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252 更新時間:09-10-26 19:05
我知道,現在曹猛是跟公司杠上了,現在我們不搞定他,他就會搞定公司,現在他失蹤了,會到哪裏去呢?他會不會事先聽到什麼風聲跑掉了?我們經過分析覺得不會,因為據劉江平說,自從他給了曹猛一筆錢以後,兩個人再也沒有聯係。經過警察調查,發現曹猛那時是在和一個在世界之窗跳舞的女人同居,而那女人這時也並沒有上班,據說是請假旅遊去了,至於去哪裏旅遊她的同事並不知道。
不過這時候警察的能力就顯現出來了,人家到機場一查,發現曹猛是到三亞去了。可是,三亞那麼大怎麼找?中國的警察就是厲害,大年初一晚上,三亞有消息,說曹猛和女朋友住在海天大酒店。警察打電話給我問怎麼辦?我當時就叫楊在田陪警察飛往海南,將曹猛抓了回來。曹猛根本沒有想到事情敗露得如此快,據說,在飛機上他還說:“做什麼事也不能和這些沒腦子的人做,我明明告訴他不要跟家裏人聯係,要聯係也一兩年以後沒人追了再聯係,唉,這些農民啊。”
回到S市,經過簡單的突審,曹猛很快承認了他同劉江平卷走工人工資的事情。臨送他去看守所的時候,我打電話給一個在看守所的警察朋友,叫他好好“關照”一下曹猛。然後我聽說曹猛在看守所那陣子天天被打。整個人幾乎瘦了一圈。
但是,在這次處理曹猛和劉江平的事情上,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警察很不容易。警察接警出警辦案花的錢大多要自己墊上,回來報銷的時候非常難。我曾經想叫楊在田給那兩個辦案警察送個紅包,畢竟在大過年的,人家撇家舍業地在外麵奔波不容易,可是,他們拒絕了,不過,我們請他們吃飯還是吃了。這一點,我很佩服他們。都說警察黑,可是,在這兩個警察身上我們沒有看出那些壞習氣。後來,他們上班以後,我送了麵錦旗給他們派出所,略表心意吧。
那個春節,公司主要的管理人員雖然都沒有休息,但似乎都很快樂。大年初二,把曹猛從三亞抓回來的那天,我請大家在新全盛吃了個飯,給每人發了一個很大的紅包。
說起來紅包,我還真的感謝吳海樹。按理說,春節之前我應該給他打回去八十萬貨款,可是他聽說我這裏出事了,就說,這錢你給我打回來三十萬應應急就行。什麼叫朋友,這就是朋友,關鍵的時候即使他自己也難,可是他能盡力幫你。
處理這些事的時候,我自然沒有忘記把關係維持好,我帶著王巍巍挨家挨戶地送禮,送到我見誰都是點頭哈腰,王巍巍笑我活像日本鬼子。
每個節日都是我送禮的高峰,有時候送禮不是要立竿見影,而是為了聯絡感情。我一般都習慣送現金,可事實上,送現金並不都行得通。當然,部分禮品用代金券代替還是不錯的,送者省心,收者稱心。
春節過後,我和楊在田商量,應該在公司專門抽出一個人處理監理、安檢、質檢、城市監察這些部門,想來想去,覺得預算員袁莉不錯。這個女人三十一二歲,業務上沒得說,老公在外地,沒有孩子,有大把時間,最主要的是能喝幾杯。雖然她的酒量達不到王巍巍的水平,但是至少比莫小平強多了,而且人長得也是中上水平,這在幾乎是全男班的建築行業也算是鮮花一朵了。
為什麼要抽出這樣一個人來,這還要從我們這個行業的行規開始說起。我們這個行業,一旦是一個工程投標中標後,首先在公司內部進行承包,這個承包人就是我們的項目經理,我們一般隻定他與業主結算拿到工程款。公司在預留了一定的管理費後,再由項目經理進行分包,這個過程中他也要有一定的利潤。分包出去以後,他的工作就是負責與業主、主要領導和財務人員搞好關係,順利拿回工程款。
項目經理把工程一般分包給小的建築公司或者沒有資質不得不掛靠到我們這些有資質的公司的小工程隊,而這些小建築公司或工程隊從項目經理的手裏拿工程,更多的是包工包料,事實上真正的建築就是他們來做。而他們主要的工作是請在工地的業主工程部的工程師、監理工程師們吃飯,跳舞,洗澡,按摩,釣魚。還要適當給監理工程師報銷一些飯票,汽油票。過年、過節還要送禮。要是在施工中出現了質量問題還要負責擺平業主代表、監理、質量監督站,不可避免的也是吃飯、送禮、唱歌跳舞加按摩等等。現在建築工地承受最大壓力的就是這些小建築公司或者工程隊。
然而建築工程是一個大的係統,是分很多單項的,譬如基礎、主體、裝修、安裝等等,那些小建築公司或工程隊平時哪有那麼多人養著啊,所以要臨時找一些人來承包人工費。這些僅僅承包人工的人沒有材料的壓力。但是,要想拿到人工費隻有等小建築公司從項目經理那裏拿到了後才能拿到錢。這些人平時用錢多數是自己出,要是工程不大,也許能夠給工人發點錢,要是工程大了,他自己要保障工人的生活,就不發工資。當然,承包人工費的人還要往下分包,什麼鋼筋、木工、混凝土、架子工、水暖、電氣、批蕩、瓦工等等。包人工費的人為了便於管理,同時減少平時的麻煩,就要求各個工種必須承包。
