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在有你的地方等你  第316章 魂斷佛羅倫薩

章節字數:8583  更新時間:10-09-09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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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赫柏,誰會關心她怎麼想呢?在那樣的局勢下,一兩個人的幸福又算得了什麼?在意大利坊間流傳過一首詩,措辭優美,哀怨感人,相傳為悲傷的赫柏公主所作:“你背向太陽,我隻看見你的影子;你借給我你的心,我卻從未占有過。”她也許像所有失戀的女子一樣,在床頭的信簽上寫下這些詩句,每天夜裏趴在床上默默哭泣。具體的情形早已湮沒在風中,這首失戀女子做所之詞,原作是誰早已不可考究。她和赫爾墨斯的曖昧情事,也被其他貴族的醜聞所覆蓋。曆史不是言情小說,後世的史學家們對她的了解僅限於家世、美貌、兩個不可一世的姐姐、三個權傾天下的情人。

    太陽神降臨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赫柏是幸運的。盡管她是接受父母安排的政治婚姻,但是哈迪斯是真的愛她。哈迪斯不僅是當初最優秀的政治家、軍事家,同樣還是一名優秀的詩人。他所著的長篇十四行詩《荷馬時代的英雄》被認為是希臘時代最後的精神火把,在歐洲風靡一時,至今仍被奉為經典。他對赫柏公主的迷戀超乎了當時人們的想象,他用全部的閑暇時間陪伴公主。哪怕是在繁忙的處理公務時,也不忘記。隻消分開片刻,情書就會像雪片一樣紛紛揚揚的飛到公主身邊。她曾經和赫爾墨斯的過往,哈迪斯怎麼可能不知道?公主還太年輕,年長的哈迪斯充分理解人生的漫長,在他的情書裏寫著:“請給我時間,證明我對你的愛;請給我時間,讓我贏得你的心。”

    政治原因而結合的夫妻中,誕生真正的愛侶,赫柏和哈迪斯是當時絕無僅有的一對。初戀赫爾墨斯已然背叛,娶了另一個女人,即將擁有一個兒子或者一個女兒。赫柏的嫁妝早已準備妥當,即便她無法像兩位姐姐一樣成為王後,她仍然會成為歐洲最有權勢的女人。

    一切似乎已經步入正軌,意大利的和平,赫柏的婚姻。

    那一天,赫柏在下午的時候前往教堂。在教堂厚重的實木門外,她讓女仆在教堂門外等她。她要懺悔,會懺悔很久。她即將啟程同哈迪斯前往羅馬,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在生養她的佛羅倫薩的教堂裏懺悔。更重要的是,她要對著天主發誓,永遠永遠的忘記赫爾墨斯。

    禮拜一的下午,教堂總是空無一人。赫柏的腳步聲回蕩在空堂堂的教堂裏,黑色的長裙和紅色的地毯摩擦出悉簌的聲音。懺悔室很小,像個站立的棺木,埋葬過包括赫柏在內的太多人的心事。就在赫柏進入這個狹窄的懺悔室,剛想轉身鎖門的時候,一道閃電般的金色身影衝了進來。

    “啊!”她嚇的叫了出來,前一段時間的綁架事件給她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事後,她才知道綁架她的人不是為了贖金,而是為了把她搶回去做妻子,更是讓她心有餘悸。

    懺悔室很窄,站了兩個人後連轉身的地方都沒有。她和對方的前胸之幾乎是以貼合的狀態站在一起。待她看清了來著的相貌,害怕之餘又多了一份羞澀。那是怎樣的美男子,即便說他是神也不為過。燦爛的金發像太陽的光冕,充滿了溫熱的質感,湛藍的雙眼媲美雨後的晴空,他的五官讓教堂天頂圖上的天使拉斐爾也黯然失色,挺拔的身材如同白楊樹一般。更令她窘迫的是,男人灼熱的眼神幾乎要把她融化。

    “你是誰,再不出去,我就要喊人了。”赫柏低下頭,用顫抖的聲音說。

    來者根本不以為意,聲音十分的輕鬆,悅耳如同叮咚作響的豎琴:“你又是誰呢?告訴我你的名字。”

    赫柏急了:“你再不出去,我真的要喊了!”

