我爱用什么墨,什么纸,什么笔,还是十分清楚的。等我走进啄心阁的时候,就看见桌上的文房四宝都已经备好等我了。
我坐到书桌前,捏起笔,润了墨,抬手就在第一张纸上写上了“林府秘经”四个字。
小冬瓜乐呵呵地朝我这里一看,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爷,您等着啊,我去给您泡壶茶来!”
说着,便火烧火燎地又是一阵风地跑了出去。
我无奈地笑了笑,正要走过去将被小冬瓜撞开的门关好,却发现一个人影就在这时走进了药园,沿着蜿蜒的小径,慢慢地朝这里看了过来。
我将半阖的门再次敞开,犹豫了一下,还是朗声叫道:“傅大哥。”
不得不说,近来我和傅峦之间是尴尬的,不过,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任由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所以,我很“主动”地从房间出去迎接他。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古人平时喜欢说“痴长”多少岁的话,其实有时候并不仅仅是自谦,而是实情,看着傅峦见我走出来,大吃一惊的样子,就可见他比我多混的那几年是有多浑浑噩噩了。不过,大概是那天我们的话都“太多”了点,所以,傅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来面对我,也忘了拿出之前爱教训人的款了。对于处理这种“感情困惑”,我自视比他有经验……算了,也不是什么可骄傲的经验……
傅峦见我走到面前,紧张地板起脸来,低声咳嗽了一下,道:“嗯……”
我冷汗一滴……这么没有交流意愿的反应,我感觉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
不过,我仍旧强颜笑道:“傅大哥,进去坐吧。”
想他来这里,肯定也是来找我的,要说是散步散到这里来,估计可能xing不大。
傅峦一声不吭地走在我旁边,一段也就十几秒的路,我跟着他走,走出了十万八千里的错觉。
等“终于”到了房内,傅峦默默地走到一把椅子上坐了下去,然后眉头深锁的抱着手。
我略感压抑地打破沉默,道:“傅大哥,那个……”
“你在写什么?”傅峦今天格外眼尖,长长的手臂一展,突然就从书桌上把刚才写好的纸给抓了过来。
“哦……旧本已经陪爷爷入葬了,我寻思着,那是爷爷的心血,所以,还是留下副本为好。”我撒谎。
“你皆记下了?”傅峦严肃地问我。
“嗯。”背下这么一本,可是小时候最痛苦的回忆啊。
“你……怎么会突然想留下副本。”傅峦冷冷地问我。
我一怔,险些答不上来,“最近得空了。”
“日日进宫侍奉圣驾,也算是得空了?”
我把头微微扭了扭,不自然地抚了抚自己的鼻子,心想,他老兄要不要这样。
“你撒谎了。”傅峦极度不留情面地指出。
我惊慌地坐正身体,正要解释,却发现,面对傅峦突然变得咄咄逼人的眼神,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心头的无力感一重,便也扭过头去不答话,半晌,我闷闷地回答:
“您去问问月满楼的高人便知道了。”
傅峦神色一凛,道:“你去过月满楼了。”
“可不是。”
“家里出了什么事?”傅峦追问,随后竟然接着就指责道:“怎么来的信里从来都没同我说过。”
“您留了锦囊,我已是感激不尽,又做什么要写信告诉您这些。”
“那……”傅峦将声音压低,“你都知道多少。”
我耸耸肩膀,道:“不多。”
傅峦有些犀利地盯住我,眉峰集聚。
“只知道柳侍君,只知道绝世三本,只知道玄蒙十三针。”
傅峦冷笑,道:“哼,还嫌不多,你就是知道太多了,我才不放心你!”一语毕,傅峦的表情有些微妙,然后,他也极不自然地把头扭过去。
“您当初留下锦囊的时候,就该料到,我见到……”我突然有些顾忌,于是含糊道:“见到那个人,之后会知道什么事。”
“可我从未料到,你会这么快用到锦囊。”傅峦叹了口气。
我有些嘲讽地暗自冷笑,这就是世事难料。
“他设计用针加害我奶奶,我才逼不得已。”我完全没有要为柳之辰遮掩的意思,更何况我说的是事实。
“我当初暗地里出手,让他假死,却万没有想到这一天。”傅峦懊恼地瞪着眼睛。
我诧异地浑身一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傅峦倒是一眼就看出我内心的强烈疑问,轻描淡写地说:“我之所以会出手,也是因多年前的一桩旧事了,你不用知晓。”
“所以……怪不得先帝驾崩之后,你说什么也不留在宫中了。”我结结巴巴地指出。
傅峦将脸色一沉,道:“哼……”然后将收得紧紧的声音,道:“……不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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