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995 更新时间:12-07-17 08:32
“小公子无早夭之像,只是宜修身养气,不宜血腥杀戮。”此话父王奉若旨令,时常在他耳边说起。
早熟懂事的他自幼谨记在心。
七岁的孩子喝完药就独自爬到旁边书架上,将自己埋身在书堆里,只有这样,才能打发这漫长到没有尽头的寒季。
为了怕他无聊,他的小屋子里不仅是书很多,还琴,棋,画,花,鸟,样样齐全。
他很会自得其乐,在无父亲的陪伴下,他会一个人摊着棋盘棋子下独棋,写诗作画,弹琴谱曲。
才七岁的孩子,这个年纪,别的孩子还在外面玩雪球,堆雪人,他已然成了帝都里小有名气的神童。
自个房间里的书看完了,陵王府里的书看完了,偌大皇家学院的书也看完了,他记忆力奇好,过目不忘,仅七岁的孩子就敢夸下海口,这整个皇家学院的书他都能倒背如流。
他弹得一手好曲,自己谱曲,自己弹出来,曾经风靡洛翼城,流行了好几年的《半世繁华》便是他所谱。
他作诗,为自己写下“闲观花开花落,坐看云卷云舒,白衣谈笑花海间,看世事繁华如雪”
他作画,把整个帝都凝进画卷,那便是画阁里争相抢卖的《梅雪城》。
七岁的他,对万事也有点小新奇,在手下对父亲禀报各类事项时,他也会好奇地倾听。
那一年,他听得最多的消息便是对于帝君将择日攻上神奇岭的事项。
当时他就在心里想:大家都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打别人呢?
忽然有一天,父王特别高兴地大跨步走进他的房间,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他说:“有救了,风儿的病这回彻底有希望了,只要得到他们的雪貂,风儿的病就会好!”
他们,他们是谁!谁是他们?
心里隐隐与些不安。
暖季过了大半个月,雪消了,麽母陪着少公子出门散步,远远地,隔着宫墙,一片银光耀眼,大批军队整装出城。
“这是做什么?”他皱眉,问。
“是大军出发了。”麽母随即回答。
“大军出发,去哪里,神奇岭?”七岁的孩子歪头看着那一片刺目的战甲,将这个月从父亲口里听到的话相结合,得出结论。
“是啊,王爷也去了呢,本来是不必去的,但为了少公子,王爷争在最前线,听说是为了一只雪貂。”
“雪貂?”小陵风想起来了,父王曾说过,只要得到他们的雪貂,自己的病就有救了。
他思索着,没有说话,只是任脚步往前走,忽然一阵寒气入体,他急咳了起来,这乍暖还寒的风里,还带着梅的暗香。
“唉呀,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刚才还好好的呀,不会还下雪吧!”麽母嘀咕着,慌忙拉着他往回走,一边喃喃祁祷:“希望王爷快点带回雪貂才是。”
他的病好转,是在他八岁那一年初,也是暖季初,那年院中海棠开得特别早,带着流动的暖风气息,破开了一整个寒季的冰雪寒风。
那天,父王兴奋得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他将一只毛色纯白的狐一样的小畜牲举到他面前,笑得如释重负:“风儿,你看这是什么?”不得他答,父王自顾说道:“这可是雪貂,神奇岭之颠已近绝种的雪貂,天助我也,那里还有一只,此番战功,父王只要了这个,这可是治病奇宝,有了他,以后什么药都不用喝了。”
小畜牲害怕也似的蜷在父王双手中,伸着头,骨碌碌的眼睛打量他,,似乎有错觉,他觉的雪貂眼里也会有恨的光芒。
“不要,父王你不要杀它,风儿不要吃它,风儿宁愿不想好。”他当即这样回答父亲的话。
父亲当场生气了:“风儿你这是什么话,再稀奇也不过一只扁毛畜牲而已,为父千辛万苦一年才弄到手,你却说不想病好。”随即吩咐麽母:“将雪貂杀了,血放到碗里,其它的和药炖了。”
“不——”看着小畜牲抱走,他连忙阻阻,心生一计,告诉父王:“父王,风儿想好了,风儿要好起来,但书里说了,雪貂只有血对治病是最用的,不如这样,我们不杀他,但隔段时间就以针剂取血,这样一来可长久治病,而来长期以往,采血量也会比一次取血要多啊!”
