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7 更新時間：22-08-02 10:05
“那杜鵑山原本也是有零星賊寇的，但都是一些粗人，渾人，不成氣候，左不過是一些潑皮無賴，懶得種地，亦不想出力做事，便打劫一下過往客商，混個肚飽也就算了。官府那時剿匪也容易，進山圍剿了幾次，幾乎就要肅清山匪了。
可自從這袁眾望進山之後，很快便收攏了這幫烏合之眾。他們打著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的旗號，專挑富戶做肥羊，搶來的金銀財寶，全部都用來修建山寨。等到官府發覺時，那杜鵑山已經變成了銅牆鐵壁……
說起來，當時的縣衙和府衙的確輕視了袁眾望此人。
這人的才華不僅限於做錦繡文章，他還通曉兵法，且並不是紙上談兵。除了把山寨打造地易守難攻之外，他竟還開始練兵！不光練兵，還自己製造兵器！他自封為平天大將軍，明目張膽收羅下天英才，為他所用。
如今二十年過去了，杜鵑山早已不是尋常所在了。據說山寨裏如今已約莫有上萬兵卒，且各各驍勇善戰，神勇非常。另有幾員大將和文臣，聽說均是在仕途上不得誌，被他招收了進去，委以重任。說句大不敬的話，今日的杜鵑山，委實與一個小朝廷無異！
曹縣令和高知府上任以來，也曾想法設法圍剿過杜鵑山。奈何連連損兵折將，也無法撼動那山寨分毫！”
高知府聽到此處，連連點頭：“沒錯！卑職前兩年還曾上書朝廷，請求聖上裁奪此事。恰逢那時突厥來犯，許是聖上便暫時壓下了……”
楚霄雲內心冷笑，心知這幾個人話裏話外之意，都是在說那袁眾望之所以成了氣候，皆因前幾任地方官辦事不利所致。他們也不過是近幾年才上任的，且已盡心盡力剿匪了，奈何無能為力，收效甚微而已。
不過，這樣看來，解救公主的事情，怕是要另作打算了。
曹縣令小心翼翼地說道：“卑職還有一猜測，不知當講不當講。”
楚霄雲從鼻孔裏嗯了一聲，曹縣令便字斟句酌地說道：“依卑職之見，這杜鵑山的可怕之處，並不在於匪患一麵。大人且想一想，那袁眾望二十多年來，不光招兵買馬，最重要的是收攏了不知多少人心！他們從不驚擾平民百姓，隻掠奪那些富戶！若趕上災年，甚至還要賑災！若是百姓有什麼冤屈，他們竟還能為百姓們主持公道！
容卑職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如今這周圍許多縣的百姓們，隻知道平天大將軍，而不知道朝廷……
大人覺得，那袁眾望的誌向，會緊緊局限於這一個杜鵑山，或者江陽縣嗎？他之所圖，怕不是揚州府，或者，整個大周……”
“大膽！”楚霄雲厲聲斷喝，“曹淦，你這一番胡言亂語，怕不是想脫罪吧？”
曹縣令幹脆利落地跪下，神色卻並不見慌張，依然說道：“大人，卑職是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一片赤誠之言而已。若是因此獲罪，也是卑職的造化！此次公主被追攆進了杜鵑山，未必不是賊人故意為之。且公主如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怕是同那賊匪絕脫不了幹係！
另有一事，卑職實不敢相瞞。追殺公主的那夥人，怕是均為死士！大周能豢養如此多死士的，能有幾人？若說那杜鵑山賊匪同朝廷官員並無勾連，卑職是萬萬不會相信的！”
曹淦也是豁出去了，此事若是上升到了叛逆的程度，他許是還能戴罪立功。
楚霄雲臉色稍霽，抬手讓曹淦起身：“濟帆，茲事體大，還是要從長計議。”
曹淦，曹濟帆站起來，和高知府，龐太師一起，同楚霄雲商議對策不提。
要說公主，的確是被擄掠進了杜鵑山中。
護送她的兩個千牛衛，一並都被活捉了，關押在了山寨的牢房裏。
饒是公主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見到山寨的景象，也是驚呆了。
她暗戳戳問兩個千牛衛，一個匪徒窩子，怎麼看起來像是正規軍似的？
千牛衛也吃驚的很，悄悄回公主說，怕是寧王的軍隊，也就是這樣的氣象了！
公主此時雖未被捆綁，可連連奔逃，也是狼狽之極，頭上的釵環早已掉的隻剩下一隻挽發的碧玉簪子，羅裙上也滿是汙泥。她被押解到山寨中之後，直接被推到了聚義堂中。
聚義堂便是袁眾望集合眾人議事的地方，此時他正坐正中主位上，其餘十幾位文官武將分坐兩旁。
延慶公主站定了，膽戰心驚地抬眼看了看正座上那位。本以為會看到一個凶神惡煞的猛張飛，誰想入眼的卻是一個翩翩美髯公。
