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78 更新時間:23-03-26 10:28
好在餐廳這死寂恐怖的氣氛很快被前來稟報消息的督軍府老管家打斷了,說是浚縣的縣長前來拜訪,段紹剛這才站起身,沉著一張臉走出了餐廳,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章氏趁勢把自己的丫鬟喜梅叫來讓她快去春華園尋人,不然真等段紹剛發起怒來就不好收拾了。“是,夫人。”喜梅趕緊飛也似地跑出去了。
謝白覺得無所事事,站起身就準備走開,他才無意參與督軍府的家事呢!誰知道他屁股剛剛離開座椅就被段耀武拉住了,說道:“銀舟,我可以叫銀舟吧?你的年紀怕是比我還小一點,叫舅舅實在叫不出口。”
謝白聳了聳肩,說道:“隨便你。”
段耀武笑逐顏開,親親熱熱地拉著謝白的手臂,把他往餐廳外拖,“銀舟,你大概從來沒有來過浚縣吧?我告訴你,這處有個好玩的地方,我帶你去玩玩。”
謝白身不由己地被他拉著出了督軍府,章氏在後麵追著叫:“耀武啊,你別跑遠了,別去那些不正經的場所,要是回頭被督軍知道了有你好看的!”
段耀武可不待見章氏,隻是鼻子哼了一聲就跨出門去了。
段耀武帶謝白去的是一處名叫煙花間的地方,那是浚縣最大的妓館,出過不少的紅倌,每年浚縣的各大妓館選美,“花魁”這個名字總要落在煙花間的紅倌人頭上。
但是,這個煙花間又別的妓館不同,整個煙花間都是西式裝璜,而且,最讓人感到稀奇的是,裏麵的妓女們個個喜穿男裝,梳一條辮子,穿長衫馬褂,戴金絲邊眼鏡,口中銜著香煙,手中執著一把東洋小扇,媚眼從擅自邊沿拋來,別有一番情趣,而那些清秀的小倌兒卻是穿著對襟短衫,長裙子,戴珠釵,端的是千嬌百媚,顧盼生輝,這樣一副顛鸞倒鳳的荒唐之景,倒是吸引了不少來此的貴客流連忘返。
謝白如看西洋鏡一般瞪大了眼睛,在他重生前那個時代倒是有著異裝癖者,但沒想到在這個時空居然也有這樣性別倒錯的景象,頗讓他為之咋舌。
“怎麼樣?好玩吧?”段耀武得意洋洋地把手中的一大疊銀元扔給了管事的嬤嬤,對著謝白眉飛色舞,“有看中的沒?我叫嬤嬤帶幾個來伺候著,對了,今個兒有好玩的節目麼?”
“回大少爺,那你可趕巧了,今個兒正是咱們選”花國總統”的日子呢。”一個穿著黑色長褂子的嬌俏女子一邊搖著小扇子,一邊吃吃地笑著插話道。
“什麼”花國總統”?”段耀武好奇地問,“我隻聽說選花魁,這個花國總統是啥玩意兒?”
謝白也非常好奇,和段耀武一起把疑問的目光投向了那個嬌俏的女子。
“這啊,還是咱們的季家少帥說的,今年也是他主持的,他說咱們中央政府有總統副總統,內閣也還有總理副總理,那咱們風月場應該也要選個”花國總統”,”花國總理”……”
段耀武就是個玩心極大的,一聽這話,頓時來了興趣,一拍大腿叫道:“好,這敢情好!我也要去瞧瞧這”花國總統”怎麼選的!”
謝白卻抓住了重點,拉住那個嬌俏女子問道:“鳳兒姐,你說是季家少帥,可是我聽說的那個混世魔王季瀾川季少帥?”
鳳兒抿嘴一笑:“可不就是那位少帥麼!”
