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正念之上予民安康  第六十六章

章節字數:4205  更新時間:23-03-12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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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謙猛地將她甩在一邊,整個人撞到了桌子,柒休覲啞聲慘叫了一聲,疼的蹲下去,一邊捂脖子咳嗽,一邊捂著胯部,跪坐在地上嗚嗚噎噎的哭。

    歐陽謙氣惱的走來走去,一手指著她罵:“你哭什麼哭?被拋棄的人是我!該哭的人也是我!你這些年逍遙自在的很,我一回來就難過成這樣?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在外邊兒!好不讓我耽誤你的逍遙日子是嗎?”

    好不容易喉嚨處緩和過來了,低頭就看到骨頭處都磕的腫起來了,淚眼朦朧的望著他,聲音顫顫巍巍:“你弄疼我了……”歐陽謙低頭看到她胯骨上磕破了一塊皮,正在冒著淤血,心下也有不忍,剛要上前就聞得外麵一陣號召聲,於是遲疑了一下還是趕忙趕了過去。柒休覲望著他颯颯而去的背影,伏在桌案上哭個不行,似是要把這些年的委屈哭個遍。

    先是想著他是如何拋下自己六年杳無音訊的,後是想著他回來之後那高高在上的姿態,手裏還牽著個未婚妻,整日沒事就來她麵前耀武揚威,每每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態,就仿佛間接的在諷刺她六年前如何不自量力,飛蛾撲火般誰勸都不聽,非得闖進另一個世界裏。結果呢?他要自己把所有的想法和感受都告訴他,不許有一絲隱瞞,自己也小心翼翼的照做了,依賴著,跟他展露所有的脆弱之後,被人看盡了所有的醜態,現在卻被人拿樂子一樣看待。

    每回歐陽謙看著自己那戲謔的眼神,都讓她無比懊悔,那眼神好像在說,我知道你現在裝的人模人樣,其實內裏是個什麼東西。為什麼,當年能相信他絕不會看輕自己,相信他能給自己一個溫暖的、沒有傷害的巢穴?

    她自暴自棄的想,反正我已然是這樣的人,任他看得起也罷,看不起也罷,總之自己現在已經不需要他了,當他不存在就是了。可是他憑什麼妻妾情人一大堆,還來自己麵前動手動腳?一邊瞧不起自己,一邊還又要來找不痛快,曾經的愛慕和依賴,都讓她懊惱的抓耳撓腮,恨不得回到六年前狠狠的扇醒自己,告訴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

    都是假的,沒有什麼是真的。

    等歐陽謙處理完事情回來,發現她還在哭,臉色稍微變了變,想看看她身上的傷,卻又不知怎麼看,難道要把人按倒在桌上?

    柒休覲抬眼看到他又進來了,衝他吼道:“你到底還想怎麼樣?你一邊忙著自己和漂亮女人成親的事,一邊又來我麵前耀武揚威,你哪兒來的臉管我?你憑什麼對我動手動腳的耍流氓!”

    歐陽謙低著頭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說道:“你真的想跟我當陌生人嗎?”

    “滾出去!”柒休覲一手指著營帳門口,歐陽謙沉默了一會兒,腦海中不斷湧上她和蘇九糾纏到一起的身影,咬牙道,“這是你做的決定,你不要後悔。”

    “滾!”

    歐陽謙看到柒休覲滿臉的眼淚,委屈的抽泣,突的將她按在桌上,撩開她的衣服,看到了她後背上依然猙獰的縫合傷口,臀部還沒消腫的條條棍傷,還未來得及開口,柒休覲忍無可忍,翻身抽了他一巴掌。

    “你還要不要臉!你到底要怎麼羞辱我才算是夠!你到底做這些莫名其妙的舉動是為什麼!你有病啊!自己都有老婆了還要看別人裸體,你真是太讓我惡心了!你給我滾!”