這人看起來四十來歲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個匪類。他穿著一身石青色錦袍，身材頎長，麵貌端莊，一派儒雅。
袁眾望拿骨節分明的手指捋了捋胡子，同延慶公主對視了一眼，忽然站起身，從座位上走了下來。
他這一行動，延慶公主才發現，這人的右腿竟是跛的。
他慢慢跛著足來到延慶公主麵前，在距離她三步之遙站住，然後規規矩矩施了一禮：“公主殿下，驚擾了！草民袁眾望，見過公主殿下！”
延慶公主雖然內心早已驚濤駭浪，可皇家的氣度也是不容小覷的，並不願墮了皇家的威名。
她站直了身軀，纖纖素手整理了一下衣衫和發髻，抬頭看著袁眾望：“你既這樣說，可見還是個略知禮節的讀書人，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袁眾望笑了笑，命人搬來一把椅子，請公主坐下。
延慶公主並不坐，而是抬了抬下巴，睥睨著眾人說道：“本公主現下乏累的很，需要休息。”
便有人按捺不住了，豁然站起來喊道：“一個階下囚罷了，竟敢如此囂張！”
公主看過去，見是一個光頭的莽漢，便冷冷地同袁眾望笑道：“看來閣下的馭下不嚴呢，小心壞了寨主的大事。”
袁眾望心中一跳，扭頭瞪了那光頭莽漢一眼，之後又叫來兩個丫鬟，讓她們好生伺候公主沐浴更衣，並安排好飯食和下處。
延慶公主麵無表情地說道：“本公主這兩個侍從，也一並好好安排了，並讓他們隨侍在本公主身邊。”
袁眾望好脾氣地一一答應了，嚴慶公主這才帶著人，跟著倆丫鬟施施然出了聚義堂。
那光頭莽漢見公主走了，才不服氣的小聲嘟嘟囔囔：“大將軍，一個被擄掠的公主而已，您何必對她這麼客氣！沒得讓一個女人支使的團團轉，真是……”
“住口！”袁眾望沉下臉來，低聲斷喝，“二弟，你若攪合了本將軍的事，本將軍一定軍法處置！”
光頭莽漢這才不情不願地閉了嘴，袁眾望則回到了座位上，抬眼卻看到眾人臉上大多都一臉不服，可見都同那光頭莽漢的想法相似。
他想了想，同眾人說道：“延慶公主來江陽縣的事情，純屬意外。按照咱們之前同新都那邊的約定，隻待時機成熟，便一起舉事。這些年，幾乎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而延慶公主，恰巧就是那個東風！
諸位，咱們已經籌劃了這麼多年，又何必急於這一時呢？若是功虧一簣，咱們十年的心血，可就全都付諸東流了。”
眾人這才相互對視一眼，皆點了點頭：“大將軍說的是，是屬下魯莽了。”
光頭莽漢還是有點不服氣：“那你打算怎麼處置這公主呢？莫不是你看她美貌，想做她的駙馬？”
袁眾望眼角不易覺察地抽搐了一下，沒有答言。
眾人卻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大將軍，李將軍所說的可是實情？”
那光頭莽漢李齊，鼻孔裏便哼了一聲：“大將軍總成天說什麼雖然咱們不得已落草為寇，可終究報效朝廷，福澤百姓，才是大丈夫所為。要跟著那郭相造反，大將軍總覺得會落一個叛逆的罪名，乃不得已而為之。如今若是娶了這勞什子公主，倒是順理成章歸順朝廷了！”
袁眾望見眾人的臉色都有了些異樣，麵上便添了薄怒：“李齊，休得胡言亂語！”
那李齊卻依舊不服氣，站起來大聲說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嗎？郭相派來的人說過了，這公主三十多歲還雲英未嫁，你又未娶。皇帝老兒寵她，若是她嫁給了你，皇帝老兒必舍不得將你問罪。到那時，自有你一番榮華富貴！我們這幫兄弟，卻未必有那造化罷！”
人們便都開始竊竊私語，當中不少人其實是很讚同李齊這一番話的。
袁眾望同著郭相造反，實則內心裏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那郭相雖許諾了眾人高官厚祿，可造反一事，不成功便成仁。文德皇帝並不是昏庸帝王，大周朝正值繁華盛世，朝廷裏也是人才輩出。現下若造反，師出無名不說，成功的機率也並不是那麼大。
更何況那張龍椅寶座，是萬萬輪不上袁眾望的。到時雖也能封侯拜相，但到底擔著一個賊逆的身份。
可要是能娶到公主，那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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