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73 更新時間:23-04-07 23:37
林說文回房以後也沒睡多久,他雖然嗜睡,但畢竟是大清早,剛醒來沒多久,再睡一覺也隻是一個多小時的回籠覺。
他剛睡醒就發現許蕎禾就坐在他的床邊,一雙幹淨細長的手放在了他的額頭上。
“醒了嗎?趁著現在有時間,我們來聊會天好不好?”
林說文不由地皺眉,他隻是不喜歡許蕎禾將手放在他的額頭上,總讓他莫名懷疑自己是不是發了高燒。好在,許蕎禾很快就把手拿來了。他手肘一撐,從床上坐起,直接靠在了船頭上。
“現在還難不難受?”許蕎禾問。
林說文搖搖頭:“沒事,你要問什麼就直接問吧。”
“不能是隨便聊聊嗎?”許蕎禾想去碰兒子的頭,奈何兒子頭一偏她就撲了個空,無奈她隻能將手收了回來。
“嗯,聊什麼?”
許蕎禾有點噎,但也不奇怪,自己的兒子什麼德行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為什麼懷孕了也不告訴我?告訴我,我可以給你一點幫助。”
“我有聯係醫生。”
“那你不準備告訴我嗎?”
“這種事情特地通知會很別扭吧。就算我不說,一個有alpha的omega,又是這副鬼樣子,答案不言而喻。”
林說文說話的語氣平緩至極,不帶一點情緒,許蕎禾是知道他剛睡醒時說起話來就是這樣,冷漠,又有一種愛答不理的感覺,但她現在更願意偏向另一個答案。
“還是在埋怨我嗎?”
“什麼?”
“埋怨我沒有去你的婚禮。”
“我沒有。”
林說文垂下了眸子:“我從來沒有埋怨過你,如果可以我連那場婚禮都不想辦,又何必在乎來了什麼人?我沒有鄭重其事地告訴你我懷孕了,隻是因為我覺得變扭,從始至終,我隻主動告訴過程經籍一個人我懷孕了,其他的都是他們自己看出來的。你們總是把我往壞的地方想,你們除了自我感動就隻會自我委屈。”
許蕎禾啞然失笑:“這麼多年了,你終於說出來了,是嗎?”
林說文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他真的恨不得去砍程經籍一頓,果然跟莽夫待久了會被傳染。
“抱歉。”他緩和了語氣,“我隻是想告訴你們不要過度解讀我的任何行為。”
“沒關係。”許蕎禾嘴角一舒,說道:“就聊這個,我很少會把這些想法說出來。必須要知道問題才能解決問題不是嗎?”
林說文的語氣仍舊是緩和平靜的,但話聽起來卻尖銳得很:“沒什麼。總之就是我沒事,不要把我當成易碎的瓷娃娃,也不要害怕一個名字就會把我擊垮。”
“好。”許蕎禾微笑著答應著。
林說文看著那種笑直犯惡心,太和善了,太奇怪了,也太虛偽了。還是像對待病人一樣,即使是心裏的答案是否定的到了嘴裏都是“好”。
“還要聊什麼嗎?”他故意表現出了略微的不耐煩,他實在是太想結束這場聊天了。
“嗯。”許蕎禾依舊是溫柔地搖頭,又問他:“你就沒有別的事情跟媽媽聊聊嗎?南省山高水遠,我也不會去那地方,你願意忙工作,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到。”
林說文想說“沒有”,但忽然間又想起了穀雨,他便說道:“能別教南省的人怎麼對我嗎?否則我的逃跑將毫無異議。”
就像是在背誦名言警句一樣。許蕎禾揣摩著“逃跑”兩字,良久才明了了一切,換了個新的問題:“你覺得南省真的比京城好嗎?”
“至少山高路遠。”
“但也不是鞭長莫及。”
“那又怎麼樣?”林說文暗淡的眸中掠過一絲亮光:“至少南省有那麼一個人還算單純,不會學著你們人雲亦雲,以訛傳訛。”
“程經籍嗎?他確實單純地可愛,但是我也知道他這人粗魯,我還知道他跟那個女alpha的絲絲縷縷,他是你覺得南省是淨土的理由?”許蕎禾的神色顯然是不信的。
林說文也一口否認:“不是,不可能。大概是因為比起做毫無起色的研究我更喜歡專注地在講台上講課吧。”
“京城的大學有成百上千個講台。”許蕎禾辯駁道。
“那,又怎樣呢?”林說文抬起了眼簾,眸裏淡淡的光向母親襲取:“我討厭如果論,你當時對我去南省的選擇沒有做出挽留,現在又在懊悔什麼?況且,你覺得我有資格再跑回來嗎?你想讓我生下第二個齊卓允嗎?”