    來者彎下腰,凝視著赫柏極力避開的眼睛,呼出的熱氣在她的耳邊環繞不去:“小姐,我勸你不要喊。在懺悔室裏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傳出去對你可不好哦!”

    這倒是實情,如果傳出去,她的名譽會受損。來者雖然冒失,但是並不討厭,也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你這樣做,不怕冒犯身後的神靈嗎?”赫柏抬起頭,氣鼓鼓的直視男人的雙眼。他的雙眼狹長,有著洞悉一切般的銳利,同時又有著溺死人的多情。

    男人哧哧的笑出聲,深深的凝視著她。她從沒聽過如此動聽的聲音,禁不住懷疑這個男人本身就是一把豎琴:“你的神靈在身後,而我的神靈在眼前。”這句話讓赫柏白玉般的臉頰瞬間紅透,男人鼻尖幾乎抵上了他的鼻尖,身後厚重的木板卻又提醒她無處可退。

    男人絲毫沒有出去的意思,低聲讚美著:“你真像天使臨凡,在你進入教堂的瞬間,我覺得整個世界都明亮了。”外麵傳來了掃帚劃過地麵的聲音,人們就在懺悔室的外麵打掃衛生。今天周一是大掃除的時間,教堂很大,沒幾個小時根本打掃不完。“哎呦!這下我想出去也出去不了了,被看見可不太好~”男人的語氣裝的很懊惱。

    男人身體形成的陰影,把赫柏籠罩住。她抬頭看了一眼他,發現他臉上連一丁點的懊惱都沒有,滿滿的都是陰謀得逞的笑容。兩個人是在離的是太近,她忍不住伸出手推他,得到的回應是男人溫熱的掌心。他的手完美的就像他的人,修長有力,似乎就是為樂器而生。

    “我叫福玻斯•阿波羅,你呢?”

    赫柏別過頭去,沉默不語,身邊的打掃聲漸行漸遠。

    “告訴我吧,好嗎?無論你是平民還是給貴族,我都不介意。”

    “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已婚婦女呢?”

    阿波羅晴空般自信的雙眼,出現了一瞬間的呆滯:“什麼?”

    “我是米蘭大公哈迪斯的妻子,恩澤莉亞•赫柏•美蒂奇。”

    赫柏公主?

    命運真會開玩笑。

    她推開教堂厚重大門的瞬間,他就相信是愛情女神將她引到了他的眼前。她像雲,像霧,像太陽神一直尋找卻又找不到的清涼樹蔭。他以為抓牢了虛無縹緲的愛情,幾欲涕零,現實居然如此殘酷。阿波羅茫然無措的看著那顆晃來晃去的黑色小腦袋,她居然是他弟弟過去的情人、叔叔未來的妻子。

    腦海中浮現出他和赫爾墨斯別離的那夜,在熱那亞冰涼的夜晚。他身為威尼斯總督的長子,代表父親為赫爾墨斯和熱那亞公主舉行婚禮,與其說是護送不如說是押送更為恰當。赫爾墨斯和他並不是同母所出,但是感情卻一直很好,在父親所有的兒子中,他隻把赫爾墨斯視為兄弟。

    赫爾墨斯那天喝的很多,他第一次見到平日裏玩世不恭的弟弟喝的那麼多。風度翩翩的貴公子變成了醉漢,口中滿是含糊不清的話語。他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滾落,滔滔不絕的說起赫柏,說她是伊甸園裏的蘋果,是厄洛斯的毒箭,是永恒的青春女神。隻要愛上她,就會永遠離不開她。“我原本多麼幸福,她是我的愛人,我曾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隻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說完這句話的赫爾墨斯早已爛醉如泥,身邊的空酒瓶倒在硬木地板上,發出軲轆軲轆的聲響。

