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49 更新時間:09-12-20 09:03
“龔破夭,你再不撤退,老子就斃了你!”團長邵一之以濃重的湖南口音朝龔破夭吼道。這吼聲鑽入1939年9月的天空,瞬間即被猛烈的槍炮聲淹沒。
連長龔破夭頭也沒回,雙眼望著陸續登上汨羅河岸的日軍,毫不猶豫地對全連士兵下了命令:“上刺刀。”
“龔破夭,你敢違抗軍令,老子——”邵一之氣得滿臉通紅。前麵營長叫龔破夭撤退,電話吼爛,他也隻回答一隻字,“不!”這下他邵一之親自到陣地上來下令,龔破夭非但抗命不撤,反而叫全連上刺刀,要與日軍展開肉搏戰,他豈能不氣?當日,他龔破夭將戴安瀾的衛兵一一撂倒,闖入戴安瀾的辦公室,硬要投在戴的麾下去殺日本鬼子。戴安瀾左右為難之際,他二話不說,就要下了龔破夭,並放在一連當見習排長,不到半年,就被升為連長。單憑這,就足見他對龔破夭的破格重用。可眼下龔破夭卻……
全連“哢嚓”一聲上了刺刀,龔破夭才回頭道:“邵團長,等老子拚完這一仗,你再槍斃老子吧。”
“你——”邵一之伸手拔槍,但他的手還沒到槍套上,手槍已經到了田欣的手上。田欣是龔破夭的勤務兵和連隊的吹號手。
“小白臉,你——”邵一之更來氣了。可氣又有什麼用?自己帶來的兩個貼身警衛,就站在他身邊,竟然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就眼巴巴地望著田欣卸了他的槍。田欣那動作之快,匪夷所思。自己的兩個警衛,可都是八卦拳的高手啊。可見,田欣的武藝在他們之上。心裏歎服,但邵一之的嘴巴,禁不住就罵田欣是小白臉了。
他也沒罵錯,田欣確實長著一張小白臉,且白裏透紅,雙眼水靈靈的,橫看豎看都是個女孩相。
田欣望著邵一之,好看的嘴角掛著一絲譏嘲的笑意。意思象是在說:我們龔連長馬不停蹄地趕來增援,好不容易趕上迎擊日軍的機會,你叫他撤,豈不是等於要他的命?
“小田娃,就你知道龔連長,我就不知道他呀?”邵一之生氣道,但口氣卻明顯軟了,對田欣的稱呼也從“小白臉”改為“小田娃”了。
叫小田娃是沒錯的。因為田欣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長著一張娃娃臉,明眸皓齒的,若真是個女孩,絕對是個美人兒。
子彈呼嘯,炮聲隆隆。屈子在汨羅河的精魂,也被鬧得不得安寧。前麵的部隊已經血戰多天,戰場上早已是彈坑累累、殘垣斷壁,看不到一間完整的房屋了。九月的秋風也在嗚咽。
“機槍手,給我壓住過河的小日本。”龔破夭高聲下令。
四挺重機槍頓時怒火猛吐,槍彈如雨般落在河中,“撲哧、撲哧”地鑽入日軍的體內。
但日軍在炮火的掩護之下,仍“哇哇”大叫著衝過河來。
眼看上岸的日軍距離陣地數十米遠,龔破夭才下令射擊。一陣槍響,射倒前麵的一排日軍,龔破夭一下子就躍上戰壕:“兄弟們,跟我衝。”
全連戰士紛紛躍上戰壕,端起刺刀,朝日軍衝殺了過去。
立時短兵相接,生死就在須夷之間。
邵一之身形一晃,也操起一支上了刺刀的M1步槍,加入了拚刺刀的行列。
“團長你——”田欣喊,但已經遲了,便想都沒多想,緊跟了上去,不離邵一之左右。
邵一之的兩個警衛見狀,也不甘其後,各自操起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槍,衝了出去。
刹時之間,汨羅河岸便響起了“哢嚓、哢嚓”的拚刺刀聲。
那是國軍的美式M1步槍對日軍的三八蓋子。
日軍是參加過南京大屠殺的板本師團。
國軍是著名戰將戴安瀾的200師第600團。他們剛打完南昌保衛戰,還沒休整,便趕來長沙增援。他們600團是先鋒部隊,而龔破夭的第一連又是先鋒的尖兵,率先趕到汨羅河,進入張耀明軍的陣地。他們到達之前,張耀明軍已經激戰了幾天,犧牲的營連長就有2/3。盡管戰況慘烈,但國軍的士氣依然十分旺盛。當龔破夭率部進入這片V形陣地替換張耀明軍的八連時,八連的戰士沒有一個肯撤退,都是被一連的士兵用刺刀逼出戰壕的。
“龔破夭,算你牛。”高出龔破夭一個頭的八連連長臨走時扔下這麼一句話。
“嘿嘿,我不牛,還破什麼鳥夭?”龔破夭不客氣地道。
是的,龔破夭並非身材高大威猛之輩,給足了,也不過是中等身材,臉還圓,不是充滿剛毅的國字臉。一眼看上去,還帶點文氣,很有一種儒雅之風。如果是以貌取人,誰也不會相信他會是被稱為“鐵軍”第200師600團一連的連長。
