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460 更新时间:10-06-22 21:58
祁明宣在燕山官邸待到第二天的中午,樊震嵩就一脸难色地找过来,他埋头在那里处理公文,樊震嵩几番欲言又止,终于在他不耐烦抬头的瞬间,把憋了半日的话脱口问出:“少帅,您今天回去吗?”
祁明宣嗯了一声,却是道:“回去哪里?”
樊震嵩只觉欲哭无泪,听他的声气倒似挺高兴,连嘴角都挂着淡淡的笑意,才鼓起勇气道:“自然是回青苑,大小姐说今天务必让您回去,还有诸多事宜……需要您去准备。”
祁明宣神色一变,抬起头眼底已经全然没了笑意,樊震嵩僵硬地站在那里,额头不禁冒出冷汗,他只淡淡道:“有什么好准备的,青苑那么多下人也不够使唤么?”
樊震嵩头皮一阵发麻,有时候这位主子的性子……确实有些捉摸不透,小心措辞陪笑道:“少帅明日要穿的衣服都已经送到青苑了,也该试试看哪套合身,还有宾客的名单……”
祁明宣不耐他唠叨,摆手道:“知道了,这样麻烦!”眼神却是落在书房门口,瞧了好半天,才开口道:“你先去外面等着。”
樊震嵩心下明了,见他肯回去已经是大喜,忙鞠身出去。祁明宣发了会怔,在书桌上翻了翻,寻出本旧诗集子,握在手里朝卧房走去。
他推开房间的门,碧衣正端坐在沙发上看书,神情认真得旁若无人,手上拿的是他昨日找出来的话本子,他撑着沙发靠垫凑近,能闻得到她脖颈间若有若无的香气,不禁柔声道:“好看么?瞧你看得这样入神。”
她突然抬头,像是被吓了一跳,合着书捂在胸口,待看清是他,默默朝旁边移了点。他无声笑了笑,挨身坐下来,却不像平时那样盯着她不放,只是撑着下巴想事情,过了良久,才道:“我待会要回去,我不在这里你也要好好吃饭,想看书就去书房看,那里光线好,暖气也足,只不要看太久,小心眼睛疼。”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原本有些空滞的眸子蓦然一亮,他正好回头抓住她瞬息的变化,胸口微堵,仿佛有什么东西从眼中倏然摔落,一直沉,沉到最深最冰冷的地方,杳杳无息。
他突然伸手箍住她的腰往前一带,她被迫伏在他的胸口,羞恼地伸手去推,急道:“你这个人,怎么总……”
手中的书卷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再没了声响,那近处的帘子不知被哪里灌的风吹拂,疏疏落落,撩出缱绻的弧度。他紧锁着双眉倾身压住她的唇,只是碰触着,她吓得不敢再动,温热的呼吸交错在一起,生出奇异的氤氲。
半响,他叹了口气,在她唇角落下一吻,抽开身,眼睛里流露的黯沉近乎寥落,道:“我真的走了。”
她愣愣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拿过衣架上的大衣,走至门口,到底回头看了一眼,她明亮的目光像是幽谧清冽的湖泊,干干净净似初雪,却无半分隐晦,他心底升起一线冰凉的寒意,直冷得胸口发疼,再不报任何希望,漠然转身离去。
到底是不在意!他的失落与不安,只要牵扯到她就会变得浮躁,她却一点都看不到,也感觉不到,不过是想着从他身边逃开罢了,又怎么会在意,一直……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昨日是他失了态,才教她生出些怜悯,那样子卑微而又绝望的奢求,短暂如梦的瞬间,他却错以为,她的心,总会为他敞开一线缝隙。到头来,果真是楚梦一场,而他扎进骨子里的感情,已覆水难收。
祁明宣的车刚开进青苑,沈叙昌忙亲自迎了出来,一副如释重负的神色,敬过礼才道:“少帅,大小姐在花厅等您。”
祁明宣不觉眉头一皱,进屋脱了大衣随手交给侍从,屋子各处都是下人们在洒扫布置,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不到半刻,终是起身朝花厅走去。
青苑官邸因地下埋有温泉,比别处暖和得多,在这寒意料峭的天气,抄手走廊外檐搭的木架子下,却是开满了纤秾娇小的迎春花,一串串金黄色俏丽的花朵,不期而至地缀满整条枝身,金英翠萼中带着艳潋容光,反显得四下碧青的藤木过于深寥萧瑟。
祁锦宣半躺在软榻扶椅上看书,一手扶着额,目光却落在一株氤氲吐露的兰花上,上顶的玻璃天幕泛着浅蓝的光芒,并没有日光,垂落的藤条像是水晶灯盏的流苏,无风自佛,花木的香气馥暖浓郁,熏得衣襟上头都沾了香,总在鼻息间缭绕不散,教人静不下心来。
祁明宣走进来见了姐姐,笑道:“这几日真是辛苦大姐了,许家那边也离不了你,看是累坏了。”
祁锦宣噗嗤一笑,起身将手中的书搁在紫榆小几上,自顾端详他,笑道:“承你这一说,倒不觉得辛苦了。瞧你气色比前几日好了些,燕山那边清静,顺了你的心意,合该平时也要多注意休息,省得一帮人也跟着你不得安生。”
他笑着应了,眼底那丝低落却教祁锦宣看得清楚,她并不点破,端起旁边的咖啡轻抿了口,道:“明日_你大婚,必定事情冗杂,趁这会子空闲,去给敏毓打个电话吧,你昨天不见人影,也做得过分了些。”
他转过身去看那盆兰花,袅袅烟光不堪翦,美得失了真实的事物,总让人想去一探究竟,他的手指轻碾在柔滑的花瓣上,蓦然想起牵着她手时的轻腻,总带着一点凉意,惹人怜惜。他逆影站在花木中,弯起的嘴角似带着笑,道:“这也劳大姐操心,你这心可就操不完了!”
