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梧桐惊落影徘徊

章节字数:3029  更新时间:11-12-20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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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一场宿醉,意识还有些模糊。侍妾容月听到声响,忙走进来服侍他穿衣洗漱。

    宇文宪努力回想昨晚的情景,容月说道:“昨夜郎君醉倒,是云大人送您回来的。”宇文宪“哦”了一声,又说:“怎么不留云大人歇一宿,都很晚了,他家又在城郊。”容月说:“妾已尽力挽留,云大人不肯,他说府上还有很多公文要处理,转身就走了!”

    宇文宪眼前又浮现出昨晚与云舟对饮的情景。两人从日落一直喝到半夜,自己已经酩酊大醉,云舟却清醒如常,那些下肚的酒就像是清水。唯一不正常的就是提到送他去长安的时候,他干吗有那么大的反应?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失去往日的沉稳平静,手在剧烈颤抖,连杯子都握不住,眼里竟是痛苦和恐惧,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云舟身上好像有无穷无尽的故事。他对自己的过去总是避而不谈。刺史府中的人在工作之余,总聚在一起闲聊,这时,云舟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坐着,淡淡地微笑着,却是一言不发。人们在一起熟了,总会谈起自己的父母、妻子、孩子、兄弟姐妹,甚至左邻右舍,即使鸡毛蒜皮的琐事都可以拿来作谈资,平凡的生活就是正常的人生。但是,云舟,他为什么不谈自己?

    关于自己的身世,云舟只有一种说法,他说自己是江陵人氏,一出生父母就把他给了一家亲戚抚养,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亲戚来到蜀地,后来养父母相继去世,他就孤身一人生活到现在。宇文宪绝不相信这种说法,虽然表面看起来滴水不漏,实际上空洞无物,无法跟一个活生生的人联系起来。云舟渊博的学识、横溢的才华、神秘的武学还有优雅的谈吐、清逸的气质,凡此种种,不可能是天生的,更不可能是无师自通地在荒山野岭修练出来。

    还有,更令人无法理解的是,云舟的另一张脸。什么人会把自己一张天生的绝色容颜用另一张难看的脸皮掩盖起来。如果不是那一场暴风雨,云舟根本不会暴露自己的真面目。为此,宇文宪曾半开玩笑地问过云舟:“齐国兰陵王高长恭美貌绝伦,上阵杀敌时也是面具覆脸,莫非你在效仿他?”

    云舟嘲讽的笑了笑,回答道:“我一出生母亲就死了,一个江湖相士给我看相,说我命不好,会对身边的人不利,最好把脸遮盖起来,以规避凶难。”他说这话的时候用脸上挂着淡静无波的笑容,眼睛里却已经漾满了泪水,那绝望的伤痛、难言的忧惧,使宇文宪不忍心再逼问下去。

    不是每个人都有一帆风顺的人生,总有些人有不堪回首的过去。何必去揭开别人的伤疤,去看血淋淋的伤口。于是,他对云舟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

    宇文宪走到刺史府,进入书房,发现云舟伏在案上睡着了。烛台上有几条燃尽的烛芯,看来,这家伙又在挑灯夜阅了。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窗户却打开着,大概已经吹了一夜的冷风。

    “就喜欢折腾自己!”宇文宪皱了皱眉,不满地叹了口气。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云舟的肩膀,说:“喂喂,快醒来,回家睡去,别在这儿冷出病来。”

    云舟睡得不深,一下子被惊醒。一抬头,猛然看到宇文宪站在面前,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脱口而出:“您怎么老是突然出现,每次都吓我一跳!”这句孩子气的话配上那无邪的可爱眼神,是宇文宪哑然失笑。他喜欢云舟这种自然流露的纯真,就像看到划破沉沉黑夜的一道光明,只可惜,稍纵即逝,无影无踪。

    宇文宪打趣地说:“好好,以后我见云大人一定记得通报,没得到云大人的允许,我绝不敢进来。”

    云舟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急了,一下子跪倒在地:“齐王殿下,云舟无礼,冒犯王爷,罪该万死,请王爷降罚!”

    宇文宪忙把他扶起来:“傻孩子,动不动就说死,这也叫罪吗?这叫开玩笑,我就喜欢你这种样子,知道吗?我们相处多年,你知道我是怎样对待下属的,我从不摆架子,跟他们都能打成一片,唯独跟你就不能。你总是在身边周围挖一条河,把自己跟别人相隔开来,谁也不让靠近。这是为什么?难道一个人生活在孤岛上不难受的吗?”

