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18 更新時間:22-04-02 19:05
白日裏,兄弟二人是不敢在喬家待著的,隻敢入了夜翻牆進柴房睡覺。每年冬天均如此,喬大忠和喬嬸早已習慣,兩人有意避開兩兄弟,她雖然心疼這兩個孩子,但礙於身在葉家村,她不敢明著對兄弟倆好,隻能在兄弟倆沒飯吃的時候留頓飯,把自己兒子不要的舊衣服偷偷留給他們。
楚寒滿載而歸,見柴房門上沒掛鎖,知道楚燁早就等在裏頭。
楚燁見著他哥也是高興得很,待看見楚寒袋子裏的東西時更是興奮不已,“哥,你好厲害!”
“哥說了,不會再讓你餓肚子!”隨手揉亂了楚燁有些亂蓬蓬的頭發,楚寒不僅絲毫沒有偷盜旁人財務的愧疚感,反而一肚子的自豪。
靠近年根,有了這些東西,他們定能過個好年。
自豪感還未消退,楚寒想起什麼,揪住楚燁的耳朵,“混小子,告訴你不能私拿別人的東西,有哥在,你不用操心旁的事,記住了嗎?”
對楚寒,楚燁有種盲目崇拜。
他年紀小,對爹娘的印象不深,在他的成長過程中,楚寒不僅僅是哥哥,還一直充當爹娘的角色,看顧他,愛護他,教育他。楚寒三番五次地告誡他,甚至為此挨了一巴掌,楚燁點點頭,眼睛裏滿是星星,壓根不記恨楚寒,乖巧聽話地答應,“哥,我記住了。”
楚寒瞅著他一臉的崇拜,麵上不顯,心裏早就樂開花,對著楚燁的屁,股,蛋就是一腳,“收拾收拾,咱們出去燒著吃!”
他踹的不重,輕飄飄的,跟之前那個耳光相比,力道相差很大。
楚燁也知道他哥在跟他玩鬧,笑嘻嘻的湊上去摟著楚寒的胳膊。
與喬家僅一牆之隔的葉家,葉茂才和王雪蓮趕著三個孩子去睡覺,屋子暖和,烘的人臉蛋都是紅彤彤的。
葉安和帶著弟妹回去睡覺,等兩人發出規律的呼吸聲後,他腳步輕快,熟門熟路地去了河邊。
“轟隆!”
河岸邊樹林,地窖周圍的土地刹那間陷了下去,覆蓋在地麵上的白雪在空氣中揚起細細的雪塵。
林中安睡的鳥兒被震醒,發出撲啦啦一陣響聲,在黑夜中展翅高飛。
葉安和雙手握拳氣地渾身發抖,漂亮的臉蛋因為太過生氣而略顯猙獰,眼中寒芒閃動,渾身上下怒氣噴薄而出。
他的東西,他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物資又沒了!
地窖裏光禿禿的,隻剩下了掛了一牆的老鼠幹和牆角孤零零的破笤帚。
“到底是誰?!”
葉安和的聲調陡然拔高,在寂靜的夜裏引來遠處幾聲狗叫。
葉安和覺得心頭悶疼,隻差噴出一口老血,甚至恨不得眼中能夠迸射激光,融化掉眼前的一切,燃燒到胸腔的怒火蜿蜒向上灼燒了他的理智,就連呼吸中都帶著灼熱!
沒人知道昨晚的葉安和經曆了什麼,東方破曉,朝陽燦燦,葉家人晨起日常活動。
王雪蓮起得早,她正在往新做的被子裏絮棉花。當年的新棉雪白大朵,軟如羊毛,觸手細膩柔和,做成被子暖和的很也貼身的很。
塞好一床被子,用粗些的棉線將被麵縫起來,起固定作用,保證棉花在寬大的被子裏不亂跑。
連做了三床被子,王雪蓮打算著過年時讓三個孩子都蓋上厚實暖和的新被子。
旭日臨窗,新做好的被子疊在炕角,散發著一股好聞的味道。棉花剩下許多,王雪蓮又開始著手為葉茂才做棉襖。葉茂才顧及她素來冬日體弱,自己進廚房生火做飯,煙囪飄出縷縷炊煙,屋子裏溫暖適宜,王雪蓮臉龐紅潤,用針腳在頭上撓了撓,臉上盡是溫婉慈愛的幸福模樣。
三兄妹起床,吃過早飯,開始打掃屋子,葉安和心不在焉,他正盤算著該如何捉住已經偷了他兩次的小偷。
“都忙著呢?”打掃時葉家院門大開,金春花再次登門。
“大嫂,有什麼事嗎?”葉茂才把手裏的新笤帚豎在一邊問道。
金春花原本是想請葉茂才去家裏幫忙盤炕的,可誰知一進門就瞧見他拖著跛腳在幹活,心中頓時泛起了酸水。
都是一個娘生的,葉茂才腿都摔斷了還能幫忙幹活,怎地葉盛才就死乞白賴的坐著喝水什麼都不幹,天天就知道賣嘴,也不知道王雪蓮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嫁了這麼個知道疼人的男人。
人比人氣死人!
金春花心下羨慕,眼珠子微微發紅,她咂摸了兩下嘴,壓在舌尖下的話在嘴裏滾了兩圈沾滿了妒忌與憤恨,再從她嘴裏說出來,這話就變了味道。
“弟妹有福,攤上二弟賢惠,腿都瘸成這樣了,還幫忙幹活。你大哥在家可是向來什麼事兒都不伸手,弟妹馴夫有術真是讓大嫂好生羨慕!”