這時,煙花間的大廳裏搭了個台子,鋪滿了紅綢,下頭坐滿了人,季瀾川穿著黑色的綢緞長衫,戴著西式禮帽,衣兜裏露出金懷表的表鏈,坐在離台子最近的沙發上。他嘴邊還伏著一條大狼狗,灰黑相間的毛,齜牙咧嘴,看起來很是凶惡,可在季瀾川伸手摸它腦袋的時候,它居然不叫不吠,安靜乖巧得像隻小貓。一個長相清秀的,穿著黑裙子的小倌兒挨著他坐著,手裏捏著根銀簽子,往他嘴裏喂水果,十足十的紈絝派頭。
謝白蹙起了眉頭,他可不願意跟那姓季的碰上麵,更見不慣他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偏偏段耀武不懂他的心事,還巴巴地往季瀾川身邊湊,一邊拉著謝白穿過擁擠的人群,一邊還大聲嚷嚷:“喲,這不是季少帥麼?還真是太巧了!”
謝白本想裝看不見的,哪知段耀武這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了他們,一時間滿堂皆靜,氣氛要多尷尬就多尷尬。
季瀾川老早就看見了謝白,那眼中便帶了點促狹的笑,站起身來,衝謝白招手:“阿白,這邊,過來。”然後,他讓煙花間的龜奴去搬椅子過來,還讓他們新添了茶葉和點心。
謝白無奈,隻能硬著頭皮被段耀武拉到了季瀾川的身邊坐下,板著一張臉聽他們談笑,想到這個惡劣的家夥差點把他給軟禁起來,就如坐針氈,恨不得早早離去。
但剛才段耀武那一喊,已經惹人注意了,再抽身離去隻怕更難。
“咦,阿白,你怎麼不說話啊?還記恨著那件事麼?也是我那次太唐突了,得罪了謝小少爺。”
謝白不想搭話,想走人,偏偏季瀾川不如他所願,把臉扭過來,直勾勾地看他。
“怎麼?你們是有啥誤會?那就趁現在說開了就好了,好歹咱們都是熟人朋友,銀舟,你說是不是?”段耀武有心想要攀附這位北六省的權貴,嘻嘻地笑道。
是你的大頭鬼!
謝白翻了個白眼。
正說話間,那領他們來的鳳兒捧了滿滿一捧嬌豔欲滴的新鮮玫瑰花來,問段耀武和謝白:“二位少爺,你們打算買多少票?”
謝白不解,望向了段耀武,誰知他也搖了搖頭,表示不明白。
季瀾川麵帶得意之色,伸指一點鳳兒,鳳兒便替他們解釋起來:“這是少帥想的注意,以玫瑰花來做選票,得的花最多的就贏。二位少爺,你們看好那位姐兒,準備給她下多少票?一百元一票。”
這是明晃晃的砸錢啊!
莫說謝白對紅姐兒不敢興趣,真感興趣也不舍得砸錢。
段耀武倒是興致勃勃,一把從衣兜裏掏出了自個兒的懷表往鳳兒手上一塞,指著鳳兒說:“我就看好鳳兒你了!這一大捧都是你的了!”
鳳兒喜笑顏開,連連道謝。
“你呢?”季瀾川問。
謝白搖頭,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隻是抓著桌子上的瓜子磕著,甜點吃著。
很快,“花國總統”選舉開始了,還真不是一般的熱鬧,附近幾間妓館的紅倌兒,紅姐兒都上台了,穿著各色漂亮的衣裳,或唱歌或跳舞,時不時就有人把真金白銀買來的玫瑰花拋到台上。
季瀾川問;“你看好那個?”