    回憶結束後,他托起她的下巴,筆直的鼻梁幾乎碰到了她的鼻尖:“美蒂奇公主,我不像赫爾墨斯那麼傻,他純粹是自作自受,我們還會見麵的。”

    說完這句話,年輕的太陽神推開懺悔室的門大步離去,無視外麵打掃神職人員們驚愕的表情。懺悔室的木門像風中的樹葉,由於被大力推開,來回吱嘎作響的擺動著。赫柏看著那金色威武的背影,不詳的預感在她的心中騰的升起。

    赫柏的白金兩色為主調的房間,在夜晚顯得格外奢華。手腕粗的白色香燭,在銀質燭台上輕輕的躥動,躺在床上的赫柏拉著哈迪斯,手心裏全是冷汗。

    “哈迪斯,我好害怕!”

    哈迪斯一臉寵溺的笑了,替她掖好被子:“害怕什麼?”

    “我就是害怕……”她想到阿波羅,又想到赫爾墨斯,總覺得有什麼黑色的陰影在她的麵前揮之不去。

    哈迪斯彎下腰,黑色的長發垂在她的臉龐,一個漫長的深吻結束之後,他說:“我今天睡在你這,別害怕了。”

    赫柏顫抖的靠在哈迪斯寬闊強健的胸膛上,他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別害怕,有我在。”

    哈迪斯平穩的心跳,讓她的心緒平靜了許多:“帶我離開這裏,越快越好。”

    哈迪斯難以置信的低頭看著懷裏的愛侶,這個孩子一樣的美人前幾天一提到離開母親還會哭鼻子呢。“怎麼突然想走?告訴我,赫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赫柏使勁搖頭:“什麼都沒發生,我隻是想盡快嫁給你。”

    這句話讓哈迪斯喜出望外,他幽深的雙眼閃爍著幸福的光芒:“赫柏,你愛我嗎?”

    她什麼都沒說,隻是死命的點頭,點到眼淚都從眼角流出。哈迪斯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我發誓,我會永遠愛你。”

    哈迪斯,我願意成為你的妻子,請你保護我……

    第二天起床時分,哈迪斯無視仆人驚異的目光,神采奕奕的從赫柏的房間走出。公爵和公爵夫人得知這個消息,在驚訝之餘也稍感抒懷,看來女兒和未來女婿的感情是真的融洽。

    “公爵呢?”赫柏公主坐在雕刻著玫瑰花的金鏡子旁,用豬鬣毛數字梳著她散落胸前黑色略卷的長發。白色的睡衣托在朱紅色的地毯上,透明的蕾絲胸衣將她曼妙的胸部曲線顯露無遺,兩抹紅暈若隱若現。

    女仆捂嘴笑了:“大公後天要離開佛羅倫薩,權貴大臣們正在給他開歡送會,今晚怕是回不來了。”

    “對啊,我怎麼忘了……”赫柏自言自語似的說著這句話,口氣裏是掩蓋不住的失望。她看向窗外黑壓壓的樹林,側耳傾聽,希望哈迪斯的馬車鈴聲能在外麵響起。

    “公主今天真漂亮,可惜米蘭大公看不見!”女仆的話說中了赫柏的心事,她又羞又臊:“出去!你話太多了。”

    女仆看見她難為情的樣子,笑著關上了她的房門。

    哈迪斯對她的萬千寵愛,在很大程度上治愈了赫爾墨斯背叛所帶來的創傷。她知道自己對哈迪斯更多的是崇拜,是依戀。赫柏躺在床上,對自己說,不久的將來,我一定會愛上他的,他多麼可愛啊!

