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74 更新時間:23-05-23 18:02
程經籍這段時間渾渾噩噩的。他晚上睡在林說文病房裏的小床上,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林說文散發出的溫柔信息素,這讓他安心不少,但夢裏還是經常出現那天他推開門後的場景。
鮮血淋漓的許宴宜,以及蜷縮成一團把手機死死地捏在手裏的林說文。許宴宜怎樣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眼裏隻有林說文。他一邊喊著林說文的名字一邊去揉捏他的耳垂,希望能恢複林說文的意識。
當時林說文身上是有血的,有他自己的也有許宴宜的。程經籍把他抱在懷裏,他有了點意識就隻會呻吟,聽上去就是含糊不清的“疼”,那時omega的身子燙得像個火爐,唯獨那個鼓起的肚子又硬又涼,像塊石頭一樣。
“方,方慈詮!你來看他!”程經籍理智尚存,喊了在場的醫生。
方慈詮也沒了往日那個不著調的樣子,他沒多想就跟程經籍說:“你,抱緊他,釋放你的信息素,慢一點,溫柔一點,但是千萬不要停下來。”說完他就馬不停蹄地打電話給醫院準備搶救。
那時候,程經籍能聽見林說文呼吸聲斷斷續續的,又感覺他一直在吐氣,慌亂極了。從那時候開始他就覺得自己腦子不清醒了,現在再怎麼回憶也記不清那天的細節,他隻記起那位方醫生的手真的很穩,在渾身都在顫抖的情況下還能把那麼細的針頭精準地紮進林說文的血管裏。
救護車都出動了,那動靜就足夠大了,在林說文終於被推進搶救室後程瀚和穀雨也到了,程經籍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先挨了自己親生父親的一巴掌,非常地重,讓他整個人都飛出去了一截。
緊接著,就是一頓毒打。程經籍已經忘記了上次被父親痛毆是什麼感覺,但肯定不如這次疼。他被程瀚打到了牆角,打到蜷縮起來隻記得護住頭。他能聽見程瀚對自己行為作出的解釋。
“程經籍,你這個廢物!爛泥扶不上牆!你就是這麼保護你的omega的?沒有人,沒有人像你這麼丟人現眼!程經籍!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
這些話他聽太多了,也聽習慣了。
他自臂彎間的縫隙裏窺見了站在一旁的母親,她高貴,優雅地站在一邊,沒有插一句嘴,沒有做任何動作。他看不見母親的臉,但也猜得到這個omega此刻的表情。
失望,憤怒。
畢竟林說文是她的“好兒媳婦”,阿愚是她寄予厚望的孫輩。
父親的暴力是程經籍記事起就領會過的東西,倒不是親身領會,而是看見他對他那些連名字也不一定能記清的下屬,他會把文件夾、A4紙、鋼筆,以及桌上能拿到的一切砸向不合他心意的下屬,而那些下屬即使頭破血流也不會有說一句話,任由他辱罵著。那時候程經籍就覺得這些人是真的蠢。
程經籍還見識過程瀚對自己omega的暴力,他張牙舞爪,眼睛爬滿血絲,像一隻不認人的禽獸,捏起穀雨的臉,想把她往牆上貼,omega想要反抗,然,她無法抵抗alpha的信息素。那時候程經籍還很小,根本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而大打出手,隻能無助地站在角落像一隻流浪狗一樣等著劉媽來護住他。等他大一點,自詡能聽懂大人們的那些話的時候穀雨和程瀚又再也沒有發生過暴力。
程經籍第一次領教程瀚的暴力是在他小學前,那時候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總之就是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頓打,接著就是長達三天的反反複複的高燒。到了大一點他才明白,一切的原因隻是一張沒有拿到滿分的英語試卷。
程經籍有時候在想,如果程瀚像要求他滿分入學一樣一直要求他走人生中接下來的每一步,或許他現在也能成為林說文那種人。可惜,程瀚這人不夠有耐心,他不會在看不到巨大回報的事情上花費腦筋。程經籍也忘了他從什麼時候意識到隻要能在程瀚每個月回家的那幾天表現得光鮮亮麗,就算內裏腐爛成泥都不會挨一頓打。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的生活就隻有兩件事,快活和不挨打。
程經籍回想自己現在三十歲,有二十三年的時間都在恐懼著程瀚的拳頭,那個拳頭太可怕,明明都是肉長的,但是三五拳就能擊碎他的一切。程瀚的拳頭越來越重,也越來越不講道理。
醫院的一角,他被揍得腦袋發懵,耳朵發出詭異的蜂鳴聲,他放空著思緒,瘋狂到享受這份暴力,如果接受暴力就能彌補錯誤那也挺好。
“幹什麼?幹什麼!法治社會!公共場合!家暴嗎!保安!保安!”
