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51 更新時間：22-09-09 15:25
畫中的女子名叫雲馨。
雲馨是上官夫人的嫂嫂，同時也是上官滔的嫂嫂。
原來，上官家並非上官滔一個獨子，在上官滔之前，還有一個兄長的。
上官滔的兄長名叫上官洪。雲馨是上官洪的夫人。
這畫便是上官洪為妻子所畫。
昔年，雲馨貌美，傾慕她的人很多。
後來，上官洪與雲馨兩情相悅，結為夫妻，鶼鰈情深，恩愛甚篤，令無緣美人的傾慕者們羨慕、嫉妒。
巧的是，這羨慕、嫉妒之人中，正好有上官滔。
覬覦嫂嫂，有違人倫。
為了淡化這不該有的感情，上官滔很快也成了親，所娶的女子便是如今的上官夫人。
然而，情難自已。
生活在同一屋簷下，上官滔每日見到雲馨，為其所迷，情根深種，竟是難以自拔了。
他多麼希望，站在雲馨身邊的是他，而不是他的兄長。
因愛生恨。
他多麼希望兄長消失！
但，嫂嫂就是嫂嫂。
他能做的，唯有小心地，壓抑，隱藏這份感情，隱藏內心深處的惡毒打算。
他自以為做得很好了，卻難逃枕邊人的法眼。
上官夫人與上官滔是新婚燕爾，豈料，同床異夢，在丈夫的心裏裝著的女人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女人。更可惡的是，這個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嫂嫂。
對此，上官夫人不能不震驚，不能不憤怒。
不知為何，對於自己的丈夫，很多女子是寬容的，寧可受著委屈，也願意包容的。
上官夫人便是這類女子中的一個。
她怨自己的丈夫，卻不恨自己的丈夫，而是遷怒奪走了丈夫心神的女子，她的嫂嫂。
她恨不得雲馨消失。
但她是一個有心計的女子。
她將丈夫的隱秘作為了自己的隱秘，不動聲色，行事如常，在丈夫麵前，她是溫柔體貼的妻子，在兄長和嫂嫂麵前，她是乖巧的弟妹。
她悄悄籌謀著。
沒過多久，雲馨有孕了。
上官洪與雲馨沉浸在即將擁有孩子的喜悅中。
他們難以察覺，有兩條毒蛇，分別盯著他們，伺機而動。
因為這個即將到來的孩子，上官家其樂融融，兄弟和睦，妯娌和諧。
幾個月後，雲馨的分娩之日到了。
雲馨卻非常不幸地難產了。
她艱難地誕下一個女嬰之後，撒手人寰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慘事連連。
上官洪殉情，跟著雲馨去了。
一日之內，上官家喪了兩條人命。
緊接著，有人傳說，上官家命犯太歲。
為了避免慘事繼續發生，上官滔帶著夫人和那出生不滿一月的侄女遠走，來到了如今居住的鎮子上。
上官家本是名門望族。
上官滔的手段和門路都不少，很快在本鎮紮下根基，在很短的時間內，取締了祁連家，成為本鎮第一大家。十六年來，上官家地位不曾旁落。
上官夫人被畫像勾起了回憶。
想到自己當了十六年的，上官家的唯一的女主人，她的臉上露出了驕傲之情。
她得意地用手指輕輕撫摸畫中雲馨的臉頰，笑道：“嫂嫂，那時候，你要保孩子，弟妹我能說什麼呢，隻能順從，雖然，我的本意也是保孩子，雖然，你本不會難產的。誰料，大哥對你癡情，你撒手之後，竟跟著你去了，如此一來，這才讓我丈夫有機會當了上官家的家主，讓我有機會當了上官家的女主人。”
“嫂嫂，我們夫妻對您這份恩情記得真切，不敢忘記呢！”
“為了回報您二位的恩情，我們視你們的女兒為己出，細心撫養，至今啊，她還不知道她的爹娘不是我倆，隻認我倆當爹娘呢。”
母親用生命換來的孩子，卻不知道母親為何人。
這是一樁多麼巧妙的報複啊！
上官夫人越發得意，享受著報複雲馨，折磨雲馨的歡快之感。
隻聽她對雲馨接著道：“不過，嫂嫂，我可沒有刻意瞞著她。還記得胡婆子吧，就是之前在你身邊伺候的那個。我連搬家，都要帶著她，沒忘了她呢。她可是咱們家的老人了，知道不少事情。”
雲馨始終無聲無息。
上官夫人熱情不減，仍自言自語。
她道：“當年，嫂嫂對胡婆子可不薄。她兒子和兒媳的婚事還是你給操辦的呢。哎呦，嫂嫂可千萬別誤會，我跟你說這個啊，不是說她忘卻了舊主，忘恩負義。嫂嫂是不是聽不明白了？別急，別急，我這就說給你聽。不過啊，這事情是秘密，不能透露呢。我先去瞧瞧有沒有人偷聽。”
上官夫人放下畫軸，起身到門邊、窗口查看，確定四下無其他人之後，再度回到梳妝台前，重新拿起畫卷。
