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89 更新時間:22-11-15 19:40
半夜元臻做了一個噩夢,夢到歐陽謙被自己親手殺死,那粗糙的繩索勒緊了他的脖子,自己拽著繩子的手掌都被磨出了血印,歐陽謙因為窒息劇烈的掙紮,身子難受的動來動去,脖頸處一股一股的鮮血順著鎖骨流下來,歐陽謙臉上一片血光,雙手死死的掐著自己的手,沒用,他的脖子都被勒斷了半根,終於沒了反抗的動作,手掌垂下,腦袋也垂向了一邊,沒了氣。
他就慘死在自己懷裏,元臻放下手中的繩索,站起身來,看到歐陽謙躺在地上,脖子上的骨頭都看的分明,血流了一地,眼睛還沒有閉上。不消一會兒便有烏鴉聞到了血腥之氣,幾隻烏鴉一起飛進屋裏,張嘴啄食著歐陽謙脖頸處的血肉。
歐陽謙被人投入了承明殿院外的井中,地板被人打掃幹淨了。
可元臻坐在床邊,床幔陣陣飄動,他總覺得能看見什麼東西,他也總覺得那深井裏的歐陽謙,是睜著眼睛的,他一直在看著自己。
今日的風刮得格外的邪乎,元臻的眼睛不安的轉動,四處張望著,這刮得好似是陣陣陰風,觸到人的肌膚都是涼颼颼的,自己的屋梁上也似乎總有人在飄著,動來動去,捉摸不定他的行蹤方向。
“謙兒,是你嗎?你出來,朕能看見你。”元臻眼眶中都是水霧,不確定的衝著屋裏的空氣喚道。
一陣風刮過,歐陽謙一身白衣濕嗒嗒的披在身上,頭發飄零,麵目是血,脖子上的肉都被烏鴉和井水裏的蟲子啄的不成形了,森森白骨在外露著,就這樣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元臻。
“謙兒,你疼不疼?”元臻站起來走上前去,走到歐陽謙跟前,更能看清楚他的臉色果真陰冷的如同枉死的冤魂,沒有一絲一毫生前溫潤的樣子,他的眼睛裏充溢著黑紅的顏色,看得人打從心裏發寒。他的脖子上骨節分明,皮肉上還有被那粗糙剌人的繩子留下的傷痕。
元臻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胳膊,冰冷黏膩,許是在井水裏沾染上的濕滑青苔。
“謙兒,水裏是不是很冷?”元臻的眼淚掉下來,歐陽謙卻始終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他的魂魄來找自己了,用那鬼魂的陰冷表情,眼睛是血紅的,嘴唇是青紫的,臉色是青白的,可元臻卻始終都不覺得可怕,隻覺得心痛。轉眼之間他便進到了一個壇子裏,在自己床鋪對著的牆角,披頭散發,眼睛瞪得大大的,久久不肯合上。元臻探究的看著壇子裏的人,問道:“那人彘是誰?”
