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395 更新时间:12-10-09 08:09
那夜之后的第三个白日,我顶着连夜无眠的衰颜低头走出自家的大门。
所谓爱情,哀哀戚戚。
凡胎想得偿所愿果然还是有些异想天开。
不过,爱情向来都是奢侈的东西,能够拥有便该感恩戴德,即便压得人喘不了气,慌得人方寸大乱,那都是世人争相争取的东西。
背上缠了纱布,唯一的鞭伤都让我龇牙咧嘴了几晚,很难想象霍骁那一身要怎么挨过去。那夜之后,霍骁叮嘱我先行回了家,自己却留了下来。
我不敢在那样一个火药味极重的当口和霍骁多说,以免又引爆霍伯伯的底线,所以,只是点头听从他的话。
我临走的时候,他还将自己的一件滚貂黑氅披在了我的身上,眼神柔软得不像话,要我小心背上的伤。那一刻,我又觉得这一下胜过了千言万语,那些我所担心的传统底线,到底是要引爆了。
三天过去了,我没有和他单独见过面,说过话。
只有在次日朝议的时候,自己站在御座背后的屏风后悬着一颗心等着他的声音,直到终于捕捉到了他的声音,我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又接着悬着一颗心等他的下一句……
周而复始,我觉得我已经被感情判了无期徒刑的心脏劳动改造了。
又是一天的休朝,我却一刻不休地朝正元殿赶去,其实殷容睿的身体真的好到了一个境界,平时连个伤风头疼都没有,实在不需要特别要一个御保留在身边,不过,帝王的宗旨永远都是防范于未然,作为大夫的我对这种做法颇有微辞,只能说是我自己的职业素养没有跟上。
不过,几天前的事情,实在让我没什么力气去维护这种素养……所以,我只能一边暗骂自己太不专业,一边祈求上天让殷容睿灵光一闪施行星期制吧!
只是,正要步入正元殿的那一刻,我突然看见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严王。
他似乎也看见了我,持重地站在那里,紫色的蟒袍很耀眼。
我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很喜欢这个人,柳之辰说自己是他的门客,不知是真的,还是他自己潜进来假意骗我的。如果是真的,当朝王爷和修冥宫有所牵连,这实在会有一个让我这个不擅国事的人想象不出的危险后果。
不喜欢归不喜欢,清规戒律还是要身体力行的。
我疾步走过去,朝他颔首摆手作揖,道:“严王爷金安。”
“不必多礼。”严王淡然地看着我。
“王爷近来身体可安好,小臣不恤,唯有时常记挂。”我真是越来越能扯了。
“安好。”严王嘴角轻轻勾起,闲闲地说道:“林御保可知,皇上近来对养花很是上心。”
“是,小臣知晓。”听说那片雪美人已经结苞了,大约下个月就能开花了,看着殷容睿如此细心照料,说实话,连我都想一睹花开的盛景。“听闻,此花还是严王奉上的,果真是送到皇上心坎上了。”照例拍马……
“哈哈……皇上如此喜欢,着实是难得。”严王望了望有些灰蒙蒙的天空,道:“算算日子,快下雪了……花期也越发近了……”
“花期在冬日……着实少见……”这句倒是真心话。
“林御保是否有心事。”严王不理会我的话,突然这样问道。
我微愣,然后笑道:“并没有。”
心里暗想,从来自己这副身体就有一种异能,就是倦意不上脸,看来真是这几天事情实在太伤神了!或许该好好补补了,不然再被别人看出来,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人言可畏不是。
“呵呵,年轻人总是嘴硬。”这一刻的严王看起来,竟然有些清眸熠熠,“不过,终究年轻,难免大意。”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他的话在我听来,简直有点毫无线索可寻。
我将眼神四下一扫,然后看了看他身后的正元殿,然后屈身行礼,道:“借王爷吉言,小臣还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嗯,林御保也顾惜自己的身体,这一场雪,怕是要下许久呢。”严王意味深长地朝自己舒展眉眼。
“多谢王爷。”我悄悄抬眼瞟了严王一眼,然后将行了一半的告礼做完,匆匆地踏上了通往正元殿的白玉石阶。
因为打定了主意不多和严王这样的人深交,所以,我勒令自己不要多琢磨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踏入里殿的时候,正看见殷容睿一袭月色衣裳坐在软塌上看书,发鬓轻挽,并未束冠,姿态很是随意,恍惚间少了些许威仪,竟有了些微浊世偏偏佳君子的风采。
他没有抬眼,却清清楚楚地说道:“林佑熙,你来。”
原本是低着头进殿的,应着殷容睿的吩咐进前的时候,才发现,那软塌的边上还有另一张的塌床,坐得正是两位美人。
一位玉冠华服,目光柔和的自然是皇后。还有一位盛装美眸,肤色深蜜的,则是有孕在身的淼妃。
“小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皇后千岁,淼妃娘娘千岁。”
