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9773 更新时间:11-02-18 13:12
雨,已停。
太阳也已出来了。
这一天对于大靖国的百姓来说,或许和往日的所有时日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对于有的人来说,却已是另一番天地。
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自然也不知道,朝廷曾经发生了怎样一场风波。
他们只知道,那一天,太师家惨遭灭门。
听说,是得罪了江湖的人,所以惹来江湖人的追杀。
一夜之间,三百六十口人命丧命。
不留一个活口。
有人忍不住叹息,有人却暗暗拍手叫好。
向来百姓对于朝廷的官员都有所谈论。
自然对于这个只手遮天的太师的行为也有所耳闻。
可是在朝廷,众位官员却都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他们或许已知道,太师府的遇难并不是偶然。
他们心中都有数,可是却没有人敢说什么。
因为没有人敢对那个身在上位的人有何质问和怨言。
此刻,人人唯恐太师的事情殃及到自己。
御颜对于这起事件的处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按理,他应当将所有谋反的人一并拉午门斩首视众。
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他甚至,让人厚葬了太师一家。
为此,百姓自然觉得他是一位宅心仁厚的好皇帝。
可是了解这件事的人呢?
隐秘的山谷。
潘岩谷在江湖人的心中,自然算得上是一个难入的地方。
因为在谷外面的林子里都种着一些奇异的花草。
这些花草中有一种叫做‘烟云草’的植物。
这种植物会产生一种香气,人一旦闻着这种香气,就会产生幻觉。
被困死在这个林中。
所以,真正能够进入潘岩谷的人并不多。
白鹤里算是这不多的人之一。
那只因为他和这山谷的主人是好朋友,所以他才能够光明正大的走进谷中。
穿过丛林,白鹤里就看见出现在视线的那间简陋的木屋。
木屋在花草丛中。
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景。
白鹤里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能够在这里长住,倒也没有什么不好。
这样想着,原本关着的房门突然打开。
然后白鹤里就看见一个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有一张清俊的脸。
那张脸上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此刻他正淡淡地望着自己。
然后他突然转过身,向着山崖的方向走了去。
“禾弦愠”白鹤里大步上前,然后短住了男人的去路。
禾弦愠抬起头,望着他,淡淡开口道“你来干什么?”
他的语气很淡。
淡的几乎不带有一丝感情。
可是好在白鹤里了解这个人,所以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来实现我曾经对你的诺言。”
听了这话,禾弦愠突然一怔。
好一会儿,他才冷冷开口道,“那些我早已忘了。”
他的语气很淡。
幸好白鹤里了解这个人。
也了解这个人骄傲的性子,所以他有些心疼的将男人揽入怀中,道,“如今皇上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皇上,他也不再需要我们了。我们终于可以隐居山里,安享晚年了。这难道到不好?”
“不好。”禾弦愠突然挣脱开白鹤里,然后他冷冷开口道,“你不是向来喜欢居无漂泊的浪子生活?你现在不怕我太无趣了,跟着我生活没有意思?”
听了这话,白鹤里只的暗道一声不好。
他怎么忘了,他的小愠愠虽然外表淡漠,可是心里却门儿清,他以前的那些事,连他自己都几乎要忘了,可是禾弦愠却还是清楚的记得。
可是好在白鹤里是个无赖。
无赖的脸皮都是比城墙还要厚,所以他已上前,拉住了白鹤里,嬉笑道,“谁说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无趣,你都不知道,我是多么怀念曾经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说完这话,看男人又要冷眼瞪过来,忙低头吻在了男人的双唇上。
他是有多久没有这样做了?
日未落,夜未升。
山谷之中,已升起了一层迷雾。
竹屋前有一张石桌。
此刻,桌子上摆着酒,还有菜。
简单的菜,可是白鹤里却觉得幸福。
他有多久没有过这样悠闲的日子了?