    歐陽謙用手背碰了碰腫起來的臉,低聲道:“我隻是想看看你的傷。”

    他突然這麼一示弱,柒休覲有些懵,語氣也緩和了些:“我沒事,用不著你關心,男女有別,謙帥,我已經有九九了,她是我的伴侶,我需要對她忠誠,希望你能理解,我們現在各自有伴兒,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做這些不知所謂的事。”

    柒休覲回家後,蘇九鬧了一會兒脾氣,柒休覲好不容易給她哄好了,她看到柒休覲胯骨上被蹭掉的皮,忙拿了紗布和藥膏來給她清理傷口,其實她不問,也能猜到原因,心裏堵了一口氣似的,嘟囔道:“他真是陰魂不散!”氣到極處竟然氣哭了。

    柒休覲哄著她:“沒事兒,我已經把他趕跑了,男人嘛,占有欲都是比較強的,今天也是在營裏遇到了,才有這麼出事,不然哪能呢。”

    “休覲,我這輩子什麼都不想了,隻求能跟你一起好好過日子,可是,我們的日子,好像並沒有掌握在自己手裏,憑什麼。”

    柒休覲歎了口氣,她其實也想問憑什麼,可是問了也得不到個結果,她不想再去被這些事牽動思緒了。

    歐陽謙回了家,手下跟著他進了屋,隻見他一直按著眉心,良久才說道:“你,去查一下她這次受傷,險些喪命,是意外還是人為。”

    “是。”

    “暗中調查即可,不要聲張。”

    “是,屬下這就去辦。”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騎馬到了軍營門口,魂不守舍的往裏走,被看守給攔了下來:“你找誰?”

    男子憔悴的頭腦發暈,抿了抿青白的嘴唇:“你好,我找柒休覲,柒將軍,她在營裏嗎?”

    “你是她什麼人?”

    “我是她……朋友,有事想找她,可以麻煩通傳一聲嗎?”

    看守見他搖搖欲墜的,像是受了很大打擊,猶豫了一瞬,問道:“姓名?”

    “安瑞。”

    “好,在這兒等著吧。”看守吩咐了一個人去找她,安瑞就在一旁站著,腦袋耷拉著,一點精氣神兒都沒有。看守不禁問道,“你怎麼了?還好吧?”

    安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聽到他問什麼話,看守也就作罷了。

    她正在整自己營裏堆積的事務呢,有士兵進來通傳,說門外有位叫安瑞的男子求見,柒休覲放下手中的事務就趕去了門口。柒休覲大步跑了出來,氣喘籲籲的叫道:“安大哥?”

    安瑞猛地抬頭,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柒休覲跑到他跟前,見他這副狼狽的樣子,擔心的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安瑞一張口卻是巨大的抽噎聲,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柒休覲被他嚇壞了,慌忙用手順著他的後背,怕有人注意,觀望了一下四周,扶著他走向了沒人的地方:“哥,哥,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安瑞掐著柒休覲的胳膊,仿佛抱著一根救人上岸的浮木,柒休覲被他抓得一陣生疼,連連問道:“怎麼了?你別哭,有什麼事跟我說,有我能幫忙的我一定義不容辭,你別哭。”

    “柒姑娘,求你……救救我妹妹……”

    “哥,你慢慢同我講經過。”安瑞握著她的手腕,哆哆嗦嗦的講述了事件經過:

    下工後安瑞收拾了東西拿了鑰匙準備回家,卻在一排被領著前往圍獵場的女子中,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眼神恍惚的隨著那身影走了走,過了好幾秒才大步追了上去,急切的拉住了她的胳膊,前麵人龍長長的離去,他滿目的不可置信,微張著口,卻不敢隨意的說出任何字眼。那女子瞧見了他眼淚馬上湧上了眼眶,死死的掐著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耳朵,然後搖了搖手掌,示意自己不能說話也不能聽見了。安瑞望著前方的長龍,牽著她的手要把她帶走,卻被後麵看守的人給攔住了,眼睛上下毫不客氣的打量著他:“這女人是要跟著一起去圍獵場公開表演的,你要帶去哪兒?”

    “納蘭公子要傳召她呢。”安瑞掩飾了自己的情緒,躬身頷首道,“麻煩通融。”

    “納蘭公子三天前就去忙永定那個分基地了,你是聽哪個納蘭公子的傳召?”看守沒耐心的道,他們這些人向來看不起看門的小廝,說話間一手撥開了安瑞的手,鉗製著女子的胳膊就把她帶走了,女子回頭與他相望,眼中充滿了委屈和絕望,安瑞的眼淚已經掉了下來,可他不敢輕舉妄動,揚手抹了眼淚,故作輕鬆的去跟人打聽了這批女子的事。

    “她們啊?是從合歡殿帶來的,離這兒路程還不近呢,估計是在那邊撈不到什麼油水了,就來這兒趁著臉生撈一筆。”送她們前來的馬夫如是回道。

    “她們看著年紀不大,會不會是新賣進來的?”