話說龔破夭躍上戰壕,衝入敵陣之一後,三個小日本就端起三八蓋子,“嗷嗷”叫著朝他衝了過來。
三八蓋子槍身長,刺刀也長,明顯比M1步槍有優勢。而且這板本師團自從侵華之後,就屢戰屢勝,從沒吃過敗仗,從軍官到士兵都傲氣得很,自然也就目中無人,當國軍是泥捏的。當一連的戰士躍出戰壕,端著刺刀衝鋒的時候,日本兵都一臉傲氣,不約而同地“哢嚓、哢嚓”地退出槍裏的子彈,明擺著要用刺刀與一連一分高下。
因此,一見龔破夭是個上尉,是個小官兒,三個日本兵就來勁了。
衝上前來,三把亮晃晃的刺刀,就分上中下三個方位,對著龔破夭狠狠地刺了過來,恨不得將他一刺一挑,就挑到天上去。
這三個小日本也太高估自己了。
也沒見龔破天是如何騰躍的,甚至沒看到他的槍頭是如何磕在小日本刺刀上的,就是響起“啪啪啪”三聲。龔破夭自己聽著是三聲,但旁人聽著,則隻感覺到是“啪”的一聲。
但三個日本兵發出的“啊啊啊”三聲慘叫,旁人倒是聽得真真的。
當龔破夭從第三個日本兵的胸膛裏拔出刺刀時,刺刀上竟然不見一滴血。
“好破夭,你也快得太離譜了。”邵一之經過他身邊時,不由地道。
“團長你怎麼——”龔破天欲怪,但能怪嗎?以邵一之湖南人的性格,什麼時候會見戰而避的?雖說當年曾國藩的湘軍屢戰屢敗,卻因為有了屢敗又屢戰的精神,而滅了太平天國。這湖南人,從此就充滿了一股牛氣。你龔破夭都視軍令如糞土,他邵一之豈是貪生怕死之人?
可團長若是死在自己陣地上的話,怎麼都說不過去。
龔破夭立馬對緊跟在邵一之身邊的田欣道:“田欣,團長掉一根頭發,我唯你是問。”
“是,連長。”田欣答得十分堅決,一抬手,就“砰”的一槍,將衝向邵一之的一個日本兵射倒。
龔破夭對田欣笑了一笑,又端起刺刀,殺入敵陣。
邵一之卻不滿地看了田欣一眼。
田欣調皮地笑道:“團長,這日本鬼算你的,他是你的手槍打死的嘛。”
“下不為例。”邵一之道。
“是,團長。”田欣歡快地答。
“啪”的一聲,邵一之就跟一個矮墩墩的日本兵拚上了刺刀。
田欣發現,這矮墩矮是矮,卻壯實,他的刺刀與邵一之的刺刀一相碰,“噼叭”的一聲響,他的刺殺姿勢沒變形,槍刺也沒被碰開,倒是邵一之的槍刺被碰開了半寸。別看隻是半寸,那可是兩人勁力的高下之分。生與死,也就在這半寸之間。
田欣不由得急道:“團長,左上磕,直刺。”
邵一之臉一紅,嘴上道:“用你說嗎?”
但依然按田欣所說的,槍頭往左上一磕,即將矮墩的槍磕開半尺,順勢一個直刺,刺刀便生生地刺入了矮墩的胸膛。
邵一之拔出刺刀。
田欣抬手一揚,“砰砰”兩槍,就將從左右衝過來的日本兵射倒了。
這下,邵一之沒怪田欣了。
要不是田欣眼明手快,自己必定吃虧了。
張眼掃了一下戰場,邵一之的血液馬上為之沸騰——
衝上岸的日本兵雖然隻有200多名,卻幾乎比一連的人多一倍。然而麵對強敵,一連的戰士全無懼色,越戰越勇。
日本兵凶悍,拚刺刀的技術可謂一流。但一連的戰士卻靈動如豹,刺殺如風,身手都快捷無比。單打獨鬥的,不過三五招,就置敵人於死地。而且,令邵一之感到驚奇的是:一連戰士的刺刀拚法,乍一看,與部隊平常訓練的沒什麼區別,都是持槍一個弓步直出,磕碰對方的槍頭,然後直刺,硬橋硬馬的。但是細看,他就發現,除了這正規動作之外,一連戰士的槍都象太極推手,一碰日軍的槍,就立馬粘住,有的往外劃個弧,就將對手的槍劃開,就勢一刺。有的則往自己身前帶,然後身子一側,瞧個空檔直接刺出,十拿九穩,十分到位。
也就短兵相接的幾分鍾,日軍便倒了一地。
剩下的日軍,雖然鬥得頑強,但臉上的傲氣已經變成了鐵青。
喊殺聲依然震天。
一連的戰士,一個個如獅虎在吼,好象都練了虎吼功夫似的。
嗬嗬,有名堂,有名堂,破夭這家夥大有名堂,難怪連師長都對他刮目相看。
邵一之心裏不由得讚歎。
而此時的河岸,已是血染的河岸。
漸漸地,刀光漸暗,拚刺刀的“哢嚓”之聲漸稀。
200多名日本兵已經被消滅了大半。
突然,炮聲驟急。
邵一之一聽,知道日軍瘋了,也不管自己的士兵正在河岸上拚殺,就要以炮火來轟擊,欲將一連的人置於死地,以挽回麵子。正要提醒龔破夭,卻聽到田欣吹響了撤軍的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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