可是,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是没有自知之明的。
因为下一刻,白鹤里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光着头的老和尚。
这个老和尚只有一只手臂,一只眼睛。
他身后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
老乞丐的腿有些坡,然后这两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慢慢地走到了桌子前。
那老乞丐望见桌上的酒,眼睛都闪着光。
然后他大步走到桌前,也不管有没有人招呼,自己拿起来桌上的酒杯,倒满了酒。
然后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
他连和了三杯,方才喘了口气,道,“好酒,好酒。”
等到他说完,旁边的老和尚已气的咬牙瞪眼道,“不知死活的臭乞丐,你当真是不要命了么?”
老乞丐笑道,“美酒杯下死,做鬼也愿意。”
那老和尚听了,气的咬牙道,“不知死活的下作东西。”
“两位老前辈来了,且坐下罢。”一直安静的禾弦愠突然开口。
两人原本在拌嘴,此刻听了这话,当即停止了争吵。
气呼呼地坐下。
谁也不看谁一眼。
白鹤里冷艳望着这两个出现的老混蛋,心里自然是气的咬牙切齿,暗道这两个老怪物怎生来了。
听了禾弦愠的话,方才明白是禾弦愠叫了两个老怪物来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泄气。
原本想要重温一下往日的美好记忆,却不曾想来了这么两个扫兴的主,自然脸色已有些挂不住。
还是老和尚先开口道,“你今日叫我们来有何事?”
禾弦愠一笑,不紧不慢地道,“原本皇上答应两位老前辈,平息了这场叛乱,就给两位自由。”
老乞丐听了这话,道,“这个御颜小子已经告诉了我们。”
禾弦愠点头,继续道,“其实,此次我请二位来,只是想两位前辈告诉我,琴陵在哪里?”
听了这话,老乞丐和老和尚突然惊叫一声,怪叫道,“你在说什么,琴陵不是已经死了么?”
听了这里,白鹤里也是有些莫不着头脑。
他不禁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一幕。
天上依然在下着雨。
这雨,迷离了他的眼。
然后突然看见一声尖叫。
啊——
这是少女的尖叫。
这尖叫声划破了夜空,
也划破了雨帘。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单曦。
单曦脸色苍白。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然后他转身冲入了茂密的雨帘。
白鹤里跟在单曦的身后,也冲入了雨帘。
然后,就看见脸色苍白瘫软在地的丫鬟。
单曦大步跑过去,道,怎么了?
那丫鬟颤声道,有人,有人跳河了。
白鹤里抬头,转身,就望见河边那个背对着他的颀长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件苍青色的布衣。
这个背影,单曦自然再熟悉不过。
所以他已大步向着那个方向奔了去。
他的心在那一刻,突然跳到了喉咙。
然后他忍不住大喊一声,“琴陵——”
下一刻,他突然震住。
他的眼里含着不可置信和痛苦。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颀长而熟悉的人影纵身跳进了那条河里。
单曦的脸色突然白的可怕。
他发疯地冲过去。
“琴陵——”
他嘶声吼出,震破了这黑影。
这震破了这雨帘。
激流的河水。
以及雨点打在上面挡开的水纹。
此刻表面的平静,已看不出刚刚它才吞噬了一个年轻的生命。
单曦冷冷地站在原地,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
白鹤里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想说什么,可是此刻他才发现,他喉咙干涉的厉害,已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还没有告诉他……”单曦呐呐开口,“我爱他。”
白鹤里望着已经平静的河面,心里突然堵塞的厉害。
禾弦愠摇头轻笑,然后他望着老乞丐,一字一句地道,“琴陵没有死,死的那个不是琴陵。”
老和尚听了这话,皱眉道,“死的那个不是琴陵那是谁?莫非,这世上还有两个琴陵不成?”