    故事發展到這裏,哈迪斯幾乎快要贏得了公主的芳心,但是命運卻不允許相愛的人結合。威尼斯總督的長子、總督的繼承人、現任威尼斯海軍元帥福玻斯•阿波羅的出現,破壞了這對本來應該幸福結合的夫妻。

    那夜哈迪斯總督出席為他所舉辦的歡送會,美蒂奇公爵夫婦全都不在家。阿波羅偷偷溜出宴會,在午夜時分騎馬來到了美蒂奇大宅。美蒂奇大宅戒備森嚴,但是在身手高強的阿波羅這裏構不成任何障礙。他摸進庭院,拿起多年叢生的常春藤,從一樓沿著古舊的牆壁一路爬進了三樓赫柏公主的房間——位置他早已事先打探好。這則本來是醜聞的事件曝光後,竟然成了街頭巷尾人們口中的浪漫佳話,並且被無數青年人模仿了無數次。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朱麗葉》中最著名的場景樓台會,就是根據這則軼事寫成。

    熟睡中的赫柏在朦朧中覺得有人親吻她,將她輕輕壓住。那天夜裏沒有月亮,屋裏漆黑一片。她隻和哈迪斯有過幾次,還以為是哈迪斯回來了。那雙手解開了她的睡衣,在她身上不安分的遊走,吻著她的脖子她的胸脯,在她的大腿上溫柔的撫摸著。她忍不住喘息著,生澀的回應著對方。

    第二天早晨,赫柏習慣性的摸著身邊,卻發現空無一人。她睡眼惺忪的看著身邊早已冰涼的被窩,上麵明顯有人睡過的痕跡。不對啊,哈迪斯平時都會笑著看她起床,然後叫她一聲懶豬。

    在她納悶的時候,房門外哈迪斯穿著昨天夜宴時的盛裝推門而入,眼裏是藏不住的疲憊:“親愛的,累死我了,我才回來,就趕著來見你。”他笑著走到她的床頭,彎腰親吻她的臉頰。

    “你說什麼?你……”赫柏避開了他的親吻,難以置信的看著哈迪斯。他睫毛下淡淡的黑眼圈,提醒他並未說謊。

    “昨天鬧的太凶了,我一直和你父親打牌打到天亮,贏了不少錢。你父親的牌技真好,但是比起你丈夫我還是差一點。”哈迪斯顯然心情大好,自顧自的說著。

    什麼……昨天你不在……那麼我和誰……那是誰……

    冷汗從赫柏的額頭上劃過,她不詳的預感成真了。昨天夜裏,她到底和誰過夜?哈迪斯發現愛人古怪的臉色,停止了話語,柔聲問:“怎麼了,不舒服呢?”

    

    “嗯,我想再睡會……”赫柏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將臉埋在了柔軟的枕頭裏,烏黑的頭發蓋住了她的臉。

    哈迪斯的臉上是淡淡的失望:“那我先告退,中午再來看你。”

    哈迪斯手工牛皮長靴在和實木地板碰撞發出清脆沉穩的聲音,逐漸消失在走廊的盡頭。赫柏頹然倒在床上,像被霜打過的秋草,渾身綿軟無力,充滿了恐懼的冰涼。一個本來微不足道的東西躍入她的眼中,讓她的瞳孔驀地放大數倍,一根燦爛的金發在白色的枕頭上閃著光。

    佛羅倫薩的教堂依然恢弘依舊,這個建築史上永恒的奇跡,就像凝固的音樂一樣,動聽而又雋永。站在紅色的地毯,仰望穹頂上藍色背景的天頂圖。上帝被天使簇擁著,表情崇高到淒涼,嘲笑著世人的天真,殘忍的奪走人們以為唾手可得的幸福。

    “你來了?”

    阿波羅燦爛的金發被當時流行的帶著一根鴕鳥毛的黑色絨帽所遮蓋,他坐在第二排長凳上,趴在前排的椅背上,側臉凝視著赫柏,像一隻百無聊賴的獵豹。

    赫柏的臉上是憤怒,是不甘,是怨恨。眼淚在她的眼眶裏打轉,隨時準備著從她百合花般的臉頰滑下。

    阿波羅伸出手,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淚。她歪過頭避開,咬著牙問:“是不是你?”