而我們公司跟行規有點不一樣,我們的項目經理就相當於一個小工程隊。我們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為了減少中間層次,這樣公司能多賺點錢,項目經理也能多賺點。隻不過,我們的材料是公司統一采購的,因為這樣我們能最大限度地降低成本。但這樣項目經理部不就沒有什麼自主權了?也不是,有的材料隻要是質量沒問題,還便宜,最好還能賒賬的,我們還是允許項目經理自主采購的。
這樣做,公司對工程質量的管理是有一定把握了,可是麻煩也多,譬如對監理、安檢、質檢、城市監察、材料站、造價站等等這些部門的公關就成了問題。以前,都是各個項目經理各自為戰,信息不流通,資源不能共享,每次發生事情都不少花錢,而下次有事還要重新做工作。現在,我們專門抽出一個人來做這些事,就是想最大限度地整合資源。
其實,質檢站站長徐侃曾經建議跟我一起組建一個監理公司的,可是,我覺得那行我不熟,再加上業主選誰做監理,咱們不好控製,所以這事就一直耽擱下來了。
生意還得做,但牢騷還是得發發。國外建築市場流行的是EPC總承包,就是設計采購施工(EPC)交鑰匙工程總承包。這種總承包方式克服了設計、采購、施工、試運行相互製約和脫節的矛盾。其次,對於縮短工期、保證質量、控製投資發揮了重要作用。第三,實行設計、采購、施工一體化,理順了體製和管理問題,有著十分巨大的經濟效益和社會價值。
雖然《建築法》中說要“提倡對建築工程實行工程總承包”,國家有關部委也頒發了一些推行工程總承包的法規文件,但在入門的門檻上這個問題上就出了大笑話,沒有相關法律。比較明顯的就是資質的定位和劃分與推行工程總承包背道而馳。我國建築行業的資質定位是工程監理、谘詢、設計、施工條塊分割,也就是把一項工程劃分成設計、施工、監理等分別進行招投標。譬如一家設計院以工程總承包的形式承攬一項工程。然而去投標時卻被現代化的識別管理係統“IC卡”哢嚓掉了,為什麼?設計院的資質是設計,不要說進入施工招投標係統了,就連進行監理的也不行,想進行工程總承包?做夢吧。監理,施工單位想做設計或者監理免談。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政出多門嘛。婆婆多誰說都算,誰說也不算。市場準入辦法和相互交叉管理方式造成的行業壟斷和市場分割,就是建築市場混亂的根源,我跟範億說過,要是中國也實行EPC總承包,一年至少少兩萬個貪官。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就算中國能實行EPC總承包,就一個竣工驗收你都過不了,因為管理部門還是按照設計、施工、監理條塊檢查和備案。總承包?哈哈。這就是中國國情,叫見者有份。總承包,我能有那麼多理由查你嗎?分開項目,不查你尿褲子我能撈到銀子嗎?
其實,在這種體製下,形成的東西可笑得我都不知道怎麼形容。就說監理公司吧,按規定,建築施工必須請監理公司現場監理,但目前的監理公司是買方市場,業主占絕對的主動權,他一般都跟建築公司形成默契了,業主主要領導的錢都拿到了,工程有了這麼多錢流出去,質量沒問題才怪?監理公司在一定程度上是形同虛設,監理公司就是一個被動角色,田裏的稻草人而已。而有關職能部門的例行檢查也不過是走走形式而已。你看到過有因質量原因停工的報道嗎?也許即使有最終也被擺平了,至於質檢部門為什麼放水?按照規定,完工的樓盤必須經質檢部門驗收合格方可交樓?檢查的人就是給業主發建築施工許可證的人。這種情況下,什麼事情擺不平?
體製,體製,一旦體製改了,EPC總承包對工程建設管理體製、施工組織方式、企業和工地都會帶來無法估量的變革,那時候,估計什麼上床啊,送銀子啊,都不管用了,是騾子是馬,遛一圈就知道了。我想,那時候我這種公司可能就不存在了,可是少了我這種公司,也就少了許多錢色權的交易。
這個袁莉還真不含糊,接受這個工作沒幾天就先搞定了薑春和工程的那個設計院。大家知道,做政府項目一個行規就是拿原設計圖紙報價,而那價格絕對說得過去,就是行裏人也是覺得馬馬虎虎。工程到手就不一樣了,大家知道這時設計變更就來了,當然設計變更的名義都很好聽——為了優化項目功能,提高項目效益等等,而設計變更對最後結算的影響又是不言而喻的。搞定了設計院,銀子自然來。比如一個需要開挖的部位,原設計是土方,而後來變更為石方,而實際卻還是土方。那價格可就差得多了!
