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156 更新时间:11-09-25 19:01
这是个严重的病,比之手臂上的伤。
因为自从那一日我归了府邸,便喜欢整日呆在自个的厢房,瞧着那一方手绢默默沉思。
丫鬟穗儿瞧了我这副模样,便陪着我一同趴在桌上发呆,时不时瞅上我几眼,若我回转了眼眸,她便学着我的模样唉声叹气。我知她是故意,便挠过她的痒痒,直至她叫嚷着“饶命”作罢!
只是这番吵闹完,我又归于了宁静,看那手帕隽秀着的淡雅素菊,微微而笑。
“穗儿,你说……我有什么特别之处么?”终于,我自个安奈不住,问了出来。
“特别?”穗儿与我自小而大,也不惧怕,得了我的问,便远远将我上下瞅了个遍,摇摇头,手指一划一划道,“没有,很正常,两个眼睛一个鼻,两个耳朵一张嘴……”
我一把扑过去,假装拧她的嘴巴,佯装生气道:“好你个穗儿,居然消遣起你家小姐来了!”
可她依旧不承认道:“不是小姐让穗儿说的嘛,可穗儿说了小姐又不高兴了!”
我轻轻推了她一把,故意装过身装作不搭理。
稍稍过了会,她却是轻轻回推了我一把,压低了声音道:“香儿传来话,说皇子来瞧小姐了!”
我知她是骗我,依旧坐着不搭理。
只是她却是急了,绕到了我的跟前,跺着脚道:“好小姐,这回真真不是骗你!”
我瞧她说得焦急,扭头瞧见游廊香儿的身影,知是不假,有一股抑制不住的激动,侧身便朝厅堂跑去,远远还听到穗儿让我梳妆打扮的叫唤。
那一路小跑,已算是快,可心飞得更急。只是待到了门外,脚步反而顿了下来,手扶过墙,深深吸了口气,努力露出一个娘亲嘴中所说的淑女笑,方才进了去。
“呀,红蔷,你额上皆是汗珠,有那么热么?”长空一见我来,便嘻嘻哈哈迎过。
我的眼眸不由溜达了几转,可厅堂真真实实只有我与长空两人。
许是我动作大了,被他察觉,他往后身后一瞧,问道:“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说着,我大大咧咧往边侧的凳上一坐,问道,“你来干什么?”
他挨着我坐下,神神秘秘:“怎么,不想我来?”
我被他一问,却是一噎,心头不由惆怅开去。果真,我想象中的他,不是他,而是……
“怎么,发什么呆,诺,给你!”他的话打断了我的臆想,顺手塞了个小磁瓶于我。
瓷器的冰凉刺激了我的精神气,我举手看那瓷瓶上的花草,说道:“怎么说你也算是我大昌国的皇子,就送人这么个小玩意,也不觉丢分!”
“小玩意?”他夸张地说道,“那里面可是华硕国祁连山所产的金疮药,知你受了伤,特意带了来,你不要便算了!”
好东西不要白不要,我慌忙藏起来:“我当然要了,不过也怪你,弄那么廉价的瓶儿装东西,所以怪不得我!”
被我说了一通,他也不怒,点了我的脑袋,看着我朝他吐舌摇摇头道:“贵重的礼,我不是送过了么?真真是贪心!”
贵重的礼?我纳闷间,忽而想起他的那块玉佩。我想还,可却将此拉在了厢房,焦急间不由眉头皱了皱。
“怎么,是不是怪我这些日子没来看你,生气了?”那细微动作却亦被他瞧了去,问道。
我顺应了他话摇头,心中却寻思着要不要找个丫鬟将那玉佩取了来。
“那一日,我假冒士兵的事被父皇知道了,所以罚了几日,所以今个才来……”他依旧以为我在生气,湮灭了嚣张气焰,与我解释道。
这一回,我倒是点点头,朝他眉毛一挑,直言道:“当日你想混入军营,不过是想立功给你父皇看,万万没想到是受了罚吧?”
我说中了他心思,他垂了头,自顾自斟茶,茶叶添了水后在杯盏中打着旋漂游不定,热气浮游,渲染去他的落寞。
我觉得自个说错了话,恨不得咬了舌头,正想方设法要去补救时,他恰在那时会心一笑,转身面对我道:“你真是个聪慧的女子!”
刚得罪了他,这回我不敢再多说话,但却慢慢移开目光,暗道刚才流光一瞬的错觉:分明差不多的年岁,可只一言一笑,突兀起不属于他的老成。
“哪里哪里!”我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垂下了头,再不敢与他目光相逢。
他说我聪慧,或许他是赞赏于我方才猜透他的心思。只是我却不觉得自己有何与众不同。
帝王家的无奈,帝王家的尔虞我诈,帝王家的勾心斗角……这些,我自小听爹爹说起。那么,我又何尝猜不出他的心思呢!
帝王家的无情……可也是在这一刻,我忽而想起那一日的蒙面杀手,想起那一日的长天策马而来……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手一抖,藏于袖口的帕子便柔柔软软甩落于地。
“皇哥的帕子!”长空却是比我先反应过来,半蹲下身躯,替我捡过,凝视,递来而问,“你一直放在身上?”
我一把从他手里抢过藏于身后,警觉地望着难得严肃的他。
他手掌已空空,可他还保留着那样的姿势,许久之后,慢慢收手:“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我知道那是他托词,先下日头正好,根本不是他口中的天色不早。可是他离开,却的的确确让我松了口气,再慢慢拿出被攥成一团的帕子,一点一点抚平。
心头落下了心事,我将帕子当成长天而问:“那事,是你做的么?”
帕子自是不会回答我,所以只能让我孤零零在厅堂唉声叹气,如此一久,竟趴着睡了过去。
然后,我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我在蔷薇架前舞剑,花雨轻扬,有个人影朦胧突至,身影流畅若水勾勒,让我不由停下舞动,花香溢溢间,他朝我灿灿一笑,让我不由呆住。
我清清楚楚地知晓那是个梦,又完完整整从梦境中醒过,只是那人笑容却让我痴醉不复醒,原是他——司马长天。
我再一次瞧着那帕子时,便笃定而答:“不是他干的!”
是啊,断然不是他干的,若是他派的人,他又何需来救我们?
如此想过,我便忽略了为何那群人在瞧见他的一刻全全而退,便也忘却父亲曾说的帝王家的虚情假意。
我收好帕子,又对着那金疮药摇了摇头。
我病了,却不是这药可治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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