    沉默。

    沉默就是答案。

    “為什麼!”赫柏平日裏纖細輕靈的嗓音,現在用幾乎撕心裂肺的語調喊出,淒涼的女聲在穹頂大教堂裏久久回蕩著。

    “因為我愛你。”阿波羅的聲音很低,低到他自己都聽不見,就像用手拍打琴箱,原本優美如樂器的嗓音隻發出低沉的嗡鳴。

    教堂的大鍾此刻響起,發出“砰”“砰”的聲音。平日裏莊嚴如天音的鍾聲,此刻就像打開赫柏胸口的悶棍,每響一次幾乎讓她頭痛欲裂。鍾聲響完了,是下午三點。佛羅倫薩溫柔的日落透過彩色玻璃,照在她的身上,在地毯上拉出濃黑的倒影。阿波羅伸出白皙的手,想要把她拉入懷中,得到的是一記清脆的耳光。

    “你和赫爾墨斯一樣的自私!”

    這記耳光似乎用盡了她全部的力量,打完以後她幾乎沒站穩跌。阿波羅的胸膛準確的接住了她,她死命的掙紮在他的眼裏如同嬰孩毫無威脅,。這是他第一次被人打臉,心髒痛的扭在了一起。他從第一眼見到她就愛上了她,無法忍受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縱使那個是他的弟弟或者是他的叔叔。

    最終,她還是推開了他。與其說是她的努力,還不如說是阿波羅的讓步。

    “我明天就會啟程去羅馬,希望你不要妄想做什麼越軌的事情。”激動的赫柏仍然沒有失卻公主的尊嚴,夕陽中的阿波羅就像巴爾幹半島上的大理石雕像,金橙色更讓他顯得莊重華美,卻激不起赫柏哪怕一點點的愛。至少那個日落之下,赫柏發自內心的憎恨他。

    翌日,米蘭大公哈迪斯帶著赫柏公主的船隊,從佛羅倫薩啟程,帶著赫柏成船的嫁妝。他們先去羅馬覲見教皇,也是哈迪斯的弟弟波塞冬。那時的權貴,無不以教皇這個上帝在人間的代理人——親自舉行婚禮為最高榮耀。這對當時最顯赫最成功的政治聯姻,本該名垂青史,卻因為第三者阿波羅的出現,毀於一旦。阿波羅本該作為當時最年輕有為的軍事家,被後世人頂禮膜拜,卻因為一個政治家本不該有的熱情犯下了致命的錯誤。這個被愛情衝昏頭腦的男人,居然帶領手下喬裝成海盜,在他們即將抵達羅馬的入海口處劫掠了哈迪斯的船隊!

    一開始,哈迪斯還以為這些海盜的目的是財物,海盜們也像模像樣的去劫掠貨船。在成功的吸引了哈迪斯的主力軍之後,阿波羅帶著一隊精英,潛入了公主的客船,在混亂之中劫走了赫柏。哈迪斯一邊與海盜酣戰,心裏卻覺得這些海盜有著說不出的不協調感。他們身手高超,訓練有素,完全不似那些草莽海盜。他用劍刺穿其中一個海盜的胸膛,對方溫熱粘稠的血液沿著他的手腕,流進了他的袖管。他拔出劍,死去的人軟綿綿的的倒在了地上,手中的踉蹌落地。一道寒光晃了一下,哈迪斯覺得頭皮發麻,才明白這從頭到尾的不協調感是什麼!劍柄上的分明是威尼斯皇家海軍的標誌!這群人的目的根本不是財物!驚覺不妙的哈迪斯狂奔到赫柏的船艙裏時,發現早已空無一人。

    阿波羅搶到赫柏,立刻給手下發信號。這群神出鬼沒的“海盜”,像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河流之間。

    雙目被蒙上的赫柏被輕輕放在柔軟的鋪榻上,眼罩被猛的撤去,突如其來的光亮讓她的眼睛痛到流淚。從被蒙麵的海盜抓住那一刻,她已經放棄了抵抗。這些在這位公主過去一帆風順的生命裏從未遇到的事情,她已經從反抗到接受,她甚至開始好奇,下一步命運女神又給她準備了什麼樣餘興節目。