    “有些是老人,有幾個是新人,最後跟著的那個,又聾又啞的,就是前陣子才弄進合歡殿的,聽說她被抓的時候反抗過於激烈,把一個小頭目的老二給踹廢了,這才被人毒聾毒啞了,挨了好一頓打呢,還不給飯吃。女孩的父母循著蛛絲馬跡找到了線索,知道自己女兒被賣進了窯子,還去報了官,鬧得當地沸沸揚揚的,結果當晚一對老人家就被暗殺了,哎,也是可憐的一家子人……”

    “你說什麼?!你說……女孩的父母……”

    馬夫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你不至於吧?在這兒幹了這麼久,比這還慘的事你也不是沒見過,至於一副要哭的表情嗎?人家一家子死不死的跟咱們有什麼關係,咱們就當看個樂嗬就算了,難不成還替人家打抱不平啊?”

    “那……”安瑞吸了吸鼻子,可紅透了的眼圈卻騙不了人,“那女孩知道她父母……”

    “知道個鬼,自從被抓進了合歡殿,每天不就是被逼著接客和表演給人賺錢麼?這次來這兒也是她第一次出合歡殿的門,上哪兒知道那麼多去。”

    馬夫見安瑞搖搖欲墜的身形,覺得有些蹊蹺:“你怎麼了?那女孩跟你有關係啊?”

    “沒有,隻是覺得她們也挺可憐的。”安瑞死死掐著自己的手掌心,讓自己盡量不在這兒失控,馬夫抽了口煙卷,長長的吐出一個圈,“誰說不是呢,可我們這種拿人家月俸的,能說什麼啊?隻要這事兒不輪到自己身上,咱們就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唄。”

    “她們這次來這兒表演要待多久?”

    “三四天吧,我聽上頭的意思是,公開表演先把能賣的賣賣掉,剩下的就在這兒接幾天客,受歡迎的就留下來,一般的就拉去另外的地方再去表演。”

    安瑞若有所思,輕輕笑道:“不知道上頭讓她們住哪兒,這基地恐怕也住不下這麼多人了。”

    “哪裏會住不下,擠一擠不就住得下了?從這兒出去要二百裏才能有接應的地方,還小的不得了,誰會這麼折騰。”

    安瑞朝他笑了笑:“也是難為這些女孩子,要跟不熟悉的人擠在一起了。”

    “今天表演完就能賣上一批,賣賣去差不多也就能住得下了,你就別為她們擔心住處的問題了。”馬夫拉著長腔,喝了一口劣質的酒,酣暢的倚在馬車框上,悠哉的吸著煙卷。

    安瑞出了基地到外麵的鎮上已經是亥時了,這一路走來他的眼淚都已經流幹了,到家的時候是半夜,溫馨的院子在月光的照射下鍍了一層柔光,院子裏種著青菜、茄子、朝天椒、豆角和黃瓜等蔬菜,生機盎然的格外好看,臨近牆根兒還有兩顆桃樹和櫻桃樹,果子結的極好。這兒跟自己走的時候一模一樣,哪裏都沒變,甚至爹爹常用的茶壺都在院子的桌子上,娘親慣用的蒲扇在茶壺旁邊安靜的躺著,蒲扇都已經裂開了,她卻不願意換新的,說是用慣了,用著順手。

    安瑞走到堂屋門口發現了一小片血跡,眼淚毫無征兆的湧了上來,定了很久的心神,才哆嗦著手推開那扇門,屋裏兩個老人家的屍體躺在一塊,皆是被一劍穿了心。

    “爹——!娘——!”安瑞啞聲嘶吼,眼淚決堤而出,身子反而往後縮的厲害,不敢往前去,他崩潰的嚎啕大哭,直到身子靠著門框再也沒辦法後退,才跪在地上聲嘶力竭,“不可能……這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等哭得渾身力氣都用盡了,才一步一步緩慢的爬過去,手卻不敢觸碰他們的身體,試探了十餘下才下手將他娘親的身體扳正過來,觸手卻冰涼似鐵,他娘親的臉龐已經烏青發臭了。

    “娘——!”安瑞伸出手去又縮回來,短短一天之間,他知道了自己的妹妹被拐賣成妓女,不知被多少人踐踏過,爹娘也故去了,他本來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現在他的親人非死即傷,他壓抑的在那間小房間裏哭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太陽升起。他來不及修整儀容,安頓好父母睡在床上,就騎馬去了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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