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柒拾仈回 山雨欲来风满楼

章节字数:3559  更新时间:11-04-09 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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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华殊不知长安与李瑞这番话实是真假参半。他早前虽稍有瞧出太子李瑞的几分心机城府,但却也未曾多想。李华一路送到宫门前,待到进宫后,李瑞走下马车,长揖一礼,不知为何他发冠凌乱、不甚得体。

     “多谢皇叔相助,本宫这便进去紫宸殿,面见皇上了。”

     此时连着数日阴雨,乌云又见现出的霞云遮蔽,风雨袭来,吹起衣袂翻滚。

     站在紫宸殿外的金吾卫看见这一副落魄相的太子,纷纷差异的围上前,确认是太子李瑞无疑,皆是面带惊恐的低下头。金吾卫右将走上前,说道:“太子这些时日是去了何处?大理寺四处寻找皆不见太子!”

     李瑞浅浅一笑,“本宫正想前去紫宸殿内面见皇上,亲自向皇上说明此事。”

     那右将军还未开口,远处便又跑出个掌事,见了太子,不知为何唇色都变得惨白,扑过来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便开始痛哭起来:“可真是太子回来了?!这若真是太子,那么、那么躺在犹春宫灵堂的又是谁?!这、这是怕是做梦吧!”

     一言既出,使得众人纷纷大惊,这话说的太奇怪,也不是时机,一时间无人反应过来。

     金吾卫右将看李瑞面色沉了下去,说:“殿下好好生生的站在这里,你这是什么意思?!”

     扑倒的掌事痛哭的更加大声了,亦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怎么,倒真像是死了他自家人似地。那掌事刚抬起头哭了几声,又扑在地上大声哭号:“这定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吧!太子殿下啊!”

     “张口闭口满嘴胡言!”金吾卫右将厌恶的皱起眉,正要抬腿踢开他,李瑞却挥了挥手。

     李瑞扶起那掌事,道:“你且说说,你在犹春宫看见个怎样的景象了?‘我’为何会躺在犹春宫内的灵柩内呢?”

     “这莫非果然是梦?哀叹太子年纪轻轻便就这么去了,今日竟托梦于我!”那掌事抹去一把泪,当即又跪了下去,仍止不住的哭喊:“今日卯时三皇子忽然说找到了太子殿下的尸首,便携着那一口棺材,在犹春宫布起了灵堂。过去一看,的确是太子啊!皇上龙体本就不佳,如此、如此教人怎生是好啊!”

     此时回来的果真是时候,稍早一点便揪不住李庆安按耐不住的心思,晚了却又让那李庆安大胜全归。眼下这把火才刚烧起来,尚未猛烈亦无法吹熄。天时地利,万事皆已定。

     李瑞打趣的笑了笑,向东宫方向举目望去,“本宫现在不是活着站在你面前的?”

     跪倒在地上的掌事颤抖着抬头,看着身着玄色长衣的李瑞穿过金黑服饰的金吾卫,举步向紫宸殿走去。这本是暖暖春日纵使下雨亦该是温润的,那天上浮动的浓云蔽日,此时却阴煞不已犹如那鬼殿深府一般教人端端失了魂。

     李瑞走上汉白玉的重重阶梯,推开紧闭的殿门,阴暗的大殿内一阵凉气扑面刮过。

     殿内两侧皆摆放着各式不同的法台、红烛黄纸祭品,木偶木梗桃木字符。右方直接祭起了一口腾云狮子丹炉,青蓝的火舌从内喷溅而出。那冷气刮过之后,又是一股闷热之气直袭而来。

     皇帝一生笃信仙道神鬼之说,毕生追求瑶台天宫仙境以致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他本是搜集天下起死复生之术,人到暮年后竟无比崇尚长生不老之法。在宫中云集天下名道士寻仙炼药,其炼丹之法也越发诡邪。此事若寻求的太过盲目,又如何不是一种癫狂。

     躺在病榻上的皇帝看见李瑞手推门走来,当即推开身旁的众人,险些跌落了下去。李瑞站在不远处顿下脚步,看着那张半年内便迅速衰老的脸。皇帝鬓角已全现白,皮肤褶皱苍老了不知多少。

     众人泣下皆道:“太子无恙真真是太好了!”

     李瑞跪下,说道:“父皇,儿臣此次出行,虽一路有人照应庇护着,但却还是遭人算计,但儿臣乃是领着父皇的旨意前去,断不能就此撒手。所以儿臣待到安全了,这便马不停蹄的前来。至于是谁想伪造儿臣已死而找来的替身……还请父皇明鉴裁决。”

     一旁的京尹府之女的德贵妃、三皇子生母的王氏,此时已是一张脸惊骇的白如银纸一般。三皇子现下正在犹春宫守着那假太子的尸首,布置着一桩本应天衣无缝、现在却成了笑话一般的灵堂。而此时需她一人独当一面,驳回那李瑞之言。

     她指关节捏的咯咯作响,愤声说道:“你何出此言?!你说那犹春宫内的是假太子,那么何以证明你就是真的太子?!依我看那犹春宫的分明才是真太子,太子失踪多日,大理寺搜遍山野皆无法寻到,你却凭空冒出,不是太过蹊跷?!”

     李瑞冷笑一声,道:“却是蹊跷,大理寺找不到的,三皇子却找到了。不知是何时何地、在哪片山脉那个山头?”