    在看清逆光中阿波羅的身影時,赫柏平靜的閉上了眼睛,平靜的像被縛在在十字架上的耶穌。聖潔不帶有人世間的溫情,做好了接受鐵釘釘住手腳的準備。

    “阿波羅,這就是你的愛嗎?”她的神情與聲音似乎都要飛離這個世界,讓他覺得自己是個罪人,是個該下地獄的罪人。

    “是的,就算是下地獄,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我活著,你就要陪我在人間;我死了,你就要陪我下地獄。嫁給我,不是請求,是命令。”

    “我做不到,你殺了我吧。”

    “我不會殺死自己心愛的女人,你也不可能自殺,你不想進天堂嗎?”

    “從我那天早晨意識到和你過夜,我就失去了上天堂的機會。”

    “別忘了,天主教不允許自殺。”說完,阿波羅轉身離開了房間。

    眼淚從她的眼眶裏滾滾留下,哈迪斯對不起,我辜負了你的愛……

    當晚,阿波羅讓神父為他們舉行婚禮。婚禮在船艙裏舉行,極端的簡陋,隻有三個人,他們,神父。這甚至算不上是婚禮,隻是一個宣誓,無非是讓上帝見證他們永結連理,讓赫柏永生永世都無法再離開他。當神父問:“赫柏•美蒂奇,你願意和福玻斯•阿波羅•宙地亞克結為夫婦嗎?”赫柏含著眼淚,將頭別過去,一旁的阿波羅陰沉的說:“她願意。”

    “我宣布你們結為夫婦,願上帝保佑你們。”

    阿波羅冒天下之大不韙搶了哈迪斯的未婚妻,就算他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大張旗鼓的宣揚赫柏在威尼斯。阿波羅悄悄的帶著赫柏回到威尼斯,將她安排在一個不起眼的民居裏。那段日子,赫柏對他冷漠,對他漠不關心。他像《巴黎聖母院》裏的卡莫西多一樣,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幾近謙卑的等待著她的垂青。他的卑微甚至感動了上帝,一件事情打破了他們兩人之間的堅冰——公主懷孕了。這讓阿波羅欣喜若狂,也讓赫柏對他的態度開始緩和,慢慢的接受阿波羅是她丈夫的既定事實。從不和阿波羅交談的赫柏,話也漸漸開始多起來,他們像所有平凡的夫婦一樣,坐在火暖的火爐旁邊,談論著未出世的孩子。笑聲也開始漸漸出現在他們之間,赫柏開始漸漸發現阿波羅的優點,他的溫柔,他的體貼,他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忍讓。

    在這期間,意大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哈迪斯知道劫走赫柏的事情是威尼斯海軍所為,風言風語和所有苗頭都指向了侄子阿波羅。米蘭和威尼斯這兩個相鄰的兄弟城邦反目,大戰一觸即發。夾在中間的教皇波塞冬親下手諭,撂下了“膽敢開戰,就把哈迪斯和阿波羅開除教籍”的狠話。兩個月後,威尼斯總督宙斯去世,阿波羅正式接任,成為當時最年輕的統治者。佛羅倫薩大公對女兒被劫掠的事件保持了沉默,因為無論赫柏嫁到米蘭還是威尼斯,他們是否開戰與否,佛羅倫薩在這場政治聯姻中都是最大的贏家。

    米蘭和威尼斯的戰火,在教皇的強權下被壓製住。為了避免和土耳其的衝突,哈迪斯在教皇的命令下,娶了土耳其邦主的女兒。意大利恢複了和平,不管哈迪斯、赫柏這兩個受害者的感受如何,政治仍然是高居一切之上。

    初戀赫爾墨斯背叛了赫柏,舊愛哈迪斯撫慰了她的創傷,阿波羅的出現雖然打破了這一切,至少現在她的生活還算美滿。上帝給了赫柏常人所沒有的太多,也由此他在嫉妒她。他給了她家世,給了她美貌,給了愛她願意為她付出一切的男人,卻沒有給她品味幸福的機會。每當她無限接近幸福的時刻,上帝總會把幸福打碎。