身邊人回答道:“歐陽謙。”
眼睛對視上,一股驚天的寒意由下而上,嚇得元臻驚叫一聲,猛地驚醒,喘了好幾口氣才發現這是夢,自己渾身都是冷汗。
元臻驚嚇的醒來,感覺被子好像不夠,是給凍醒的,準備再去抱一床時,就看見歐陽謙就睡在自己床邊的地上,一身單衣,縮成一團,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臉上,臉色蒼白。
第二天歐陽謙起來渾身冰冷,坐起身時,竟發現自己身上蓋了床被子,他恍惚的想了想,總不能是自己晚上太冷了,自己抱了皇上的被子來蓋吧?那豈不是自己找死?他將被子疊好放起來,一看外麵的天剛亮,就跪在元臻的床前,一張嘴果真有著重重的鼻音:“皇上,要上早朝了,起來了……”
元臻睜開眼睛,睡眼惺忪的看了眼歐陽謙,坐了起來,手撫上額頭。
待元臻走後,他又坐回了牆角,好困,自己也好想睡在暖暖的被窩裏……可是渾身都發冷,大概是發燒了,他這樣想,迷糊著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就是午時的事兒了,出去看見元臻正在吃午飯,歐陽謙麵色尷尬惶恐的跪下請安:“皇上,奴才向皇上請安,奴才怠慢,請皇上責罰。”
元臻沒有看他,輕輕說:“不怪你,昨天疼的那樣,今天多睡會兒也是應該的。”
“謝皇上體恤。”歐陽謙磕了一個頭。
“你也吃點吧?”元臻不知道什麼時候給歐陽謙也盛了一碗飯,在他左手邊。
歐陽謙確實好餓,可是要瞅著皇上不需要伺候的時間,出去找點吃的。
“奴才偷懶睡到現在,皇上不責罰已是皇恩浩蕩。奴才伺候完皇上,就去找點吃的……”歐陽謙躬身立在元臻身後。
元臻無所謂的道:“餓的是你自己,你不吃白不吃。”
隱修風塵仆仆的趕回來,禦前侍衛想攔又不敢攔,隱修皺著眉頭道:“你們連我都敢攔?”侍衛躬身道,“能不能容屬下稟報了皇上,您再進宮去?”
隱修才不管他那麼多,直接就衝了進去,侍衛急忙去跟元臻通報此事了,隱修看到歐陽謙瘦的隻剩皮包骨,心疼的眼淚飆了出來:“小陽蛋!你怎麼會變得這麼瘦?你都不肯吃飯的嗎?你為什麼瘦成了這個樣子?”隱修看到他身上的鎖鏈,驚駭至極,“這是什麼!為什麼要用鎖鏈把你鎖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歐陽謙看到隱修漂浮太久的心一下落了下來,明明是委屈至極的表情,卻還搖著頭:“隱修,我身上還有肉的……”
“是不是你義父不給你吃的?是不是他把你鎖起來的?”隱修摸著他的後背,卻摸到了一根根清晰分明的肋骨,仿佛心都被絞在一起。
歐陽謙伏在隱修肩膀上,眼淚順著眼角流到他身上,一旦見到最疼愛自己的人,所有的委屈都控製不住,如同關閘太久的洪水一樣噴薄而出。
“隱修……我想你……”歐陽謙抽泣著一聲聲叫著他的名字,隱修在,自己什麼都不用怕,什麼都不用管,隱修會替自己擋住所有不好的事情。
隱修拍著歐陽謙的頭安撫,鬆開他仔細觀摩著他的臉頰,看到他哭紅的眼圈,隱修嗓音再次顫抖起來:“我的小陽蛋以前是多麼有精神的一個人啊,現在怎麼憔悴成這樣了……他在哪兒?師父找他說理去。”
元臻從外麵進來,看到隱修的身影一臉震驚:“師父?您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跟朕說一聲?”
“譽兒,許久不見了,這段時間你還好嗎?”隱修的話讓元臻不由得一愣,好生疏的問候……轉念一想他就猜到了怎麼回事,一定是孤時給龍庭說了這小畜生的情況,龍庭去通風報信了。
元臻躬身道:“一切都好,師父呢?這段時間勞累了嗎?”
“勞累也是為國為君勞累,沒什麼。”
“師父心懷天下,簡譽敬佩不已,這次師父怎麼回來的這麼突然?沒跟簡譽說一聲,沒去迎接師父,實在是不孝極了。”
“譽兒日夜操勞國事,不必掛心為師。”隱修微微笑著,“最近皇宮一切可都安好?”
“都挺好的。”元臻一如既往的恭敬。
“嗯,都挺好的。”隱修指了指歐陽謙,“他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變得這麼瘦?為什麼身上鎖了鏈子?”