這話一出,不僅是葉安和,葉茂才都冷了臉。
“賢惠”一詞無論哪個時代褒讚的對象都是女子。就因為葉茂才幫忙做家務,就被她比作女人,不僅貶低了葉茂才,那“馴夫有術”四個字,但凡碰上個血性的爺們,就不能讓自己家婆娘壓自己一頭。金春花話裏話外都在挑撥葉茂才夫婦倆的關係,實在是惡毒居心。
自屋內迎出來的王雪蓮聞言,臉色陡然一變。
葉安和將手裏的抹布往水盆裏一扔,水花四濺。他的地窖再次被偷,本就心情奇差,金春花還自找晦氣,一頭撞上門來!
“是人就好好說人話,別一天到晚淨幹蠢事。”葉安和懶得跟這種眼皮子淺,口舌惡毒的人耍花腔,一點麵子也不給她留,“也難怪柳枝姐出嫁的時候,你連臉麵都不要,惹得全村笑話。”
金春花臉色一變,惡狠狠地用眼刀剜他,“閉嘴,大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兒!”
葉盛才的大女兒葉柳枝出嫁時,應當是母女倆事先商量過,對方給的定親禮隻讓葉柳枝帶走一兩,剩下的二兩留作家用。但臨出門前,不知怎地,金春花突然翻了葉柳枝的陪嫁箱子,在兩床陪嫁的被子裏麵翻出來二兩銀子。
這下算是捅了馬蜂窩了!
金春花死活也不讓葉柳枝出門,原本隻是樁家事,家醜不可外揚,捂著瞞著親事後再說也就罷了,可金春花以為葉柳枝人還沒嫁過去就開始胳膊肘向外拐,真要嫁過去還不變成白眼狼?不僅下死手掐了葉柳枝,還把她所有的禮銀全都扣下,全不顧及她是即將出嫁的新娘子。
葉柳枝出門的時候還在哭,因為陪嫁的箱子裏沒有陪嫁銀,她在婆家根本抬不起頭來。
即便是家境再差,該有的禮數不能斷,可笑金春花連這點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全然不給葉柳枝撐腰做臉。
葉茂才冷著臉道,“大嫂在我家教訓誰!”
身子一僵,她罵慣了,一時沒注意,禿嚕了嘴,“我,我這不是嘴快了麼,大嫂為人你還不清楚麼,刀子嘴豆腐心,大嫂不是故意的。”
金春花幹笑著解釋,又扯了幾句好話,把葉飛荷和葉秋年挨個誇了個遍,才說出她今日前來的目的,“二弟,家裏的房子前兩天不知怎地突然塌了炕,想著年前你應該沒什麼事,不如幫你大哥搭把手,把炕重新盤起來。”
若是她一進門就說些好話,做低伏小,葉茂才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兒上肯定會幫她一把,畢竟葉盛才是他親大哥,兄弟倆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但她進門第一件事先是諷刺了自己,緊接著挑撥他和雪蓮的關係,又當著全家的麵罵了葉安和,饒是泥人還有三分氣性,葉茂才重新將掃帚撿起來,他雖然不迂腐,但懂禮,說話不像葉安和那般直白,隻是人都欺上門來,他這個做爹的若不能給孩子們出頭,還不得被旁人欺負死?
“大嫂也看見了,雪蓮身子不好,三個孩子還小,我得在家照看著。”
“不耽誤你多會兒,我家炕小,你們兄弟兩個頂多一天就能幹完。”金春花陪著笑,暗自腹誹,葉安和都要娶妻的年紀了,還小?
葉茂才不搭理她,隻推說,“我走不開。”
金春花見他鐵了心不幫自己,立即變了黑臉,川劇變臉都沒她動作迅速,“茂才,你大哥平日裏待你不薄,這麼一點小事都不肯幫忙,算你大哥看錯你了!”
葉安和嗤笑一聲,他沒有壓低聲音,在場所有人都清楚地聽到了他的冷笑,王雪蓮心中一緊,一雙漂亮的杏眼透露出絲絲膽怯。
“自己眼瞎就別亂說話!我爹秋日裏摔斷了腿,足有小半年,而我也病了這些日子,那時不見你們夫妻上門探望,倒是我們家吃魚了你見著了,想用著我爹了,你上門來了?你這算盤打的隔壁陶家村的狗都聽見了!”
“葉安和,你什麼意思!”三番兩次地被懟,事情也沒辦成,金春花不再壓著脾氣,她不僅不認錯,還倒打一耙,“我說那天怎麼不讓我進門,原來是關著門吃魚,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大伯平日裏白疼你了!”
“我們家吃什麼,用什麼,跟你有什麼關係。”葉安和微微揚起下巴,眼眸下垂,眸中泄露絲絲寒意,“你怕不是忘了,我們兩家已經分家了!”
“分家了就不是親戚了?”
“是親戚,所以,幫你是情分,不幫你是本分,我家忙,恕不遠送!”
金春花被氣壞了,葉安和是丁點兒沒把她放在眼裏,“當我願意來呢,什麼東西,呸!”
葉安和徹底被激怒了,他麵容微冷,抬起頭來,眼中蘊藏著即將噴發的灼灼岩漿,卻被他強壓下去,遠眺院牆外在空氣中晃動的褐色樹杈,葉安和牙縫裏擠出一句,“天涼了。”
金春花離他最近,聽清了葉安和的話,卻不知他是什麼意思,但並不妨礙她狠狠瞪了葉安和一眼,邊向外走邊習慣性罵他,“現在是冬天,天當然涼了,什麼怪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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