禾弦愠摇头道,“死的那个是李贺。”说完,他突然抬起头,望着老乞丐,“跳河的那个是李贺,而不是琴陵,对不对。”
听了这话,老乞丐突然结结巴巴道,“胡……胡说八道……连这臭小子也看见琴陵跳河了,你可别想诬陷老夫。”
听了这话,禾弦愠突然冷笑一声,道,“是吗?”然后他嘴角上扬,突然露出一抹笑容。
望见那抹笑容,白鹤里心里一震。
他的小愠愠什么时候有这种魅惑人心的笑容了。
乖乖,可是不得了得大事。
禾弦愠淡笑道,“刚刚那酒好不好喝。”
他这话是对老乞丐说的。
老乞丐老实答道,“好喝。”
然后禾弦愠笑道,“你不怕里面有毒?”
“你……”
“你是不是觉得此刻身体很燥热?禾弦愠淡淡开口。
老乞丐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甚至连一旁的老和尚也失了冷静。
然后他望着禾弦愠,咬牙道,“好你个……”
一旁的白鹤里心中暗自好笑,瞧着这一对老怪物惊慌懊恼的摸样,他险些憋出了内伤。
然后看禾弦愠冷眼瞪着自己,心里登时露了一拍,暗道不好。
想到以禾弦愠如此高超的医术,自然也不难发出自己在酒里动了手脚。
想到这里,白鹤里暗暗后悔,自己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班门弄斧么?
然后他有些同情地望着老乞丐。
老和尚上前一拍桌子,恶声道,“混小子,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禾弦愠朝着白鹤里望了一眼,道,“你该问他。”
老和尚转身,瞪着白鹤里。
白鹤里苦着脸道,“其实……”抬眼望着禾弦愠冷冷的看不出情绪的脸,额头登时冒起了冷汗,半天,断断续续道,“是……是合欢……散……”
“哐当——”
白鹤里有些同情地望着摔倒在地的老乞丐。
然后下一刻,就看见两个老怪物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白鹤里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
然后下一刻,他背上突然升起一股凉意,抬头,就看见禾弦愠正冷冷地望着自己。
心里暗道一声,糟糕。
却听禾弦愠冷声道,“看来,你当真是本性难改。”
白鹤里露出无赖特有的嬉皮笑脸,道,“我只是想要重温一下从前。”
说着,已上前抱住了一脸淡然的男子。
因为,他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曾经他熟悉的东西。
所以他的心,突然变得有些柔软。
这一次,禾弦愠没有推开他。
然后他听那人淡淡开口道,“你可想好了,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离开我的机会。”
白鹤里已来不及回答,他的心突然炙热的厉害。
他的心也跳动的厉害。
没有人知道,当听到那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眼里含着一种东西。
我们暂且称那为,爱和幸福。
——
——
雨已停,太阳也已升起。
今天的天气,和昨日的一样明媚。
可是在释天看来却透着一种悲呛。
“你在想什么。”身旁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释天转过有,刚好看见少年望着自己的眼睛。
那双眼睛,清明透彻,
望见少年那双眼睛,以及那双眼睛里含着让他心疼的情绪,然后他幽幽开口道,“我还差你一次公平的决斗。”
晋无忧一愣。
他突然想起了最开始他跟着释天的目的,是因为释天说“等到我们完成这件事之后,便来一场公平的决斗吧。”
正是因为这点,所以他才会跟在释天后面,和他一起来到陕西。
也和他一起,步入这个迷局。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意突然变了。
他最开始是要杀了这个人。
因为他们的身份是对立的。
正邪不两立。
历来他所受的教育就告诉他,邪魔,应毁。
可是,此刻,再让他下手杀了释天,他却已不能够。
或许,在两个人相处的那些时日。
或许,是因为他更了解这个人,所以他知道,他并不是和他认知的魔教的人那样。
那样嗜血,那样残忍。
更主要的是,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
当看到释天痛苦的时候,他的心也会痛。
他不知道,不了解,为什么他的心那么痛。
那时候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爱。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因为他痛的那么真实。
所以,当所有的事情落下帷幕的时候,当看到释天高大的孤独的背影的时候。
他还是忍不住跟了上来。
此刻,事情已拉下帷幕,他不是应该实现当初的若言。
实现当初的决定?
