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196 更新时间:12-12-17 16:30
墨云瑕双颊绯红险些落下泪来,西流宫的承诺就像一座伟岸的高山,可以阻挡一切未知的风雨,得君如此就算未来再多的腥风血雨,生若尽欢,死有何惧?可他此刻决然的选择却成了她最无法跨越的心理障碍,她不能拿他的性命做选择,却又不愿就此放开他。
一时间,千般无可奈何无处说。
“纵使今日圣君要杀了我,我也绝不会有半点不甘心,更不会因此而惧怕,这些都是我该面对的,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云瑕,我不想放弃你,也不会放弃你。”西流宫轻轻抚过她紧蹙的眉心,温柔的捋顺她耳鬓的落发,一字一句慢慢道:“如果你为了害怕我出事就要逼迫我离开你,你不止负了我,也负了你自己,更愧对你二师兄的一番辛劳,他推翻正邪之道千千万万年来在众人心底的隔阂,不顾忌会有多少人反对甚至否定我们的姻缘,亲自将你托付于我,若我因为怕死怕流言蜚语而放弃你,我自问毫无颜面跟他交代。”
扶挽音不畏末雪空强势反对,更不介意魔界与乱花山庄的对立关系,亲手将墨云瑕带到他身旁,这番胆量与大义让他由衷佩服。
提及扶挽音墨云瑕也忍不住动容,可却不得不顾忌眼前横着的阻拦,末雪空今日说过的话她很小心的分析过,却不知是否关心则乱,魔界玄子素来不得末雪空的喜爱,无缘亲近,纵然双方关系非浅,却始终隔了前世在轮回道前,有何深刻感情可言?到时候若是一语不合,以西流宫的忠心程度何尝不是任末雪空宰割?
她的不安西流宫都明白,但这道坎两人都必须迈过去,他一直都想去末雪楼,时刻都等着这一天,他从不敢想过敷衍,更未有过逃避的念头,到了今时今刻反倒轻松了些。
“还记得你在南墓山被神秘人刺杀的事件吗?”
墨云瑕不知他为何突然转移话题,但那日情景凶险万分,她险些丧命于此,怎忘的了?“当时二师兄为了让我安心,便令我来此亲自看看,大约是知道你在这,不会有什么危险,不料会发生这种事,为何突然提及?”
西流宫把她带到一个大树下,让头顶一片绿荫挡去了火热的阳光,才说:“上次魔界与幽冥界联手密谋,妖界因此全军覆没,逃走的不过千人而已,绝无可能在明知我们有防备的前提下还回来南墓山,而那日袭击你的百名神秘高手也并非妖界中人,身无妖气更无人类的气息,我原本还不解,但见那群高手看到尘寒出现后立即离开我便心有怀疑,由此可见,很可能妖皇已开始联络各方手下,准备东山再起,这段时间很关键,我不能擅自离开南墓山,你暂时留在这帮他们两,等我回来,很快。”
听了大半天终于知道他拐弯抹角是想干嘛,墨云瑕沉下脸来反驳,“既然很快,我同你一起回去,有他们俩守着一时半刻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西流宫料她有此一说,不答反倒失声一笑,墨云瑕见此愈发冷着脸,甩开他的手道:“既然你说妖皇预备东山再起,那么我也该回乱花山庄找二师兄商量,告辞了。”
她谁走就立即走,西流宫笑着拉住她,这一天实在是他千年来笑的最多的一日,眼角眉梢皆有掩饰不住的疼爱,“我不过是让你留下来帮我留意一会,又不是让你一直在这不回乱花山庄?”
墨云瑕沉默不语,西流宫轻轻一带把她拥进怀里,温暖的手掌覆在她柔软的腰肢上仿佛有什么奇特的吸引力,使他半刻也不想松开,“云瑕,我一定会回来的,妖皇复活一事绝非儿戏,若是处理不妥当到时三界会出现更大的混乱,比上一次凶猛百倍,你要为大局着想。”
虽然这不过是一个借口,墨云瑕却不知道该怎么再拒绝,她知道西流宫这次去末雪楼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她的大师兄,还有属于魔界的圣君,他的主人,这才是他真正需要面对的最大阻碍,和交代。
那一段逝去七百年之久的光阴,是与她无关的,良久,墨云瑕点了点头,“如果半个时辰后你不回来,我一定会回去。”
两人低声又说了几句话,就见言水宫和索细宫走过来,嘴里断断续续不知道相互挖苦些什么,尤其是索细宫,说到激动处总是偷袭言水宫,却满脸笑意。
“我要出去一趟,你们仔细盯着。”西流宫开口,言水宫看了看已晚的天色,问道:“去哪?”