聪明如他,当即编着这个理由,说得竟很有道理。
陵王一听,也觉甚好,只道儿子目光长远,当即答应了这样要求。
八岁以后,陵风的身子果然因为饮雪貂血的缘故好转不少,能大雪中赏梅,能在寒风中驻留,能去武场练武强身。
那些幼时长达七年的寒季梅雪不再是他可望不可及的梦,他的身子也回复了正常人该有的体温,不再感觉冷。
病魔虽没有远去,却也不再缠着他,他已然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从那以后的日子,他每隔三个月就取一剂血,一直坚持了十多年,后来父王请御医来看了,御医说“只要持续不断,服到二十岁,少公子的病根绝对能彻底愈痊。”
冷。
他忽然又觉的很冷。
那种透入骨侵入肺的冷瞬间袭遍全身。
冷得连浑身血液都似乎要冻结成冰。
怎么会这样?
儿时那种冷的感觉又来缠着他了。
好冷!好冷!
他全身紧绷着,颤抖着,为这突如奇来的寒冷冻到手脚麻木,不听使唤。
他以为是儿时的病复发了,可是错乱的画面却告诉他不是这样的,而是中了一种奇毒,那个雪族的舞姬用指甲划破了他的肌肤,将毒种入体内,他试着一运气,顿觉一股寒流窜向四肢百骸,怎么阻也阻不住。
“流云。”他下意识地唤着这个名字。
感觉身子被人扶起,有人把双掌隔着里衣印上自己的后背,便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内劲缓缓注入,与自己的气流共同抵御体内无法阻止的寒意。
虽然看不到,但他知道一定是流云。
额间冒出细密的冷汗,可是体内却蔓延着冰冷的寒流。
陵风叹息,流云,陵风何德何能,竟让你如此相待,这份情,我陵风怎么还得起!
以身相许,你会要么?
会要么?
你没有拒绝我的表白呢!
可是你却拒绝了我的亲近?
你到底是愿?还是不愿?
思滤间,身后那人冷哼一声,仿佛似乎力气用尽般,印上他背的双手出现了些抖动。
运气过度,流云只觉浑身有种虚脱的感觉,忍不住哼出声来,双手一软,赶紧收气。
流云将他重新扶着躺平,锦被掖了掖,见陵风浑身还抖着,想了想,又抱了一床被子盖上。
又见他额间涔涔直冒汗,这大夜晚的也没人帮手,流云亲自去烧了温水,拧着毛巾,一点一点替他擦拭。
感觉到额间的温度,陵风安心般地睡去,知道不论怎样,他的流云一定会陪在身边,这样,便够了。
他心满意足。
只是流云。
我累你至此。
教我如何安心!
流云一宿未睡,天一亮,他便召集营里所有军医。
几十万大军的数十位军医全部放下手中伤号,来到陵风营帐,轮番诊治。
“韩军医,陵小王爷中了寒毒,你看有什么方法可解。”流云首先挑了军医首领上前看诊。
年近半百的韩衣自幼从医,医术方面也颇有造诣,做为一个随从军医,一场战役下来,往往伤者上万,他的职位任务可不轻,手下救人无数,什么样的伤病没见过。
然而却在替陵小王爷诊脉过后,他一听是寒毒,当即吓地一哆嗦,顿时说不上话来,僵了许久,只能硬着头皮回复:“回少将,不瞒您说,自古寒。。。寒毒。。。。无。。无药可解。”
听到预期的答案,流云还是惊了一下,挥挥手,示意下一位。
在几位军医轮番败下阵的时候,流云几乎绝望了。
脑中反反复复就是那一句——
寒毒无药可解!
寒毒无药可解!
难道天要灭我?
天神,你难道在那九重天宫里瞎了眼吗,怎就不睁开眼睛看一看,看看你曾经的宠儿如今陷入了何种水深火热的境地。
你是我们雪族的神邸啊,您怎么就能束手不管?
呵——
抛弃了子民的神邸还算什么神邸?他流云早就不指望神会伸伸手指救他们,如今更不该有这种可笑的幻想。
如果,失去了陵风这颗棋,只怕,只怕复族便很难了。
或许,失去的不止是有颗棋,还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正真活进他世界的人。
那个他纵使恨尽所有大夕人却唯独原谅了他的陵风!
那个帝都所有雪奴口中唯一称得上好人的陵风!
那个弹着〈凤逑凰〉向他表白说着“流云,我爱你。”的陵风!
那个不爱战场,只愿相邀天国看花的陵风!
那个宽容随和,淡薄名利,笑容温暖,容貌柔美的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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