四周吵鬧得很,季瀾川說話便挨得近,熱氣全部噴到謝白的耳朵上,謝白覺得耳朵一陣發熱,聳了聳肩,搖搖頭。
這會兒輪到鳳兒上台了,季瀾川親昵地攬著他的肩膀,說道:“你可以投這個。”
謝白不解:“為何?我看她樣貌不及前頭幾個。”
季瀾川壓低聲音說:“她樣貌不顯,一條舌頭可不得了。”
謝白還有些懵懂,不明白他話中之意,旁邊的一個小倌兒吃吃地笑起來,意味深長地盯了一眼謝白,頓時讓謝白明白了什麼,一張臉漲得通紅,又瞧見季瀾川那滿是促狹笑意的眼睛,又氣又恨,真想抽身就走,季瀾川見他真惱了,趕緊收住笑意,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說:“好了,還沒選完呢,這麼急著走幹嘛?還有,你好像有樣東西丟在我這兒了。”
謝白一愣:“什麼東西?”
季瀾川把一個黑色封麵的厚厚的筆記本在他眼前晃了晃,看謝白還是有點不明所以的樣子,幹脆翻開了筆記本,在他耳邊低低地念著:“三月初三,我看見他站在一片花海之中,他是那麼英俊出色,比花海更加吸引我的目光……”
謝白頓時臉色一變。
他想起來了,這是原主謝白給他的暗戀對象寫的情書,那位暗戀對象是他在東瀛留學期間認識的一位學長,名字叫做肖慕辰。他對其一見鍾情,奈何對方卻已經有了心儀的對象,這份愛慕便成了縈繞他心間的苦澀的單戀。
謝白自然不會對肖慕辰有任何感覺,但這畢竟算是原主的隱私,他怎麼能任由季瀾川這樣戲耍和捉弄呢?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謝白咬牙切齒地說。
“沒怎麼樣。”季瀾川微笑,“陪我玩玩,最好看完今天的選舉。”
季瀾川笑得可惡,謝白牙咬得咯吱作響,卻也拿無可奈何。
而季瀾川興致越發高昂,幾乎把所有的玫瑰花都買下並拋了去,最後是舌頭不得了的鳳兒奪了冠。
按照票數多少,排了個等次,排得頭名的就是“花國總統”,明年妓館的花名冊就也按照這個來排了,場內數季瀾川砸錢最多,他給誰投票,誰的等次就高,滿場看下來,就是季瀾川跟段耀武玩得最開心,旁人都是看個熱鬧。
評完了一二三等,熱鬧還沒結束,評出來的紅姐兒還要反選一個恩客陪夜呢。
按理來講,自然是誰砸錢多就選誰,可全場砸錢最多的就是季瀾川,鶯鶯燕燕就圍著他拋媚眼,極盡奉承之能事。
鳳兒也想選季瀾川,可轉念一想,又把目光投向了段耀武,笑嘻嘻地說:“段少爺,你投的花也多,鳳兒挺喜歡呢!”
段耀武聞言,心情大悅,立馬攬了鳳兒的肩,跟謝白打了聲招呼就離場了。
謝白才不想湊這個熱鬧,幾次都起身要走,偏偏季瀾川不讓走,自己又有把柄在他手裏,隻能恨恨地咬牙問:“少帥,你到底意欲何為?”
季瀾川又摸了摸身邊的那隻狼狗的腦袋,慢條斯理地說:“聽說謝少爺的父親是原來那位威震江南的巡防總司令,隻可惜早早過世了,留下了幼子在世上掙紮求存,可憐呐,嘖嘖……”
謝白知道他早把自己調查了個一清二楚,也不奇怪,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他葫蘆裏究竟在賣什麼藥。
“不過,謝少爺的命也不算差,有段督軍幫襯著,好歹也能青雲直上。”
謝白淡淡地說:“那是自然。”
季瀾川微笑著,站起身,把手裏的黑皮筆記本晃了一晃,說道:“這個東西呢,本少帥暫時保管著,欣賞欣賞一下這個浪漫的愛情故事……”
謝白有些急了,上前想去搶,但他比季瀾川矮了一頭,根本夠不到他手裏的筆記本,眼珠子一轉,他猛然抓住了季瀾川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
“哎呀!你屬狗的?”季瀾川痛得叫了一聲,縮了手,謝白趁機去搶,但季瀾川太過狡猾,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的,那本筆記本早已調了隻手,被他藏在了身後。
謝白一下子栽到了他的懷中,季瀾川也被按倒在沙發上。
幸而,那“花國總統”的選舉已經結束,大家各自尋歡去了,倒也沒有角落裏的二人。
謝白騎在了季瀾川的身上,兩人的臉貼得極近,呼吸糾纏。
“謝少爺這是投懷送抱?”季瀾川笑嘻嘻地在他耳邊說。
謝白這會兒反而豁出去了:“季少帥都不怕,我怕什麼?東西還我!”