     徳贵妃已再能沉住心中焦躁,她挺身正将开口,皇上却抬起手,充着血丝的双目死死盯住李瑞,说道:“住口!这、这的确是瑞儿回来了不错……你们都给朕退出去,朕有话同太子细说……”

     虚堂习听,旁人惊诧不已,徳贵妃不肯做休,连连喊了几声,却不见人答应,终还是一并退了出去。合上门,殿内烟香缭绕,李瑞走到皇上面前跪坐下来,皇上却忽然伸出一只枯黄的手,紧紧拽住了李瑞的衣袖,颤声说道:“瑞儿你……你可有寻到那处地方?那、那丹药可都拿到了?!”

     李瑞一褪方才凌厉戾气,眼眸中满是温润的颜色,左手抚上皇上的手背,右手取出了一个长宽一指的紫檀木金丝锦盒,道:“父皇,这便是那太虚幻境之中,碑文上所记载的长生不老之药。”

     “好、好!你果然不负朕所望,先把丹药交给朕……”

     皇上已是迫不及待的伸手要接过那盒子,李瑞却忽然将手收了下去,说道:“恕儿臣冒失,太虚幻境中有仙君指明,说当今圣上本是天龙在世理当坐拥山河万世。但得到成仙者皆要渡一道大劫方才得以飞升,若是渡不过,便只魂飞魄散。”

     那皇上一听便当即大惊失色,竟是深信不疑,“那、这该如何是好?!”

     “父皇莫要担心,仙君说了,只是因父皇贵为一朝帝王,方才要经历这番历练。但父皇此时若暂且退居,便可躲过大劫。但这劫数终需一人来担当,而儿臣,愿为父皇尽一份臣子之心。”

     人面临死亡果真脆弱不堪羸弱不已,此时皇上的神识被太子三言两语道的几近溃散,一心想着要躲过这劫数飞升成仙永享长生不老。现在听见太子愿意替自己担当这命数大劫不由心中一激,道:“朕、朕这就找人来传旨,让你先替朕临政。”

     李瑞却伸手止住,面露愁色,道:“父皇且先听儿臣说来。儿臣回宫,便听闻三皇子在儿臣的行宫内设置儿臣的灵堂,儿臣所不足以窝火但李庆安谋逆之心彰显无遗。儿臣延缓回宫,亦是因为他从中阻碍让儿臣几番遇险。”

     皇上闻言,怒道:“啊这、这大逆不道的逆子!朕立马就废了他!”

     李瑞俯下身,匍匐在地,“父皇,更因为这一派潜藏的势力睥睨皇位,若他们知晓父皇因故而不能执政,怕是会心生逼宫的心思。断不能让这些乱臣贼子认为这天下一日无主,所以还请父皇昭告,即日便传位儿臣。”

     这一语着实惊骇,皇上瞪大双目,李瑞抬头看着他,目光灼灼,“儿臣绝无篡位之心,但此乃仙君之意,更是应付群臣之上策。待到渡过大劫,天下便依然是父皇的。”

     半晌,皇上抚着胸口,嘶哑着声音,扬声召见了大太监总管。

     那大太监看见李瑞一脸温和不动声色的坐在一旁,只道定是要生变故了,跑进来跌跪在地上,抖着肩等待旨意。

     皇上咳了几声,衣襟处已见斑斑血迹,他沉声说道:“传朕旨意,废李庆安皇子之位,与其母贬为庶民。”他又看了一眼跪坐一侧的李瑞,看着他手中的紫檀木盒只觉得心都在发抖,“令,即日起,朕传位太子李瑞。”

     却是极其简单的概述,全然没了那些贤德之事的话语。那大太监听的已浑身发软,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皇帝仍然在世却像是传了一道遗诏似地要废了三皇子,甚至亲口说道要太子即日继位。只惶恐的应了一声,堪堪又跌出了紫宸殿。

     皇上的呼吸越加沉重,他伸出手,一字一句也分外难言:“快、快把丹药、把丹药给朕!”

     李瑞款款笑了笑,将盒子打开,取了奉在其中的丹药递了去。那老皇帝夺过丹药,便生生咽了下去,他睁大眼,顿时如释重负一般大笑起来。但他脸上黑气未散,此时看来却万分狰狞。

     李瑞此时却又取出一卷卷轴,那却像是皇榜的样子。皇帝似是察觉到这异样,正欲开口询问,却觉得一股闷气直逼胸口难以喘息!皇帝捂住咽喉,面上黑红相错,身子偏倒、跌落在了地上。

     李瑞却视若无睹一般,微笑道:“看来,父皇是渡不过这道劫数了。”

     老皇帝瞪圆双目,张着口、窒息般无法说话,只觉得平日里那副温顺和善的面孔瞬间变得冰冷无比。“你……你……”老皇帝喉中只哽出了片字,看着面前之人,竟是无比陌生心怀恐惧。

     “父皇常年追求仙药,体内积攒的太多毒素,如此便是查,亦是查不出吧。”

     老皇帝已再难说出一个字,一口血气喷溅出来沾满了李瑞的脸。而那剧毒已经蔓延心脉,老皇帝瞪着眼,断了气。

     李瑞抬手抚上他的眼帘,站起身来,从高至下俯视着昔日的一朝皇帝。

     外面已传来李庆安与金吾卫争执之声,李瑞冷笑着,握着那卷空白的皇榜,缓缓走出了紫宸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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