杀了他。
可是,他却不忍,不舍得。
是因为什么?
这些晋无忧已来不及说。
因为释天已经抽出了他手中的剑,将那把剑放在了他的手中。
他抬起头,就看见释天那双让他心疼的淡蓝色的眼眸。
以及他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
“你现在可以杀了我。”释天缓缓开口。
晋无忧握着剑的手突然开始颤抖。
然后他颤声道,“你让我杀了你?”
释天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笑,道,“此时,我心中已无憾。”
是吗?无憾。
晋无忧的心又开始抽搐般的疼。
他紧咬着唇。
阳光下,那长长的睫毛不停的颤抖。
他低着头,望着自己手中的剑。
以及投射在地上的长长地影子。
“现在,你可以出手,也可以杀了我。”释天淡淡开口。
晋无忧没有出手。
他只是望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发证。
释天的眼睛,落在低着头的少年身上。
他的眼睛里含着痛。
无忧啊无忧。
为什么你还是如此执着。
当初自己会给他付下忘情丹,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
爱上如自己这样的人,晋无忧只会痛苦。
他又如何能够给少年幸福?
所以他才会狠心给晋无忧付下忘情丹。
就是为了让他忘记自己。
他记得,当时白鹤里见到自己的时候,脸上满是震惊,当听到自己的要求的时候他更是震惊的厉害。
“你可知道这药的厉害?”
白鹤里忍不住惊叫。
释天苦笑,他怎么不知道这药的厉害。
忘情丹,忘情丹,自然是用来让人忘记情的。
这药,原本是忌药。这药也是从遥远而神秘的南国传过来了的。
白鹤里忘了他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道,“你且想好了,如果他用了这药,会忘了那个他最爱的人,连同两人在一起的记忆也一并忘记。”
“我懂。”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曾经跟着这天下间医术最厉害的两人身边,对于这药的效果又怎么不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会想要给那个少年用这药。
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少年那么痛苦。
他永远忘不了,少年痛苦的眼,惨白的脸,以及他倒在自己怀里,那近乎绝望的眼神。
爱,既然如此痛,为何不忘个彻底?
可是,后来晋无忧又找上了他。
他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要跟自己开这样一个玩笑。
或许当真是命运弄人。
少年居然举着剑,要杀他。
他心里虽然苦涩,虽然痛。
可是他也觉得,或许,这才是他和他真正的归宿。
他想,或许死在少年的剑下也不错。
至少,他是死在那个他爱的人剑下。
可是那时候他知道自己还不能死,因为他要去救司空霖。
也是到那时候他才知道,司空霖是故意将自己逼走。
故意将自己从魔教逼走,是因为那时候,他要去做一件事。
那件事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所以,他故意用那样的方式,看似残忍的方式,逼着自己厉害他,离开魔教。
这些事,也是在左襄卿死了之后他才知道的。
所以,他定然不会看着司空霖有事。
所以他对少年说,“现在你还不能杀我。”
因为他还有未完的事要做,他要去救一个人。
此刻,事已结束。
也到了他和他,该了解的时候了。
晋无忧突然抬起头,望着释天,一字一句道,“我该杀了你。”
他的眼睛,此刻一片清明。
他握着剑的手,突然紧了紧。
释天轻笑一声。
挥起的手臂,挥起的剑。
阳光反射着剑光。
闪迷离了释天的眼睛。
所以,他已闭上了眼睛。
他站在那里,甚至连身子都没有动一下
他在等。
等着剑刺进他的身体,破开他的骨骼。
激进的风声。
可是,却没有预想的疼痛。
释天睁开眼,他只来得及看见自己飘落的白发。
以及少年近在咫尺的脸。
唇落下的时候,释天觉得自己好像身在梦境。
然后他听到少年轻轻在耳边道,“我杀了你,从此世上再也没有叫释天的人了。”
银白的发,和剑一起落在地方。
反射出的光。
不知是来自于剑,还是来自于发。
晋无忧出剑的那一刻,他好像突然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会痛。
那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他恨释天吗?