季瀾川說:“可以是可以。中秋節陪我去寒山寺燒香。”
謝白冷著臉,說:“東西先給我。”
季瀾川說:“中秋節那天就還你,隻要你答應陪我。”
謝白說:“你說話要算話。”
季瀾川笑道:“騙你是小狗。”
謝白從煙花間出來,沒有看見段耀武,估計他跟那個鳳兒鬼混去了,搖了搖頭,招了一輛黃包車,準備回督軍府,誰知,目光一轉,他又頓住了腳步,走向了路邊的一個婦人跟前,看那婦人衣衫襤褸,旁邊坐著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都是五六歲的樣子,身上插著牌子,臉上還掛著淚珠子。
他有些不解,聽旁邊人私下議論,才知道這是賣孩子。
他生活的時空根本不可能有這種事情,但他也看過關於古地球時期,遠古的時空裏,有些貧窮的人家因為窮困潦倒而不得不變賣自己的兒女,以前覺得很荒繆,但真的遇上,還是非常的震驚的。
但後來想一想,雖然他那個時空裏人們的貧富差距也是很大的,裏麵的肮髒事情更多,隻不過不會表現在明麵上而已,像自己,不也是身不由己,最後不得不走到逼宮一途麼?
心中同情萬分,摸了摸身上卻是並無多少現金,虧他還是堂堂督軍大人的小舅子,也一樣的身無分文,隻得歎了口氣,準備離去,不料,旁邊走出一個女子,一雙高跟鞋站在婦人麵前,丟下了一大袋大洋,指了指那兩個孩子。
婦人立馬拉起了兩個孩子往那女子身前推:“太太放心,很好養活的,能幹不少活兒。”
兩個孩子立馬哭了出來往後躲。
女子淡淡一笑,轉頭看向了謝白,說道:“這是我家少爺,你們跟我一起進府吧,少爺不怕養不起你們一家人。”
謝白一愣,這才看清原來居然是姐姐身邊的,後來被姐姐指定來服侍自己的丫鬟嫣兒。
“謝謝少爺,謝謝少爺!”婦人喜極而泣,抱住了自己的兩個孩子,朝著謝白磕頭。
謝白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詢問婦人為何要賣自己的孩子。
婦人歎氣,說她姓周,丈夫姓薛。
他們家原本是開布店的,本來生意還不錯,哪料某天禍從天降,丈夫去購貨的途中遭遇了土匪,那一批貨也被土匪搶得一幹二淨,這倒也罷了,丈夫垂頭喪氣地回來,指望著倉庫裏的貨能解燃眉之急,卻沒曾想,布料竟然受了潮,全都變色了,這下子布店就遭了損失,客戶上門要他賠償,資金也周轉不靈,丈夫一急之下,中風癱瘓在床,債主上門,討要不到錢財,就砸了他家的店子,一時間搞得他們無法生活下去。
婦人沒有辦法,眼看著丈夫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孩子更是嗷嗷待哺,家裏再也養不起兩個年幼的孩童,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謝白皺起了眉頭,聽完了他們的述說,讓婦人帶他去倉庫看看。
婦人不明所以,擦幹了眼淚,心情忐忑地帶著他往自家的倉庫走去。
作者閑話:
今日雙更,祝親們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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