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67 更新時間:10-08-26 08:08
張躍晨順利帶軍進入京城,一場戰事消弭,百姓又重操舊業,京城大街恢複了往日的繁華。
舒佑回到皇宮,卻又昏昏沉沉地病倒了。
那些被監禁了的謝相門生也都陸續恢複了原職,小淩這才知道,原來謝相早在三年前就和張躍晨暗中聯手了。
那日從城樓離開,她無處可去,便回了王府。昔日的王府雖不豪華,卻也喧鬧有趣,然現在卻成了廢宅一座,蜘蛛飛蟲隨處可見,參天古樹遮了陽光,將整座王府遮得毫無人氣可言。
她沒有去自己的房間,而是先去了舒孝昕的主屋,好在主屋裏還有一些沒人要的藥材白紗,藥材已經發黴是不能用了,不過白紗還很幹淨,藥鋪還沒這麼快開業,她便隻能將傷口包紮了,先止住血再說。
她怕留的時間久了會被景行發現——剛才回眸一瞥時他也在看她,很明顯,她引起了他的注意,若不趕快離開怕是會被發現。
念及這一層,小淩稍作休息便背著包袱離開了王府。然還不到城門口,遠遠地就看見景行對守城的將士交代了幾句話,隻見那些將士點頭領命,轉身就對出城的人進行盤查。
小淩站在城頭宣布太皇太後死訊的時候,雙方將士都在,因此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她的樣子,她一身孝服白巾半遮的樣子太顯眼了。
眼見景行帶人走過來,她一閃身躲進了小弄堂,估算著他走遠了之後才敢出來。
看著漸行漸遠的景行,她心下發酸,卻未上前一步,她回頭看著城門口,收了收肩上包袱的帶子。
照這個形勢看,今天是出不去了,至少穿著這一身孝服是不可能出得了城門。
她想了想,終是默默回了王府,當下也隻有那個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回去的路上十分驚險,景行想得很周到,不僅堵住了城門,更是派遣禁衛軍在大街上尋找,若不是她一路沿著小路行走,早就被發現了。即便如此,也差點與一小隊搜尋的人迎麵相撞,若不是她跑得快,早就被抓住了。
經曆生死的她這才發現,自己是多麼怕被景行發現自己還活著。
這張臉,是絕對不能見人的,她不能暴露在陽光下,更不能讓景行看到,就讓她在他的心目中保持著原來那個樣子好了。
胡亂吃了些東西,便早早地躺下睡了,躺在舒孝昕和陳瑞曾經睡過的床上,望著淩亂的天花頂,她的眼角漸漸滲出了淚。
被子是發過黴的,蓋在身上一點也不暖和,甚至有絲絲滲人的冷意。
小淩想起過往的事,想起舒孝昕對自己的好,想起她曾經在這座宅院裏玩耍嬉戲的光景,心裏越來越難受,思緒亂如麻怎麼也無法入睡,便掀開了被子,燈裏還有一點油,可以將就著點。
刷的一聲燭火照亮了半個房間,小淩坐在燈火邊發呆,麵前是驚風劍和遏雲劍,這次出來她將它們都帶了出來。原本隻是為解相思之苦,萬萬想不到會再見到景行。
夜涼風起,燭火明滅不已,她關上窗戶,拔出驚風劍,摩挲著鋥亮的劍身,驚風劍犀利地將她未著絲巾的模樣映在了上麵,小淩怔怔地望著自己的臉——因長年不見陽光,臉色慘白的很,更突兀地顯示了臉上的毒癍。
她不自覺地捏緊了手,直到手被劃破,兩道口子流出了許多血才回過神來,她取出用剩下的白紗包好手,刺痛使得她更加不想睡覺,便坐在了門口的台階上,望著天上為數不多的星星。
天冷了,星星也少了。
“……是不是躲起來禦寒了?”她喃喃地說著很久以前問過的一個傻問題,那時候她還小,也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跟著紫了在江湖上四處為禍,晚上兩人睡不著便依偎在一起看星星,她曾指著天上稀稀拉拉的星星問紫了,得來紫了的哈哈大笑。
“當然不是了,我的傻師妹啊……這是天象循環,每年的冬天星星都是很少的!才不是躲起來禦寒呢!”
想起那時候,她就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是啊,有什麼好笑的,人都不在了……
她竭力仰著頭,然淚水還是止不住往下落,她擦掉它又落下,擦掉又落下,如此往複幾次之後,她把頭埋在臂彎裏失聲痛哭起來。
她想師姐,想母親,想父親,想所有已歸黃泉的親人。她更恨自己,什麼都不會什麼都做錯卻還在這世上好好的活著。
“為什麼……”
夜深了,她也哭夠了,便倚在柱子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深秋的晚上十分冷,然而睡著了的她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射到她的臉上,露水從屋頂上的小草滴下,剛巧滴到她的鼻子上,將她從夢中驚醒。
她睜開迷惘的眼,慢慢想起了昨晚的事,心下悵然,原來……那些都是夢啊。
她站了起來,卻感到一陣頭重腳輕,差點摔在地上,勉強扶著牆壁走進屋子,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沒多久就覺得好多了,她看了看外麵的天,現在還早,這個時候出城的話不容易被發現。
她利索地收拾了東西,回頭卻見自己仍舊是一身孝服,想了想便打開衣櫃看看裏麵是否有什麼衣物。
運氣很好,還有一套黑色的男裝。
男裝……男裝的話,應該不容易被發現吧。
她心中微喜,將男裝穿上,又學男子將發束起來,一切收拾妥當之後,正要出門,卻聽前麵傳來了女子說話的聲音。
“景大哥!這就是王府啊……怎麼成了這樣?”