祁锦宣道:“你若肯对敏毓假以辞色,我也就不说什么,她既嫁进祁家,那就是祁家的媳妇。撇开政治上的那些事不论,她也是个聪慧得体的小姐,断不能由着你欺负。”
祁明宣却道:“这些我自有分寸,我还有一堆公事要处理,不在这扰大姐清静。”说完抬脚就走,祁锦宣伸手待要说话,他已经出了廊子,只得叹了口气。
青苑上上下下的人都忙着备置明日婚礼的事,四处嘈声切切,一排繁华热闹。樊震嵩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前厅后院跑着指挥事宜,喜堂布置在前院的大厅,因前头的几幢房子都是新建的洋楼,深宏宽阔,比老宅院装得下人,地毯也全换成了明艳喜庆的大红,早预备下的花卉盆景从大厅一直摆到外院走廊,树木上都妆点着红绸,四下只显得富丽堂皇,璀璨的宫灯一列排开,远远看去华练如丈,分外争辉夺彩。灯下人影重重穿梭不息,直忙到入夜,也止不了喧哗。
祁明宣嫌吵,一直待在书房看宗卷,半天也只是心不在焉,他烦躁地踱到窗下,随手掀开窗帘,却见一串串细密的水珠黏在玻璃上,片刻就汇聚成一个椭圆散开,拖沓出长长的水痕。
“下雨了?”他朝外看了半天,心底思绪起伏难平,转身在床榻内侧翻出一只小小的锦盒,忙按铃叫人,半响才有一名侍从官慌张地走进来敬礼,他挑眉问道:“樊震嵩呢?”
那侍从官道:“正在前面客厅布置礼堂,少帅要叫他过来么?”
祁明宣想了想,道:“不用了,就你吧,把这个盒子送到燕山官邸去。”
侍从心里诧异,却知道他的脾气说一不二,也不敢多问,接过盒子就出去,他突然漠声道:“回来。”半响也没说话,只摆手让侍从去。
他合衣躺在床榻上想事情,朦胧中眯了会眼,再醒过来看手表,才刚过十点,无半点睡意,第一次觉得,这漫漫冗长的夜,竟是如此难熬。
东西送到燕山官邸,是兰嫂收下的,她热忱地要送侍从出门,站在拱门下寒暄道:“是什么东西这么急?也烦大晚上送过来,你倒是辛苦了。”
侍从忙道:“不碍事,只是现在青苑上下都在准备少帅明日的婚礼,实在挪不出人手,才派我来的。”兰嫂猛然一愣,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良久才回过神,嘘声道:“少帅的婚事?真的,是明天么?”
侍从见此光景,早在心底自毁失言,推脱了兰嫂的好意,快步走出去。兰嫂只狐疑不定,自言自语地嘀哝,却瞥见碧衣弱不禁风地站在楼梯底下,只穿着一件秋香色的旗袍,清湛湛的目光扫过来一眼,又忙低下去,兰嫂被看得一怔,轻轻叫了声:“小姐。”又道:“这夜寒浸,您身子弱,还是回房去吧!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就行。”
碧衣脸色苍白,歉然道:“我只是……下来走动走动,并没什么事,那我回房。”兰嫂见她声色并无异常,料想是没有听到,忙跟着上楼来。
伺候碧衣睡下了,兰嫂瞅了瞅放在梳妆台上的锦盒,刚才她拿给碧衣看,碧衣只瞧了一眼,都不曾打开就搁在那里。她久经人事,知道主子有些事不便问,上前掖了掖被角,有几分怜惜道:“少帅心里总放不下小姐,这大晚上也派人送东西过来,不过是想知道小姐好不好罢了,我们做下人的都看得清楚呢。”
碧衣侧身向里睡着,脸贴着冰冷的丝缎,那缎子又滑又凉什么都抓不住,胸口像有团乱丝绞在一起,生生扯出些痛意,她只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痛……兰嫂的手伸过来,她假装睡着了,耳边只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接着兰嫂悄声退出房间。
四周一下子静谧如深海,唯独壁角开着一盏极暗的电灯,那团晕黄的光线仿佛凝固成浓稠化不开的雾,虚虚晃晃什么都看不清,她的目光落在那方锦盒上,禁不住缩了下肩膀,竟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难受得喘不过气,忙扑到窗子边拉开窗户,冷涩的夜风吹进来,她咬了咬嘴唇,方才觉得好受些。
一夜雾霭沉沉,窗外依旧微雨,细撒如针般的刀线歇歇停停下了一夜,空气中漫着淡淡的雨腥味,院子里有株极大的树木,枝叶重叠的经脉落在地上是碎碎的影子,似倒映水面的星辰,粼粼闪烁。
没有拉严的窗帘泄露出绯红色暖暖的光,微拂的帘子后映着一线纤柔的弧度,只显得灯影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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