他能感受到自己今天的火氣是有些大得,語氣也是衝的。他不明白為什麼,但他知道,隻有對麵是許蕎禾,是這個明事理的母親他才能下意識地說出這些話來。
“說說。”許蕎禾牽過他搭在腹上的手,為自己解釋說:“我,希望你得到自己的自由。我今天說這些話也不過是想跟你聊點閑話。但如果你要論自由,我隻能告訴你,就算山高路遠也不是鞭長莫及,你們身上好像有些枷鎖,除非他們自動脫落,就隻有死一種擺脫的法子。”
“我知道,我在完成我的責任。”他倔強地別過臉不想去看母親。
許蕎禾忽然抬手就往兒子的額頭輕輕一敲:“說說,你和阿嬖從來不是因為責任而生的。你們是我的孩子,是我自由的一部分。”
“別說酸話。”
“你不明白嗎?”
“不明白。”林說文又一次將許蕎禾的手打開,轉過頭瞪著她:“我不是聖人啊,我大抵也沒有遺傳到你的分毫,我做不到在鐐銬下行動自如。”
手掌再一次懸於空中,許蕎禾終究是放棄了。她忽然想起,她今天也不過是實在沒法跟他這油鹽不進的兒子聊天了才搬出這套說辭理論的。有些事情,她也是到了中年才想明白的,實在做不到強迫和自己性子這樣相像的兒子被動接受的事情。
“好好休息吧,我就,先走了。”懸在半空的手落在大腿上,上邊的玉環垂下,她轉身走了,給兒子留下了他想要的安靜。
許蕎禾一走,林說文便長長舒了一口氣。十八歲以後,他好像就和母親不親近了,實在找不回少年時代和她對坐閑聊的感覺。許蕎禾在找的東西他也在找,隻是實在是無能為力。
枕邊的手機震動了幾聲,扭頭一看是程經籍發來了幾張圖片,他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塊被擦拭到差點反光的墓碑,上邊鐫刻的名字就是那個在林家比伏地魔還忌諱的名字。
——林老師,我盡力了。
林說文有些無語,但又莫名地心情在變好。這大概就是人們在馬戲團看小醜的心理,看著那些蠢行為,無言以對又實在想笑。
程經籍以為他要去掃墓就是為了看個碑嗎?
不一會兒,又一條消息彈出來。
——他們說你看這碑就觸景生情,會想死,我就不信邪了。你還活著嗎?活著扣個1。
這信息讓林說文不由地哼笑了一聲,抬手回道:“不要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結果顯而易見。
他伸了個懶腰,到洗手間做了簡單得洗漱就抱著電腦又回到了床上。他其實有個壞習慣,就是極其喜歡在床上看東西,書啊手機啊電腦啊,都喜歡,他沒近視那完全是仰賴著基因,就因為知道這樣不好,讀研以後依靠著強悍的自製力就給改了,這會兒他身子懶,坐著又腰疼,還是選擇回床上靠著。
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學生郵件了,他以為這群孩子會願意讓自己過個好年所以不糾結這些問題,但他萬萬沒想到,在大多數人眼裏這些問題會阻礙他們過好年。他最近都沒看過郵箱,直到秦舒給他發了消息他才知道自己的郵箱已經有幾百封郵件待處理了。
他隨便看了一眼,大多都是對自己的成績表示疑惑的。他一一回複道:“卷子並不是我一個人做批改,我隻做最後一題的批改教師之一,如果成績過低請做自我剖析。另,請認真準備補考。”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的回複,除了周正乾的。
林老師對於這個學生記得很清楚,不僅僅因為他是周家子孫,還因為他總是逃課,再有就是——平時分對總成績有百分之三十的占比,請注意出勤。另,如果你認為春秋三傳是《左傳》《公羊傳》和《母羊傳》,那麼我相信為你核分的老師已經盡力,請認真準備補考。
林說文至今都還記得在工作群裏改這道題的老師把寫了“母羊傳”的填空題拍照發了上來,並配了一個全是“哈”的表情包。他本來無意這位學生是誰,結果那老師直接@了他,問道:“林老師,這個周正乾是你的學生吧?太逗了。”
林說文當時真的認真地思考過自己講課時是不是偶爾會蹦出京話才讓學生把《穀梁傳》寫成了《母羊傳》,但轉念一想,就算是他發音不標準了,他的板書絕對不會出現問題,而且,整個年級也找不出另一個“母羊傳”!
他當時順手把圖轉給了曲俊燕,曲俊燕的說法是大概因為考場上那個告訴他答案的菩薩發音不太標準,而他也沒有足夠的知識儲備應付聽寫。
作者閑話:
補上昨天那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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