我立刻跪下行礼问安。心里捏了把汗,还好只来了两位,不然其它的十七个也一起上,我非说道口干舌燥不可?!这真是旧社会的悲哀啊。
殷容睿淡淡地扫了我一眼,道:“跪得到勤快啊,把朕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我记起殷容睿若有若无地曾经对自己说过不跪的话,不过自己哪里敢当真,更何况是当着两位后宫人士的面,我觉得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免得有所差池。
“林御保快些起来吧。”倒是皇后善解人意,开口免礼了。
我顺着殷容睿渐渐温和的目光小心翼翼的站起来,然后笔直地站在原地,垂下眼睛。
“这便是林御保。”开口的淼妃说得中原话已经很好了,若非独有的肤色,不然真以为就是一个中原人呢,只是,她似乎保留了番邦的随xing,道:“这样年轻的少年郎,当真能看病吗?我们那里,大夫胡子越多才越好。呵呵。”
“妹妹说笑了,倘若不是医术高明,皇上又如何会将他留在身边,时时问诊呢?”皇后轻掩嘴角,姿态比之前见到的时候更加雍容了些。看她似乎对淼妃关爱有加的样子,还真是让人觉得有心胸,有凤仪。
“果真如此么?皇上?”淼妃一手扶着肚子,有些娇嗔地问殷容睿。
“淼妃,你这是怀疑朕平素用人,可要罚的。”殷容睿低头翻了一页书,淡淡地说。
淼妃一扁嘴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微隆的腹部,似乎不以为意地朝殷容睿扬了扬下巴,笑着又转头跟皇后说起了话。
我心算了这屋子里的男男女女没有一个人是过了二十岁的,却彼此谈着这样老气横秋的话,实在是令人无限感慨。
“林佑熙,你怎么还不过来。”殷容睿的话不冷不热地穿了过来。
皇后和淼妃都立刻停下了话,看了看殷容睿,又看了看我。
我这才想起殷容睿在我进殿的时候就说的话,连忙提起下摆,恭敬地走到殷容睿所坐的软塌边上,几乎不用告知就将手放在了殷容睿的肩膀上,揉按起来。
“嗯……”殷容睿满意地吐出一个字,然后继续看着书。
接下来的氛围有些怪异,皇后和淼妃几乎没能和殷容睿搭上一句话,只是讪讪地坐在边上。连我都觉得殷容睿实在有些过分了,招了妃子来,却又把人家晾那儿,这算哪门子道理。还以为他长大了,xing情改了一些,可是,就今天看来,还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变化莫测的恐怖个xing简直有增无减。
“哈……”突然,殷容睿将手拢在嘴边打了个哈欠,竟然就直直地躺在了软塌上,闭上了眼睛,我的手霎那间无所适从的僵在那里。
当然僵住的显然不只有我的手,还有边上的两位美女。
“怎么停了……”殷容睿闭着眼睛抱怨了一句。
“是!”我立刻将手覆上他一侧的肩膀,继续按揉起来。
“原是皇上累了……”皇后温柔地一笑,然后拉着淼妃站了起来,裙摆纱裙稀稀疏疏的响动,道:“那臣妾们便告退了。”
而她身边的淼妃就没有皇后这么有觉悟了,她有些不乐意地抓着自己的裙摆,道:“才坐了一会儿……”
“妹妹,皇上乏了。”皇后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深深地朝殷容睿看了一眼,便小心地拉着淼妃俯身告安。
两个明艳的身姿就这样缓缓地走出里殿,而榻上的殷容睿也缓缓地睁开自己的眼睛,微微转动眼珠,然后呢喃道:“走了?”
“是。”而且貌似还是被你逼走的。
殷容睿微微翻了一下身体,变成了平躺,然后看着悬顶勾起嘴角,道:“她们在的话,这里会变得很空,空得难受。”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走了不是更空么?
手部沿着他的肩膀深深浅浅地按拿推压,空荡荡的里殿突然让我也有了一丝压抑。
“林佑熙。”殷容睿的声音滑出一丝懒懒的声调,道:“雪美人快开了。”
“是。”我答道。
“雪中雪,必是盛景。”
“是。”我轻轻地回应,想着这个冬日,恐怕不比从前,我和霍骁的事是长辈生活里的一场雪,不知道能不能挨过去。
……这一场雪,怕是要下许久呢。……
严王淡漠而有意的声音在脑海里淙淙流过,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殷容睿的目光猛地一锐,刹那间从榻上坐了起来,一把抓住我的领口拉了过来,道:“林佑熙,除了‘是’,你不会别的了么?!”
我心脏瞬间被吓得有点抽风倾向,眼神毫无预兆地对上了他有些阴鹜的视线。
“小臣知罪……”
“这些话,朕都听过了,还需要你说么?!”殷容睿将我一把扯向自己,口吻里有了一丝咬牙切齿:
“为何朕离你越近,反倒将你逼得越远呢?”
近在咫尺的那张愠怒的脸孔似乎已经褪去了很多青涩,我很难再将这样的他看作一个正在发脾气的小鬼。
所以,我心中咚咚作响的动静是颤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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