她道：“嫂嫂可放心，無人偷聽呢！”
裝模作樣地鬆口氣後，上官夫人壓低了嗓子，真跟說秘密似的，對雲馨道：“嫂嫂，我跟你說啊，當年搬家急切，為了輕裝簡行，我們遣散了家中原來的仆婢。你也知道，胡婆子的兒子和兒媳也是在咱們家做事的。我呢，發了個好心，給他倆重新找了人家做工，可是呢，我沒告訴胡婆子，他倆去哪裏了。在這世界上啊，隻有我知道他倆在哪裏呢。你猜怎麼著？自此之後啊，胡婆子伺候我，伺候得盡心盡力呢。”
說到這兒，上官夫人咯咯笑了起來，很是痛快的樣子。
笑過之後，她道：“人心難測啊，幸虧嫂嫂見不著，要不然，眼看著那見風轉舵的小人，得多寒心啊。見不著好，見不著好，眼不見為淨嘛。嗯？是不是？”接著，又嗬嗬笑了起來，跟對麵有人跟她一起發笑似的。
再次止住了笑，上官夫人撫了撫發髻，說道：“胡婆子對我忠心，我呀，也不虧待她，就請嫂嫂以後見著了她兒子、兒媳，告訴他們，他們的娘和爹都活得好好的，不愁吃，不愁穿，讓他們放心吧。”
“嫂嫂也可放心，胡婆子不會亂說話，這一輩子啊，我那侄女也不會知道你這個親娘的。不知道也好，人生難得糊塗，她若是知道了，白白傷心不是？嫂嫂，我考慮得周到吧？”
看著雲馨淺笑的臉，上官夫人自問自答：“嫂嫂果然善解人意。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
而下一刻，她的臉卻驟然陰沉了下來。
隻聽她冷冷道：“是啊，善解人意，還長得漂亮，說話好聽，難怪討人喜歡，拿住了當哥哥的不算，還把弟弟弄得神魂顛倒，五迷三道，嫂嫂，你真是好有本事啊！”
咬牙的咯吱，咯吱聲音傳出。
上官夫人恨恨道：“嫂嫂，你知道嗎？我以為，你死了，他上官滔就能收心了，一心一意對我了，誰知道，你的人是死了，可你的魂活在他心裏了。”
說著，上官夫人滿麵淒楚。
她扯緊了畫卷，將畫中人拉得變了形，以質問的聲口，瞪著眼，厲聲道：“嫂嫂，你知道嗎？他給你的女兒起了什麼名字？啊？哈哈哈，靈雲，靈雲，靈雲啊，聽聽，你叫雲馨，他就把你女兒喚作靈雲，真是煞費苦心啊！”
“他將你的女兒當成寶，捧在手心裏，當眼珠子似的護著，有求必應！我的女兒靈鳳呢？在他眼裏，永遠是你女兒的陪襯，永遠比不上你女兒，從小到大，遭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委屈，就跟不是親生的似的。”
“嫂嫂啊，嫂嫂，你活著的時候，勾走了我丈夫的魂，折磨我。”
“你死了，留下個女兒，繼續折磨我的女兒。”
“你是不是克我啊？是不是見不得我順心啊？”
“是不是啊？”
“你是不是克我，是不是克我？”
……
上官夫人劇烈地抖動畫卷，要畫中人給她個說法。
畫中人當然沒法開口，自然給不了她說法。
上官夫人自己也知道的。
裂帛聲突然響起。
承載畫中人的畫布裂開了一條細紋，將畫中人的美麗臉龐分成了兩半。
上官夫人聞聲，將視線盯在那破裂的臉孔上，卻是冷靜了下來。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笑。
她吐出一口氣，微微扭了扭身子，抬手壓了壓頭上鬆動的金簪，忍不住感到暢快。
她輕歎一聲，卻無歎氣時該有的黯然情緒，反而是輕巧的，帶著笑音的。
她不疾不徐道：“瞧我，這個年紀了，還跟小姑娘似的爭風吃醋，真是讓嫂嫂笑話了，毀了嫂嫂的臉，想來，嫂嫂心善，是不會怪罪的。”
“嫂嫂命好，大哥一心一意對待你，死都要跟了你去的。我的命就不行了，以前啊，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如今啊，哼，留不住心，更留不住人了。”
“你們那好兄弟早在外頭養了小的，連兒子都七八歲了，裝模作樣的，當我傻，以為我不知道。其實啊，我心裏跟明鏡似的。我都這個歲數了，計較有什麼用，還不如裝不知道，安安穩穩過日子，當我的上官夫人。他想在外頭養女人，養孩子，隨他去吧。我若讓他不快，讓他把我趕出了門，吃苦頭還不是我自己？哼，我才不傻呢。”
“得了，想來嫂嫂也不想聽這些糟心的事情，好啦，不提他了。我說些嫂嫂愛聽的吧，咱們接著說靈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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