程經籍先聽見了一個熟悉的女聲,接著他身上的拳腳就消失了,程瀚大概是被趕來的兩個保安拉開了,走到他身邊的是方慈詮,他身上還沾著林說文信息素的味道。
“程經籍,程經籍。”方慈詮喊著他的名字。
程經籍抬起了眼,正視著麵前這個戴著醫用口罩的醫生,那雙眼睛此刻銳利又幹淨。
“我,沒事,怎麼樣?我是說,林老師。”
方慈詮解釋說:“他需要你的血,行不行?還能不能走?”
程經籍點了點頭,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撐著方慈詮的肩告訴他:“抽,拿我的命去換他的命也行。”
“神經病,我是帶你去抽血不是去掏心掏肺,我一個正規醫療機構正經醫生怎麼在你嘴裏就成了黑診所黑心醫生了?”方慈詮控訴道。
程經籍那天被抽了整整八管血,是人體極限的400ml。他的記憶隻到最後一管血抽完,他渾身的力氣都消失,一陣天昏地暗過後他就失去了意識,再醒過來時,他和林說文在一個病房裏。
林說文安靜地躺在他側頭就能看見的地方,沉沉地睡著,鼻腔上還掛著氧氣管,一雙手歇在身子的兩側,放著滯留針輸送著不知名的藥物。
他嚐試著下床,卻在腳尖著地的那一刻渾身一陣發柔,最終在地上摔了個狼狽,他這一摔動靜不小,沒有吵醒床上的林說文,但是吸引了外邊的醫生。
是方相娜,程經籍想起,那個在程瀚揍他的時候喊保安的聲音就是方相娜。他對這個女醫生的印象很簡單,總是很開朗,人緣很好,跟他那個臭脾氣的哥根本就是反過來的。
“哎哎哎,你怎麼起來了?”方相娜把他攙扶到床上坐好了,不等他問就直接說:“你別擔心,你身上的傷我們幫你檢查也包紮過了,沒事了。然後,林老師的情況有點複雜,不過總的來說是穩定下來了,別擔心哈。”
程經籍謝過方相娜,在床邊坐著緩著氣,方相娜又說道:“嗯,我先跟你說一點你要注意的,注意營養,補血,因為可能林老師時不時還要用到你的血,還有就是,方便的話你最好在這陪床。一方麵是你的信息素在,林老師的信息素能更穩定一些,也少一點意外,又一方麵,其實你的信息素現在也不太穩定,你如果離開他久了可能會出現孤獨感,焦躁,恐懼,情緒低落等等,嚴重了你會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進行暴力活動,所以,我建議說……”
“我知道。”程經籍抬手打斷了方相娜:“跟我說說林老師,我無所謂,我皮實得很。”
“我說了啊,情況複雜,等我哥來跟你說。”方相娜重申了一遍。
程經籍追問道:“那你哥呢?”
“在睡覺。”方相娜把病曆本和手背在身後,義正嚴詞地說道:“我哥他從昨天下午一直到淩晨四點,一直守著林老師,四次把林老師和你家孩子從鬼門關拉回來。你有什麼說法嗎?”
程經籍一時怔住了,方相娜笑笑,又說:“開玩笑的,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林老師是我哥的病人。我隻是說你先別急,讓他睡一會兒。”
“好,謝……謝謝。”程經籍是底氣不足的。
程經籍是真心的在感謝方慈詮兩兄妹,他謝謝方相娜製止了程瀚的暴力,也謝謝方慈詮廢寢忘食地救回了林說文的命。晚些時候,頂著雞窩頭的方慈詮來給程經籍說了林說文現在的情況,嘰裏呱啦的術語聽了一大堆,沒怎麼聽懂,但好在後邊有總結。
總之,許宴宜差點殺死了林說文和一個尚未出生的孩子。可笑的是,現在許宴宜還在享受著最好的醫療資源吊著一口氣,而林說文父子則隨時有可能死於信息素過敏。
那一天,程經籍理性討論了去斷了許宴宜那邊的電源的想法。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程經籍幾乎是躲在病房裏貪婪地享受著林說文四周的空氣,同時,他也是恐懼著出門,害怕著那些長輩的問責。一方病房,成了他的安樂鄉。
林說文醒來的那天,林嬖也從美國殺了過來。他跑出去叫方慈詮,自己卻被林嬖揪住了領子,質問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她的弟弟?他回答不出來,隻能不斷地說對不起。
他想,無所謂了,逃不掉了。
閉上眼睛準備讓林嬖痛扁自己一頓的時候又是方相娜出現了,她的聲音溫柔又不失嚴厲:
“程經籍,你過來,林老師要你呢。”
女alpha急切地問方相娜:“我呢?我能不能見見我弟弟?”
方相娜搖了搖頭:“不行,你們的信息素對病人刺激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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