    云舟低着头,无言以对。

    宇文宪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云舟,抬起头,看着我。”云舟茫然地抬起眼睛,听到宇文宪语重心长地说:“我一直把你当成弟弟,明白吗?记住,你不是无亲无故,你还有我这个哥哥!”

    保定七年冬长安城

    长安城的东市,一派繁华,汇聚了四面八方的商贾,货如轮转,人流如鲫。一间雅致的茶社里,周武皇帝宇文渊正和宇文孝伯在闲谈。偶尔透过窗户看看街上的景色。

    忽然,一阵嘈杂声、哭闹声在街上想起。宇文渊下意识地向外望去,只见一大队皇家侍从装束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在集市上横冲直闯,所到之处,行人倒了一地,两边摆放的摊贩损失惨重。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小小的婴儿在呼天抢地的痛苦,她的孩子被马蹄践踏而死。宇文渊知道那是谁的队伍,心里狠狠地揪了起来。

    不远处一台桌子的几个人议论声大了些,话语很清晰地传入了宇文渊的耳朵。

    “横行无忌,眼里还有皇法吗?!”

    “兄台,他们每天都这样,每天都要死几个人。你第一次来看不惯,又能怎么样?”

    “那宇文护作恶多端,罄竹难书!还有更惨绝人寰的事。他的儿子在路上看中了一对姐妹花,立即把她们强抢会家。姐妹俩就那样被糟蹋了,完事以后还被推倒河里淹死呢!”

    “哪里是淹死的!那畜生把她们丢给十几个死囚,活活给弄死了。事后才丢到河里,企图毁尸灭迹。”

    声音变得愤慨:“这横行无忌,还要皇法干什么?!”

    刚才的声音讽刺地笑他:“什么叫皇法?他们就是皇法,皇法是他们定出来祸害我们百姓的!”

    “当今皇上也不管管?就这纵容他宇文护胡作非为,迟早要危机江山社稷!”

    “那还不是他们宇文氏的江山,跟我们平民百姓有什么关系。再说,那皇帝还是一个毛头小子,那能跟宇文护斗?”

    “根本就不会斗,当今皇帝是个傀儡。对宇文护的胡作非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天就知道喝酒打猎,根本不问政务。”

    宇文渊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全神贯注盯着手中的酒杯,眼神却一片空洞。

    宇文孝伯腾地站起来,准备过去找那些人问罪。宇文渊一把拉住他,用眼神制止了他。

    宇文渊一语不发,转身离去。宇文孝伯忙跟了上去。

    宇文渊上了马,一路疾驰。很快出了城。一扬鞭,骏马撒开四蹄飞奔。宇文孝伯在后面紧紧追随。

    天上掠过一只秃鹰,宇文渊弯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利箭离弦,秃鹰应声而落。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马步也没有停下来。

    不知跑了多久,前面的路越来越陡,越来越窄。

    宇文孝伯忽然想起来什么,高声喊道:“陛下,快停下,前面是断崖!”

    宇文渊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孝伯心急如焚,猛抽几下马鞭,直追上去。

    眼看离断崖越来越近。转瞬间,以至咫尺。

    孝伯的马终于靠近宇文渊的坐骑,他一用劲,在马背上腾空而起,飞身扑过去,抱住宇文渊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巨大的冲力把他们撞向前面的突出石块,孝伯拼命扭转身体,用自己的后背挡住宇文渊的身体。

    当宇文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落到了地上。他站起来,觉得自己毫发无损。却发现语文孝伯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宇文渊俯下身去,看到语文孝伯双目紧闭,清秀的脸一片惨白,额头渗满了密密的冷汗。嘴角不停地溢出鲜血。

    宇文渊心里又惊又痛,急忙把语文孝伯扶起来,抱在怀里。孝伯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宇文渊,无力的笑了一下,“陛下,你没事就好。”声音低不可闻。说完,虚弱地闭上眼睛。陷入了更深的昏迷之中。

    宇文渊迅速检查了一下,孝伯身上却没有明显的伤口。这中情况更凶险,是内脏出血的信号。必须马上会宫中救治。

    宇文渊环顾四周,幸好还有一匹马及时停住,没有冲下断崖。他抱着孝伯上了马。怕加重孝伯的伤势,他不敢走的太快。不时停下来,看看孝伯的情况。如此,到达长安时已经

    是夜幕降临。

    他抱着宇文孝伯,一路跑进未央宫的内殿。吩咐一个宫人马上传御医。

    他把孝伯放在床上,望着平日秀美的面庞现在气若游丝,心中悔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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