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77 更新时间:11-03-02 20:16
第四十章末句
“记起来了……我记起你是谁了……”沾满了鲜血与淤泥抬起,在虚空里勾划对方的冷凝的眉目。景缓慢地蠕动着唇瓣,“那时候……你的眼睛,它还是黑色的……”
不像现在,瞳仁里是仿佛浸透了鲜血的暗沉。
“记起来了,我什么都记起来了……就在刚才……”喃喃重复着这句话,景望着身前那人血色的眼,在那双瞳仁里望见了自己的身影,在大片的鲜红中很是清楚。
望着那双眼,他好似透过这瑰丽的红望见了从前的景象。
“那天……母亲……她把我和哥哥送到村外的林子里,让哥哥带着我逃走……逃走得越远越好……”当记忆的阀门被打开的时候,曾经失落的过往如潮水般涌现,历历在目。
——泰,保护好你的弟弟,不要回头!快跑!
那么母亲,你呢?
将他们送到森林的入口的母亲,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只催促着他们快跑,自己却没有半分的类似举动。面对幼子的疑问,她只是笑,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落在他的脸上,打得他很疼很疼。
——保重。
这是兄长唯一开口说出的话,用一种很沉重的语气。
互一瞻首,两个人向着不同的方向奔跑。没有人有空停留,他的兄长急着带他逃离危险,而他的母亲则是……赶着回去送死。
他被他的兄长牵着,两个人不停地跑……
“就算我累了,就算我的全身已经完全使不上劲来……他背着我跑,怎么也不肯停下……咳、咳咳咳……”连续不停地述说,让他嗓子里的气跟不上来,连连咳嗽,咳出了暗泽的血。
——我们要在天黑前逃到安全的地方。
兄长是这么说的。
是为了躲避生活在暗夜里的生物吧?一旦黑暗降临,届时他们如果没能逃出足够远,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在他们的身后,黑鸦的声音不绝于耳,诡异而且不详。
声称在要天黑前逃到安全地方的兄长犹豫了,在耽误了很久很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将他藏进树丛里……
“他让我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他说他不久之后就会回来,他让我等着他……”可是,让他等在那里的人,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都没有回来。“……你有看到他吗?”
“看到了……”敛眸,绛的声音有些低。
“他果然回去了部族里啊……”景叹出口气来。
“……嗯。”在所有的人几乎已经被屠杀矣尽的时候,有人回来了,为杀人者的屠刀上更添一抹新血……
他无法评判那个青年人是痴子还是傻子,在明知唯一能够庇佑他们的存在还未完全长成……明知他们所敬奉的神灵已经无能为力的时候……竟然跑回来……
蠢。太蠢了。这种行为。
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随着景的叙述,某些被尘封的记忆被再度唤醒。铁与血的交融,夕阳下的哀歌,以及当天地尽暗,他被变成血族的时候……
“哥哥没有回来……我等了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回来……”景重新握住面前这个血族的手腕,用尽所有气力地握着,眼睛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对方,“然后,我见到了你……”
他记得,他什么都记得。
记得步履蹒跚的族中祭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满身狼狈。足敷已经不知道丢去了哪里,赤着踩在嶙峋的土石里,被带着利刺的草叶划得血痕遍布。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族中祭司,一时也不敢探出头来……
直到,他藏身的灌木勾到了一角红衣。
他惊呼出声,而祭司骤然回转的黑眸之中,其中的惊惶与恐惧比他更甚。
就像现在。
“所有人都死了,对吗……”
“母亲、兄长……连发誓要守护所有人的朱厌也死了……”
景的眼睛有些亮,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死死地抓着,“其实……你也应该已经死了……对吗?”