“很快就回来。”西流宫简单回答,把嘴贱的索细宫发配到山顶,“你到皇朝殿门口去看看有什么动静没。”
索细宫点了点头,嘱了声早点回来就晃着袖子往山顶走去,那模样十分惬意,他一走言水宫立即蹙眉道:“圣君找你?还是扶挽音?”若不是墨云瑕要留下,干嘛把索细宫支开?
墨云瑕不知道怎么回答,西流宫也不吭声,纵身一跃走的无影无踪,原本要跟去的言水宫斟酌了会后悄悄叹了口气,径自走到不远处靠着树闭目休息,风一吹,落花洋洋洒洒落了他满身。
乱花山庄中,弟子们聚在露倾阁外练习武艺,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将十多年内所学的所有演习一遍,为一年一度的乱花大会做准备,今年也不例外,纵使发生了很多不幸,也失去了许多师兄弟,但每年的这几天他们都会格外精力充沛。
当蓝色法光带着一股魔气降入末雪楼时,所有乱花弟子一致选择了视而不见,魔界玄子已非初次大驾乱花山庄,在没收到命令之前他们不会轻举妄动,但每一次都会事先禀告二师兄。
扶挽音听着并无过多反应,此事本在意料中,故雷打不动继续握着竹简看,看了好一会终于说了句话:“方才我沐浴休息时可有人来过?”
一旁的千叶像是一心只注意着自家少主,所以一听到问话立即就答:“三名暗士来过,属下看少主在休息,便擅自领了消息令他们退下。”
扶挽音未接话,只专心看着竹简,千叶立即单膝下跪请罪,“属下自作主张,请少主责罚。”
“明知会受斥责,又为何要去做?”扶挽音不紧不慢开口,也不扶他起来,双目更不曾离开过竹简上的内容,依然清雅雍容,语气也与往常无甚差别,千叶却更加恐慌,忙伏身待罪,不敢再说话。
就这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千叶一动不动,也不敢放松,扶挽音方才放下竹简亲手将他扶了起来,“可知错在哪?”
千叶低头,道:“属下不该越俎代庖。”
扶挽音闻言起身出了楼外,此时天色已暗,晚空只余一轮皎月与残音楼的玉泽之光相接,释放出傲视苍生之气,一如此刻独自站在苍茫夜色下的他,万千气势不如一袭孑然一身的墨衣,“你错在跟随我二十年,还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不过追根究底,还是我太过纵容你,才会养成你这么大的胆子。”
语气到了最后俨然阴沉,似一座巍峨之山压来,千叶心头一惊,再次重重跪了下去,“请少主降罪,千叶愿领受各种责罚,望少主息怒。”
“他们三人来此汇报了何事,我要一字不漏的知道。”扶挽音背对他遥望明月,面色安详,声音听来也已无起伏,千叶却仍然感受到一股不可阻挡的压力围绕在自己周身,他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一字不漏道:“南墓山那边报来消息,已经按少主的吩咐动了手脚,以妖皇的能力足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去自如,魔界玄子也不会有察觉。”
那日派暗士围杀墨云瑕把魔界玄子都引到了山顶并缠了好一会,周围布下的法网自然无人看守,若非一举多得,缠住魔界玄子一时半会何须上百名暗士?扶挽音嗯了声,千叶继续汇报:“双胧城来消息,勒王常与部下会面,也都按照少主的意思安排他们在城主府邸相见,未引起任何怀疑,另外,勒王要求近日能与少主见一面。”
勒王是聪明人,一点即透,扶挽音勾唇一笑,晚风拂过扬起他泼了墨一般的乌发,令一贯飘渺的谪仙气质显出了些许鬼魅的韵味,而他唇角那抹笑意也如夜下的月光一般,朦胧无温,甚至寒冷。