    五個月後,赫柏生下了一個像她一樣美麗的女兒,有著和阿波羅一模一樣的燦爛金發和碧藍雙眼。阿波羅還來不及為這個剛剛降生的生命而欣喜,等待著他的是愛妻不久人世的噩耗。赫柏先天身體贏弱,加上幾年內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她本來就不會長久的生命無限的縮短了。

    那是威尼斯春日的黎明,赫柏躺在床上,濃密的黑色秀發像死神的觸手一樣將她包圍,她的臉色已經看不出生命的跡象。為什麼將死之人會有這樣茁壯濃密的秀發?這些秀發像吸幹她生命的妖魔,寄生在她的青春年華和她的血液之中。阿波羅碧藍的雙眼已經熬幹,他努力傾聽著赫柏的每一次微弱的呼吸,生怕一閉眼愛妻就會和他永訣。

    打開窗子,也許會讓她更好受一些。

    他柔軟的扶手椅上站起身,推開鐵邊的彩色玻璃窗。外麵是被日出染成粉色的透明霧氣,小水珠輕柔而又無形,飄進了房間裏,將赫柏瞬間包圍。這時,她睜開了眼睛,早該枯萎的雙眼裏綻放出阿波羅不曾見過的光芒。她看見了少女時代希臘庭院裏的彩虹,在水霧裏看見了赫爾墨斯向她走來,她笑了,像個任性的孩子,朝“他”伸出了雙手,擁抱著虛無的霧氣,喃喃的說:“你來了……我終於等到你了……”

    赫柏的生命倏地像燭火一樣,猛烈的竄了一下,隨後永遠的熄滅了。

    當赫爾墨斯趕到威尼斯時,已經是赫柏下葬三天之後。

    發了瘋的赫爾墨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赫柏已死的事實,他甚至用手刨開了赫柏的墳,用劍撬開了她被釘死的黑色棺材,卻發現裏麵居然是空的。棺材裏放滿了鮮花,嬌豔欲滴如同剛剛采下,墳墓的主人卻早已不在。

    本來想要阻止赫爾墨斯瘋狂舉動的阿波羅到底還是晚到了一步,他趕到時正是赫爾墨斯撬開棺材的瞬間,驚愕的看見空空如也的內裏。

    這不可能,他親手將妻子下葬,這些鮮花都是他撒在赫柏的身上。

    “她去了哪裏……”阿波羅頹然跪倒黑色的土地上,金色的長發失去了往日的光華。

    “她一定是上了天堂,上帝不會讓這樣的純潔的人從他的掌心溜走。她永遠是他的寵兒,他是那樣愛她,以至於不肯讓塵世的男人分享她的愛。”赫爾墨斯的表情平靜的如此不詳,悲痛到了盡頭,反倒流不出一滴眼淚。

    赫柏公主的空墳至今仍然在威尼斯,人們願意相信這位美麗的公主帶著肉體進入天堂,成為上帝身邊長著翅膀的天使。公主去世時,離她20歲生日僅有一個月,她成了人們心中的朱麗葉,詩人們的繆斯。阿波羅履行了他對赫柏的誓言——“我活著,你就要陪我留在人間;我死了,你就要陪我下地獄”。半年後,這位風華正茂的總督由於憂思過度離開人世。人們更願意相信,他跟著赫柏一起進入了天堂。他們的小女兒,被送到了法國宮廷,由雅典娜親自養育。哈迪斯終生抑鬱不歡,而赫爾墨斯卻讓他的兩個情敵難以望其項背的活到了96歲。

    至今,他們的白色石碑肩並肩的躺在威尼斯的郊外。赫柏的墓碑上寫著但丁在《神曲》裏的詩句:“幸福者的玫瑰,天堂的靈魂。”永伴她身邊的阿波羅的墓碑寫著:“一個女人成為了天使,愛她的人追隨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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