这个身为一族祭司的人,本来就该死了的。
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力量并非凭空而来,哪怕只是为了让一株野草生长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这代价便是祭司的生命。也正是因此,每一代祭司的生命均不长久。
那个时候,撑着已经开始展现衰败迹象的身躯,祭司施出了最后的术法。很长很长的咒文,它彻底掏空了祭司的身体,甚至反噬起他最本质的魂灵……
强横的咒文割开时间与空间,在他的身后形成裂缝。
呼啸的风涌入裂缝,将旁侧他的身躯也一同卷入……
在最后的时候,他看到了族中倍受尊崇的祭司倒下,看到了远远的地方一双双腥红的瞳仁的逼近……
“咳……咳咳……是他救了你,对吗……”
没有回应男人一声声的问话,朱厌的祭司看着抓在自己腕住的手,声音微低,“说完了吗。”
“……没有。”
姣好的眉宇轻叠,他扣住景的右手,就想拉开。
景的额首一皱,立时出声,“你想掰断它的话,请便……”
绛的动作止住了。
两个人都察出了对方的意图,一个想救,而另一人不想生。
“为什么。”绛出声。
男人没有回答,转首看向压住自己的半边身躯的巨大障碍物,眸底透着说不出的温柔。他笑,即使半身血肉模糊,即使已经感觉不到与自己的左手交握的那只纤细手掌,即使捂在心口怕化了的那人已经再也看不到了,他也仍是笑。
“……绛……”男人缓缓开口,“你会来到我的面前,是因为……朱厌的关系吗……”
“抱歉……咳咳……抱歉……”
不等这位祭司有回应的机会,他再度出声,“……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像前代一样……做个听话的、视你为中心的宿主……”也许在以前他可以做到,在他还没有遇到沫沫的时候。但是现在他已经遇到了沫沫,无论是朱厌还是祭司还是部族都无法比拟的,他唯一的珍宝。
“我知道。”朱厌的祭司开口。
就在不远处,火焰还在不停地往上升腾,天顶梁柱籁籁地落下,往外涌动的人潮里夹杂着推挤的声音……
“我本只想看看身为宿主的存在……”没想走近,也没想接触,他本只想远远地看一会。
没曾想……
被附身的宿主觉察到了他的存在。
“是我的错。”
闻言,景对着他露出了微笑,虽然这个笑容一点儿也不能宽慰到对方,“……与你……无关……就算不是现在、从前我就该死了……”
“绛……”
被唤到的人移眸看他。
“帮我照顾白殊、我的孩子……好吗……”
绛没有说话。
“……他、咳咳……他会帮到你的……”景抓住绛的手再一次地用力,如果是在这位祭司变成血族之前,这样的力道恐怖足以扭断他的腕了罢?“你的术法的存在……它本不是为了伤了……殊……殊他能、能帮到你……”
绛还是没有出声。
男人无奈地松开手掌。这个已经沦为血族的祭司的手腕泛着乌青,有些可怖。
“帮我……最后一个忙……好么……”
绛瞻首。
“……沫沫……我想亲手抱她出来……”景看着自己的左侧,好似要看穿这巨大的建筑物残渣,直直地看向她的妻子。
爆炸发生的那一刻,天顶坠落,是沫沫……是沫沫将他撞向了一边……
如果沫沫没能比他早地发现坠落的天顶,如果沫沫能够自私一点地躲开,如果沫沫能够不用自己的身体撞开他……
也许沫沫可以得救。
只要还有一口气存活,就可以得救……
“沫沫……沫沫……”他喃喃地念着妻子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念诵那个已经融入骨血的名字……在陌生的世界里,向失去记忆的他第一个伸出手,笑容比春天的风还要柔软明亮的白沫……
他的沫沫。
冰凉的手指点上了他的眉心,空气里透着丝丝的血的味道,与周遭遍布的鲜血不一样,透着丝丝的寒凉。
这一次没有冗长的吟唱,也没有更多的姿势与作态,祭司唤醒他所侍奉的上古神兽的,只是抵上眉心印堂的血,只是简单的一句话,“醒来,朱厌。”
——醒来,朱厌。
景感觉到了眉心的疼痛,仿佛有着些什么撕裂了他的肌里,穿进他的骨骼……
如果此里有外人停留,那么停留的那人会发觉这个男人的异常。浓密的黑发疯长,身上开始泛红,连眼白也是布满了红丝……
这般的变化却是让朱厌的祭司凝起眉稍。
就算是上代年幼的宿主,变化的过程也是比景要快上许多。朱厌主战,这样缓慢的变化过程足以让敌人在这最脆弱的时候抹去宿主的生命!
“呜……”男人咬紧了牙,承受全身的肌肉与骨骼被拉扯的痛苦。
“朱厌,醒来……”他的祭司再度唤了一声。
唇边的利齿往外突出来,男人发出痛苦的、近乎于野兽的嚎叫。
眸光一闪,绛这才觉出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必要的条件,唇瓣轻启,“朱厌……景……”
已经接近兽化的男人回头。
有修长的手指扣压住他的后脑,被迫地接受,迎面而来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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