许久不听他开口,千叶立即把第三条消息汇报:“还有紫京来的消息,清王与左相频频出入董府,董格这几日也已与所有旧部联系,他们安插在紫京的兵马约莫七万,距离紫京较近的玄汶城中也有他们将近十万的兵马,守在大漠的镇国将军莫边是左相的得意门生,那里驻扎了三十万大军,据消息报来,已有十万大军乔装擅离大漠,一切看起来都准备就绪,唯独董格迟迟未下决心。”
知道这个消息后千叶忧喜双汇,却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一丝慌张,扶挽音听罢点了点头,没有丝毫反应,冷漠如听他人之事,玄汶城荒无人烟,藏了十万大军也不会有人知道,董格这么做显然是被逼急了,他在紫京没有立足之地,跳墙逼宫是迟早的事,是背水一战,也是唯一的出路,一旦胜了,勒氏天下易姓,改朝换代弹指之间,但若败了,完全可以借皇帝不得民心,动乱四起,令天下谣言遍布这个大义的说法掩盖真实造反的理由,而且真正背负罪名的乃是清王与左相,并非他董格。
说到造反的借口,秋如黛何骤等人无非帮了青王一大忙,江湖惨遭屠戮殆尽,招惹天下悠悠口伐,不仅煽动了民心还引起动乱,有了个仁字当头的理由,成了即是一代明君,败了也不会遗留千古骂名,只可惜,美梦做到最后也不过是董格手中一粒旗子罢了,真正得以坐拥江山的是谁,还待最后一刻揭晓。
而董格之所以迟迟未决定,只因觉时机尚未成熟,他苦心辅佐皇帝这么些年,只等两三年后羽翼丰满局势成熟,毕竟兴兵造反危险重重,一旦皇帝调动紫京外的二十万禁军,他就等于跟时间赛跑,若能用七万兵马强行杀入宫中,即便玄汶城中的十万大军全军覆没,那时莫边的兵马也该到了,足以抵挡被削弱实力的二十万禁军,如此,大局便定了,到时自认为可以登上高位的清王,已完全不在隐匿身后的董格费神的范围内,也会有更多的人懂得审时度势,向他靠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运筹帷幄这么多年,筹谋的倒是挺周密,扶挽音勾唇一笑,抬眼望向远处的末雪楼,头也不回道:“回去胤城,什么时候懂得规矩了再回来。”
千叶没有说话,沉默着起身关好残音楼玉门,痴痴呆看了会后提步往庄外走去,翻身上马消失在夜色里。
“一路护他到胤城扶家。”
“是,少主。”一直藏在暗处的暗士闻言立即跟了上去。
扶挽音收回目光走向末雪楼,一袭墨衣尽隐深夜下,唯有额前的蓝玲珑千丝百缕清光万丈,因为见他忙碌奔波,数日未寝,千叶才擅自做主拦下了暗士,这种心思他一直明白,才不得不把人送走,千叶只是凡人,纵然武艺高强也不过凡胎,经不起任何一个妖魔伺机不轨,他很清楚自己未来的时间有多忙碌,无法把人带在身边,而没有了他的残音楼并非安全之地。
回去也好,如今的乱花山庄啊,还不如扶家安全。
末雪楼中,几盏烛火将雕花窗台照亮,映出楼中气势汹汹的场面,僵硬到了极点。
末雪空恶视西流宫,碧瞳里怒火熊熊,语气十分阴沉:“这是命令!”
“请圣君降罪。”西流宫依然跪在地上,冷硬的触感使他一直保持着清醒。
“冥顽不灵!”耐着性子说了这么多话的末雪空不料西流宫竟然这么倔强,当下一掌挥出,将他重重打落到栏杆外,洒了满地的鲜血。
“请圣君降罪。”西流宫扶着栏杆再次单膝跪下,从始至终没抬头看一眼恼怒的末雪空,任血不停的流出唇角也不去擦。
气氛彻底降到了冰点,立场不同的两人各自执着,无一方愿意妥协,一个护师妹心切,一个为爱不肯服从,硬是将一场谈判推到了无法商量的地步。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不是宁死也不肯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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