自然那是不恨的。
那么他为什么要杀了释天?
只是因为他的身份,和他所处的地位。
因为他所受的教育。
因为正邪不两立。
可是,在剑落下的时候,他突然想明白了。
他要杀的,是一个叫释天的魔教使者。
而不是这个男人。
他要杀的是那个拥有魔教使者身份的释天。
如果这个人不叫释天呢?
阳光依然明媚。
明媚的阳光自然也很温暖。
温暖的阳光照在相拥的两个人身上。
自然也照在了释天有些错愕不可置信的脸上。
——
——
皇宫,高墙。
皇宫的高墙阻隔了太多的人幸福。
皇宫,就是一个埋葬人幸福和自由的地方。
万宝刚进宫的时候,教他的老太监如是对他说。
那时候万宝还太小,他还不明白,老太监这句话的意思。
等到他后来终于明白这件事的时候,他自己的自由和幸福也埋在了那高墙厚瓦中。
“公公,赵大人醒了。”
万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太阳正要落下去。
将落的夕阳将整个皇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中。
万宝听了这句话,脸上一喜,然后他高高兴兴地跑去上书房,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皇上。
他知道皇上如果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
甚至连他自己也很高兴。
因为他其实打心底里喜欢赵大人。
身后的小太监见了他欢快地跑步的摸样,忍不住惊慌道,“大总管,你慢点嗳。”
万宝跑道上书房前,已忍不住大口喘气起来。
他暗自想,看来自己当真是老了,连跑这么几步路都觉得有些吃力。
等到呼吸平和了他才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谁。”
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万宝咽了咽口水,道,“是奴才。”
“进来。”里面的人冷冷道。
万宝咽了口口水,然后轻轻推开了门,抬眼,就看到上位上正批着奏折的男人。
男人身着一件淡黄色的衣服。
浓浓地剑眉此刻皱着,不知又是哪里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万宝轻轻走上前,柔声道,“主子,赵大人醒了。”
话刚落,男人惊愕地抬起头。
“你说什么?”
被那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万宝心思又开始快速跳动起来。
他压了压嗓子,道,“赵大人已经醒过来了……”
他话还未说完,男人已经丢下了奏折,快步朝着外面走了去。
他边走边道,“廷之醒了么?”
万宝一愣,方才反应过来,忙跟上前去,道,“赵大人已经醒了。”
没有人知道,当听到那人醒来的消息的时候,御颜心里的喜悦和震惊。
那人已经整整昏迷了一个月。
他几乎以为,那个人已经再也醒不过来了。
御医说,赵大人这是不想醒过来。
混账,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自然是震怒了,他的廷之怎么会不想醒过来?
可是后来,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日子也一点一点过去。
他的心却一天比一天慌,一天比一天乱。
他开始害怕。
他也开始相信那个流传。
或许,廷之是真的不想醒过来了。
没有人知道这一个月他是怎么走过来的。
近了,近了。
终于行到了那间他再熟悉不过的屋子。
可是他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站在屋前,开始踌躇不安。
此刻,他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有些还有的少年。
万宝已跟了上来,他站在不远处,恭敬地等着自己的主子。
“咯吱——”一声。
眼前的门突然打开,在御颜还没有做好反应的时候。
然后他就看见夕阳照射着的男人的脸。
那么苍白,那么消瘦的脸。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那双眼睛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廷之——”
他突然有些呆愣。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
万宝已识趣的退了下去。
“皇上——”
淡淡的话语,疏离的语气。
御颜心突然一震。
然后他突然伸手,将赵挺之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很用力。
他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他近乎要将眼前这个人揉入自己的骨血里。
和他融为一体。
赵挺之被御颜那么大力的勒的有些疼,他眉头微皱。
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就那么任由御颜抱着。
“廷之,廷之……我以为你……”说到这里,御颜突然截口。
他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般,隔得难受。
赵挺之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悲伤,当然,最多的还是浓的化不开的疼。
然后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此刻的御颜,突然让他想起了小时候,被父皇训责,御颜也是在自己面前这般。
他的脆弱,从来都只流露在自己面前。
想到这里,赵挺之忍不住伸手拦住了御颜的腰。
这一生,他注定逃不出御颜的掌心。
因为他的这颗心,已经完完全全拽在御颜的手中。
暗叹一口气。
罢了,罢了。
终归究来,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
谁有较的过谁?