袁莉這一次就給公司增加了三百多萬的工程量,楊在田問我給袁莉多少獎金?我說,你去算算成本,除了給設計院和甲方的回扣,給袁莉多少你說了算。得到獎金以後,袁莉非常高興,對我說,她拿了那錢付了個小房子的首期,我說:“你好好幹,在我公司隻要用心,兩年內換個大一點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袁莉這女人很善於溝通,我們在鬆崗的一個項目受到了寶安質檢站一個人的刁難,我們叫多少人都擺不平他,袁莉請他吃了個飯,知道他有一個小舅子在做防水,她回來問我能不能把這部分分包給那人的小舅子,我考慮一下說可以,結果給了他。
大家知道按規定,嚴禁監理、質檢站工作人員涉及工程的分包與發包,可是他們的行為恰恰是反其道而行之,豈不是好處大大的有?後來那個寶安的人又介紹了幾個人到鬆崗項目,我雖然沒都給他,因為還有其他關係要擺平嘛,不過,後來他也沒再找我們麻煩。
很多質檢站的人員打著檢查的名義下來查問題,實則來撈取好處,隻要施工單位及時把好處送到,事情自然平息了。一般情況,施工單位事後都會以和某某單位關係好在各種場合炫耀。目的有二:一是告誡監管人員,我們關係硬,不怕你;二是告訴監管人員,放心,出事了我們自己擺平,不會連累你們。
質檢站這幫人,官不大,可是絕對黑,用範億的話來說,那叫連蛤蟆都能攥出尿來。你要得罪了他,什麼工程都別想做了。他今天給你找點毛病,明天給你找點毛病,你還想竣工,還想決算?
所以,搞定質檢站也是袁莉一個重要的工作。但我們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搞定,有些事也不是能搞定一兩個人就行的。所以,那種臨時的公關和平時的感情聯絡要交替進行。有時候,老板老出麵又費錢又起不到好的效果。現在,有一個像袁莉這樣看起來又不是很風騷,又有些風情的女人跑這事,有些事半功倍的感覺。
有時候,她並不是直接請客,而是在質檢、安檢、材料站那些人請客的時候去給買個小單,或者是他們有親戚來,叫公司出個車帶他們到世界之窗,大小梅沙玩玩什麼的。
但是袁莉有個規矩,就是不和任何一個有關部門的人去夜總會那類的地方,可是那些人好像也沒怪她,這樣一來,我們省了好多費用。
在我們這個圈子的人都知道,隻要有活幹就有錢可賺。所以,有時擺平這些外鬼介紹來的親戚朋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譬如,我們有個樁基工程,由於那個工程在東川,有個質檢的頭頭得知後,親自打來電話,指定另一家單位來幹。我很無奈,不好處理。袁莉親自找我談,說明事情的成敗利害,最後我沒辦法隻好修改合同,從別人飯碗裏抓給他們一把米,也就是把人家的活兒分給這個頭頭一部分。為什麼我不能全給他?因為幹樁基的是我多少年的哥們,他也很苦,我不給他,他怎麼活?
公司運營很不錯,門正祥那個項目也簽下來了,盡管是後來李自為幫了他一些,但是,至少,他現在能在公司裏抬起頭來了。王巍巍現在跟靳守堅打得火熱,聽說靳守堅還要送她房子。我提醒她,“你不要自己闊了就忘了公司。”
她反話道:“我要是忘了你又怎麼辦?”
我說:“你要是忘了我就到你家要飯去。”
莫小平現在玩避稅玩得幾乎爐火純青,且不說,怎麼把那些請客送禮的支出打入工程成本,就是其他方麵她也能幾乎能做到天衣無縫。她告訴我,我公司的賬絕對經得起檢驗。避稅是合法的,是利用政府法律的漏洞和優惠政策使用最有利的報稅方案。
李自為現在把精力幾乎都放在設備那一塊,上半年他賣出了十幾台電梯,再加上附帶的維修保養合同,每年都能給公司帶來穩定的收益。
我的工作基本上是楊在田在配合,這個年輕人很能幹,我一直想給他介紹個女朋友,可是他說還早。這小子,最近玩兒了一個合同,我很高興。我們和一個房地產公司簽訂兩份金額相差很大的合同,金額少的合同是真合同,留作與房地產公司結算時用;金額大的是假合同,作為向主管部門申報用,給房地產公司避稅用。即便如此,我們的這份金額少的合同的毛利也超過正規投標很多。這樣,雙方都有利。
彭敏儀那一部分也很好,她能利用不同供貨商不時賺點差價。吳海樹的錢現在也還上了,因為劉江平和曹猛判了刑,那筆款也追回了一大半,雖然在追他們的過程中花了一些費用,可是,畢竟挽回了這麼大的經濟損失,我覺得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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