景大哥?!
小淩嚇得麵色發白,手忙腳亂將白巾覆上麵,卻不小心將驚風劍掃落在地,咣當一聲,引來景行警惕地一聲誰在裏麵。
她顧不得撿劍,抓起包袱就從窗戶往外竄。
景行推開門,眼見一個黑影從窗戶竄出,趕緊跟上。
兩人一追一逃,距離很快就被拉近了。
“景大哥!”小弦在後麵追著他們,卻越追越遠,不禁挫敗地停了下來,呼呼地喘著氣。
景行伸手便抓住了小淩的右肩,隻聽小淩一聲悶哼便慢了腳步,景行聽她痛呼,馬上就明白了她的身份。
隻見他閃電一般鬆開了手,站在她的身後,小心翼翼又滿含希望地看著她,千言萬語盡化作了一聲:
“……小淩?”
小淩見他果然認出自己,便緩緩轉過身,卻趁著景行的注意力被分散狠狠地一掌擊向他,這一掌不過是一個幌子,她又哪裏會傷害他?
景行麵色一變堪堪避開,然躲過了麵前的一掌卻躲不過背後的劈手一斬。
他隻覺得脖頸處一麻,兩眼發黑便軟軟倒了下去,好在小淩下手不重,他沒有昏過去,隻是暫時沒了氣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大步逃開了去。
小淩一路狂奔,她怕他很快就會恢複,越想越怕,也就越跑越快,她躲進一個小巷,眼見沒了去路,怕被困死,便飛身越過高牆,跳進了一戶人家。
這是一個大戶人家,早起的丫鬟家丁早就忙開了,她小心地走在沒有人經過的走廊上,越走越覺得這地方眼熟,皺著眉頭忽然想起,這不就是相府?!
正好,謝辰雖是病死,但也算是因自己而死,既然來了,就看看謝相吧,看看能有什麼可以幫得上的。
她估摸這個時候謝相應該在書房處理公文,或者還在床上沒有起來,便搜尋著書房和臥房,然而她找遍了所有的房間也不見謝相,正要離去,卻見遠處一處小屋子的窗戶忽然被人打開,她透過開了的窗戶看過去,裏麵正好就是謝相。
走近小屋子,她悄悄躲在門邊,隻聽裏麵傳來謝相蒼老的聲音。
“荷華,我來看你了。昨天睡得好嗎?”
小淩心裏咯噔一聲,暗道奇怪,這趙荷華不是早就死了?
卻聽謝相又說:“你原諒我吧。都是我的錯,都是我……若不是我鬼迷了心竅……阿辰走了,他就這麼離開我了,我連去見他的勇氣也沒有。”
“是我害死他的,是我!我害死了我們的孩子……我又害死了阿辰我不是人!!”
“荷華……求你,在下麵好好照顧阿辰。”
“……如果,如果我早點告訴他,如果我早點告訴他……如果不是因為對白逸之的恨,我早就告訴他了。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我們的孩子,讓他連一歲都沒有就離開了人世。求你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將他看做你的孩子,好好照顧吧……荷華啊……”
小淩心頭大震,她的手發著抖。
他這是什麼意思?他和趙荷華的孩子死了,那麼阿辰是誰?誰的孩子?!他不是趙荷華的孩子嗎!
謝樓南正在哀慟,忽聽身後傳來一陣巨大的聲響,回頭一看,隻見門飛塵亂,一個黑衣白巾女子正立在當口,他正要叱問,卻見她氣勢洶洶地大步接近,那支簫就對著自己的心口。
“說!阿辰是不是你和趙荷華的孩子!”
謝樓南在見到那支簫就知道她是誰了,他隻是略微驚訝,卻很快將驚訝壓了下去。
當初這件事就處理得相當詭異,如今見她活著,也沒什麼奇怪的。
“你……還活著。”
小淩將簫更用力地抵在他的心口,又厲聲問了一遍:“阿辰到底是不是你和趙荷華的孩子?!”
謝樓南定定地看著她,她也雙目帶火地回瞪著。
最終,他低下了頭深深地歎口氣,悲涼地道:“不是。他是我在小晨去了之後,撿回來。”
小淩的手緊緊握著,剛剛止住的傷口再度裂開,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
“謝樓南!!!”她恨不得當場就殺了他。
“相爺!”不遠處忽然傳來管家的擔憂地聲音,這間屋子是禁地,即使是管家也不容許接近。
謝樓南淡定地聲音響起:“什麼事?”
管家見他聲音沒什麼事,放下了心,道:“二公子來了,說要見您!”
謝樓南側頭看著小淩,想了想對外說道:“你讓他稍微等一會兒,我馬上就去。”
管家應聲就退下了。
小淩強忍著怒氣將簫收起,眼看著他走出屋子,忽然說道:“你要是敢說半句見過我的話,我就毀了你的這間破屋子!拆了你的相府!”
謝樓南的腳步隻是一頓,頭也不回地又繼續往前走了。
小淩心裏如被千萬根針在紮一般,痛得她恨不得把心撕成碎片。
“師姐,你們不值……你們不值啊……”她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低聲掩麵說著,傷心極了。
困意漸漸襲來,她的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忽然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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