与其爱恨纠缠,相互折磨,相互怨恨,到不如放手一爱。
——
——
三月的江南。
空气中飘着淡淡地桃花香。
碧绿的江水。
淡淡的桃香。
人们都说,江南的风景最美。
江南的人也最美。
可是在少年小宝的眼里,最美的还是要属屋角那个青年。
如果被邻居的小丫头听了这话,那小丫头一定会嘲笑自己。
可是想到这里,小宝忍不住挺起胸膛,哼,这些小丫头片子懂个什么,他们哪里知道什么事美?
小宝端着娘亲刚做的热气腾腾的包子,欢欢喜喜地跑进了街角巷尾。
知道跑到一间简陋的屋子。
小宝才停下来。
他的身子还不够高,显然还不能够够到门口的拉环。
所以小宝像平时那样,伸脚使劲地揣在了门上。
接着,空气里响起了‘咚咚’的踹门声。
“大林子。”小宝大声嚷着。
下一刻,门被人打开了。
露出青年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
只是这张脸上却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青年望见端着包子,笑着望着自己吐舌头的小孩,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大林子,我娘新包了包子,让我给你送过来。”
这个青年般进这间屋子大约已有四个月时间了。
小宝记得,第一次在门口看见这人的时候,他有些发愣。
青年朝着自己轻声笑道,“小朋友,你娘在不在。”
小宝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美,可是他觉得,那一刻,青年的笑容美的迷离了他的脸。
虽然旁边的小丫头总是不屑的说青年长的很丑。
可是他才懒得和一个黄毛小丫头计较呢。
此后,这个青年租了他们尾巷的那件屋子。
自从青年搬来后,小宝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变得有趣多了。
因为,青年很会讲故事。
他总是能够将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昨天,青年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和往日讲故事不一样,青年将这个故事的时候,他的眼里有着很深很深的悲伤。
甚至,故事讲到一半,青年已忍不住将自己赶走了。
这简直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所以,昨天晚上,小宝忍不住在想,青年一定偷偷哭了。
所以,今天,当母亲做好了包子,他就兴匆匆的端了过来给青年。
因为,他要安慰这个大哥哥。
青年叫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他自己的,自己娘叫他小林子。
所以,他也就学着叫青年大林子。
因为,他觉得青年比他大,用‘大’来形容实在是太好不过。
“大林子,你昨天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小宝一走进屋子,将包子放下,就坐在床上开始叫唤。
昨天大林子还没有告诉他那两个人到底怎么了。
他还太小,不懂得什么阴谋仇恨。
他只关心,那个小陵子和小扇子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青年望着嘟着嘴的小宝,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执着的要一个答案。”
有时候他不得不佩服,这小孩实在是有着惊人的固执。
小宝确实是很固执,小宝缠起人来那简直是让人很无奈。
所以青年最后还是忍不住叹着气,讲完了那个故事。
听完故事的小宝终于不闹了。
他的眼里,闪着光芒。
然后他就那么用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望着青年。
“大林子,你是坏人。”小宝突然道。
青年有些不解,“哦?””
小宝学着一副小大人的摸样,道,“小扇子是喜欢小陵子的,不然,他不会去找他。小陵子为什么不给小扇子一个机会?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青年听了,一愣。
小宝继续道,“给小扇子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相爱本来就已不容易,何苦将自己苦苦束缚在过去无法自拔呢?这样,自己不还是不能幸福?”