元臻沒臉將歐陽謙做過的好事宣之於眾,鐵青著臉沒說話。
“我問你一句,這孩子你是不是不想養了,你不想養他了,就把他送給我,我養,養到我不能再養的一天,以後就不勞你費心了。”
元臻沒聽出半分玩笑話的意思,登時臉色冷了下來。
空氣一片寂靜。
“孩子還在長身體,賞他口飯吃就這麼難嗎?我看重我們的師徒之情,也看重我和他的祖孫之義。”隱修甩了甩袖子,“這兩年你們之間發生的事,我大概也知道一些,簡譽,你若是繼續這樣刻意虐待謙兒,那我就不會再把他留在皇宮,你自己好好想想。”
“你跟長老說什麼了?”隱修剛走,元臻就陰冷著臉問道。
“奴才什麼都沒說,是長老心慈人善,回來發現奴才瘦了一點,就問了皇上一句,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不要放在心上……”元臻輕輕低聲笑著複語一句,起身走到歐陽謙跟前蹲下,卻看不到他眼中的害怕驚恐,“他都把話給我撂明麵兒上了,你還說他隻是隨口提一句?歐陽謙,你是不是跟長老告狀了?裝可憐讓長老為你出頭是不是?”
眼淚在他說話的途中滑落下來,就這樣一個蹲著一個跪著,一個麵色狠厲一個淚眼朦朧,歐陽謙隻是搖頭:“長老回來奴才很開心,奴才敬愛長老,不會讓長老傷心難過的。長老跟皇上師徒情深,奴才怎麼會從中挑撥呢?奴才不會亂說話的,長老仁慈,平日裏連隻螞蟻都舍不得傷害,奴隸雖然低賤,長老也會於心不忍。奴才不會表露出疼痛的……不會讓長老心痛的……皇上不要跟長老置氣,長老已經那麼大年紀,在長老麵前,求皇上讓長老安心,長老之後,皇上怎麼罰奴才都願全部領受,隻是求皇上不要打在明麵上容易看見的地方,可以打在衣服能遮住的地方。”
“夠了!你話裏話外都在宣告長老看重你,讓朕收斂些是不是?”元臻惱羞成怒的猛摑他一個耳光,歐陽謙飛身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他感覺到牙齒都好像鬆動了,粘稠腥鹹的血流了一下巴都是。
歐陽謙顫抖著用手摸了一下臉,撤回的手上都是血,他有些被打懵的怔怔的回過身來跪好,整顆頭都在搖搖晃晃,他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俯身磕頭:“皇上誤會了,奴才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長老年事已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長老安心吧。”
“長老一回來你是不是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仗著有人為你撐腰了是不是!”
“是奴才說錯話了,請皇上重罰……”歐陽謙自知百口莫辯,不管怎麼說都是錯誤,隻好像往常一樣,規矩的請罰。
“重罰……嗬……”元臻從牆壁上取了帶鐵鉤的鞭子下來,歐陽謙偷偷看了一眼,卻自知逃無可逃。
歐陽謙規矩的跪好,等待鞭子抽在身上,元臻從他背後繞了一圈,一鞭子抽到歐陽謙肩頭,帶下一串血霧和細碎的皮肉,“呃……”歐陽謙咬緊牙關,一聲痛呼聲依然從喉嚨裏傳出,渾身疼的發抖。
聽到聲音,元臻猛地飛起一腳踹到歐陽謙後背,”咚”的一聲重物撞擊骨頭的聲音,實在令人駭然。歐陽謙直直撲飛出幾米之外,又被鐵鏈梗了回來,慘烈的”啊——!”一聲撲倒在地,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腳,從胸腔直流而上直直的噴出一口血來,直接不動了。
“朕說過多少次受罰的規矩,不許發出聲音!你再敢哼哼唧唧試試?”元臻走到歐陽謙跟前,扯著他起來,卻看到他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發青,冷汗如同小河一般倏地流下。
“來人,傳太醫!”
門外的侍衛對視一眼,無奈的再次去請太醫,就為了這皇上毒打歐陽謙的事,他們不知道跑了多少趟腿了。要死也不死利索,來這當值不過一年,去太醫院都去了無數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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