青年听了这句话,苦笑一声,道,“因为小陵子他怕了,他已经被伤的怕了,不敢爱,也不敢相信爱。”
小宝皱着眉,望着青年。
然后,他突然伸出手,那双细嫩的小手摸上了青年的脸。
“大林子,你很悲伤?那个故事,是你的故事吗?”
青年一愣,然后他抬起头,望着小宝。
望着小宝眼里不用于这个年龄的成熟。
“你是谁?”他愣愣开口道。
“我是小宝啊?”
青年微皱眉,然后厉声道,“这些话都是谁叫你的?”
小宝嘟着嘴,半天方才道,“我只是觉得小陵子太可怜,小扇子也太可怜。他们,原本可以幸福的。”然后他抬起头,少年的脸上已含着泪光,“我娘说,爱一个人很不容易。所以,如果两个人相爱,就没有人么问题了。”
这句话,青年脸震得煞白。
这些道理,他自然是懂的。
可是,他心里终究是放不下。
他实在是怕了,也实在是累了。
所以,他选择逃避,选择当一个鸵鸟。
他一直知道,那个人在找自己。
他当然也知道,那个人已到了江南。
他甚至还看见他在酒楼里喝酒。
他不止一次偷偷去看他。
看那人在月色下喝酒。
在街道里的地摊上喝酒。
还有就是在酒楼里喝酒。
可是,他只是偷偷地看,却不敢上前却叫他,甚至上前和他相认。
有一次,他们甚至撞在了一起。
那人怀里还是抱着大大的酒坛。
然后,他跌跌撞撞的和自己撞在了一起。
“琴陵。”
那人突然开口。
青年一愣。
他以为那人认出了自己。
可是却听那人抱着怀里的酒坛,喃喃道,“琴陵,琴陵,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很痛。呵呵……你不知道,你一定不知道……”
那人抱着怀里的酒壶,就那么跌跌撞撞地向着街角走去。
独留他一人呆愣在原地。
然后,他发疯似的跑回自己住的地方。
那一刻,他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跳出胸腔。
他以为他已经忘了。
可是那一刻,心,疼的那么真实,那么熟悉。
熟悉到他忍不住弯下腰,才能减少这疼痛。
“大林子。”
小宝突然大叫。
他拉着青年的手,青年的手已苍白的厉害。
然后下一刻,原本关着的门突然推开。
小宝抬头,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跑了进来。
他的脸上满是焦急。
然后他突然上前,抱住了青年。
“琴陵。”青年有些心痛地道。
他的眼里,是激动,还有深深地心疼。
小宝望见这个突然跑进屋子的人,有些发愣。
然后,他就那么愣愣地望着两个人。
“琴陵。”
琴陵睁开眼,就看见那张他熟悉的容颜。
单曦——
单曦——
琴陵脸色苍白,他的全身都在颤抖。
他以为这是一个梦。
可是耳边那人的呼吸,那人的温度,那人的声音都是那么的熟悉。
“单曦……”
“是我。”
单曦突然将琴陵搂住。
紧紧地,不想放手。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手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开着的门照了进来。
照在了相拥的两个人身上。
也照在了小宝仰起的小脸。
“那么,最后呢?”小丫头脸上满是紧张和激动。
小宝突然闭住了嘴,有些骄傲,有些得意。
小丫头忍不住伸手拍在了小宝胖胖的脑袋上,道“你说不说。”
小宝摸了摸脑袋,道,“你个婆娘,凭的歹毒,居然打我的头。”
那小丫头显然也不是好惹的主,当即叉着腰,道,“张小宝,谁让你故意卖关子,你且说不说,小陵子和小扇子最后怎么样了?”
小宝一见,眼一转,道,“你个母夜叉的婆娘,我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说着吐着舌头跑开了。
小丫头见了,气的柳眉倒竖,挥着手臂追上前去。
嘴里不断嚷着,“讨厌的张小宝,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今天的阳光正好。
照着三月的江南。
也照着那对追着的小小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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