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29 更新時間：09-12-18 07:46
生命中總有一個人是要用疼痛來記得的，總有一些事是要用遺憾來記得的。
——題記
一
她開始習慣沒有他的日子，她一直在用一種逃避的心態去麵對他的一切，不去想也不去回憶，生活裏再也沒了他。她卻比從前更愛笑，打打鬧鬧，笑得沒心沒肺。
她玩的不管不顧，即使被稱為瘋癲，她也不在乎。忽然有一天，柔給她打了個電話，柔說：明天十一月四日。
那一刻，她的手指忽然僵硬，握緊拳頭，她聽到關節掙紮的聲音，她閉上眼睛，將淚回流，哽住了聲音。
她仰著頭，倔強的睜大眼睛，不肯讓眼淚流出眼眶，她將嘴角上揚，她說，乖，要保持微笑。
他曾用好聽的聲音對她說，抗抗，其實你笑起來，暖暖的，很可愛。
她攤開了雙手，又不甘的握緊，放掉的是曾經的天真，抓住的隻有遺憾。來不及說，那三個字，如鯁在喉，一聲咳，一片血。
她可以任文字在筆下流瀉而出，隻有他的名字隻能止在指尖，不成矩成圓。
她平靜了一下心情，然後，笑，她說，嗯，十一月四日，很好的日子啊。
她一個人彈著鋼琴，是後街男孩的《LoveWillKeepYouUpAllNight》。悲哀的曲調，無法磨滅她臉上的笑。她笑著，唱著，然後，淚流滿麵。
二
他是轉校生，當她還是一個對愛情充滿幻想的時候，他出現了，他不是王子，是一個變不成王子的青蛙，她說這是很客觀的說法，說完還充滿惡意的笑了笑，補上一句：對不起哦，青蛙，我好像埋汰你了。
她非常不喜歡他，每一天都變著法的整他，她說，他很討厭，總是笑也不生氣，很無聊。
那她是為什麼喜歡他的呢？
她是個愛笑的女生，笑起來很奇特，聲音像是一個卡通配音，他曾經笑她聲音很難聽，然後她就很生氣的踩了他的腳，然後壞笑著跑開，她聽見身後的怪叫聲，得意的回頭喊道：哈哈，你的聲音才怪吧！
那時的她是個孩子，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小小的，天真的。
她個子很矮，為了擦走廊的窗戶，她爬上了高高的窗台，用嫩嫩的小手擦啊擦，然後她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啊啊，她，她，下不去了。
她跳腳，很有個性的說：“哇，不要逼我是絕招哦，我真的是絕招了哦。”然後，她大喊“哇嘞，救命啦！”
結果他來了，她很氣憤的問他：“為是麼是你啊？”他隻是伸出手，然後很難得的嚴肅起來，他冷著聲音說：“跳下來。”她也倔強的別過頭：“不要，我不跳。”
然後，他卻什麼也沒說，抿著嘴，給她抱了下來，她愣住了，他抱了她，她的臉騰地一下紅了，頭也不回的逃掉了，事後她才想起她還沒有說謝謝。
從那以後，她開始注意他，他很愛吃巧克力，喜歡薯片，熱衷於網絡遊戲，但對於音樂，卻隻有一首分手快樂能引起他的注意。
她的好朋友柔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柔說：“抗抗，你完了，你喜歡上他了。”
她不在乎的笑，那就好好的喜歡他吧，就是喜歡了那能怎麼辦？
可是，令她生氣的是，好像她喜歡他是一種恥辱似的，總是有人很無辜的看著她，然後問她他有什麼好，她就會很生氣地說"他不好啊，可是我喜歡就好了啊，我也不好啊，我能做的就隻是守護他啊。”
他最喜歡長頭發的女生，他說長長的頭發飄起來很美，然後，她放棄了幹淨的短發，開始留起了長發。
三
他是倔強的，他從不輕易說抱歉，每一次兩人吵起來，說抱歉的一定是她，他對她隻說過一次抱歉，而那一次，就讓她記了他一生。
那是一個豔陽天，空氣鮮鮮的，她和柔牽著手，說說笑笑的，然後她就看見他和一個留著長頭發的女生打打鬧鬧，她不知為什麼，心裏忽然酸酸的，緊緊地咬住嘴唇。
柔看見了，握緊了她的手：抗抗。
她卻笑了，低下頭，讓劉海擋住了她的眼睛，什麼都沒說，路過他的身邊，狠狠地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到了那個女生身邊，扮了個鬼臉，轉身就走。
他一下子漲紅了臉，衝著她就喊：林抗抗，你有病，是不是？
她停下了腳步，沒有回頭，隻是冷冷的大聲回答：是，我有病！
我有病，才會那麼那麼喜歡你。可是，話語哽在喉口，逼出了眼淚。
她加快腳步，拉著柔離開了。留下愣住的他。
眼淚嘩啦啦的落下，她癟著嘴，忽然覺得好委屈，柔什麼都沒說，隻是靜靜的看著她，然後抱住她說：抗抗，乖，別哭。
他趕了上來，問柔：她怎麼了？為什麼在哭？
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反問：你說呢？
他看著她，上前，分開了柔和她，伸手扶住她，看見她哭紅的雙眼，不知所措，她卻哭得更凶了，她含糊不清地說著：“我隻是想幫你，我沒有惡意，我隻是想幫你，我以為你喜歡她的。”
他隻能笨拙的輕拍她，一個勁的重複著：“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對不起。”
她抬眼看見他的眼，那一刻，心不可抑製的顫動。
他認真地看著她，他說：“我不喜歡她。”
那一刻，她的眼裏，雲彩都是奶味棉花糖。
那時的她覺得能和最喜歡的人十指相扣就是幸福，可是她不知道，越是最簡單的幸福越是最難得到的。
四
後來他們都已經畢業了，升上了高中，他和柔在一所學校，而她卻單獨到了另一所學校，她說，他們之間沒有可能，她要忘了他，不再為他等待，等忘記了他就把頭發剪短。
直到他們最後一次見麵，她卻仍舊是長長的頭發，嗬嗬的笑。
雖然兩個學校的距離很遠，但柔總是會打電話給她，而令她驚訝的是，他竟然也是會想著她的，他會趁著放假來找她，每一次他出現在她麵前，她都很想對他說，她是很喜歡他的，但是每每一開口，勇氣就退潮了。
許多年後，她一直在想，如果喜歡可以簡單的說出口，是不是她也可以沒有遺憾，但是，似乎一切都有些太遲了。如果她知道有一天他們不會再相見了，那麼，她一定會站在他麵前，告訴他她是多麼喜歡他。
她還記得他們一起去看的最後一場電影，她甚至記不得他們看了什麼電影，那場電影看的不是很唯美，甚至，會有些很疼痛，這不是他們兩人的電影，他輕輕的拉著那個女生的手，笑得很溫柔。
當燈光暗下，她，忽然流了淚，看著他，光線一下一下晃過她的臉，仿佛死去，她閉上雙眼，慢慢微笑，她不知道自己終於也懂得難過，這就是成長，是不是？
那天，是情人節。
那天，他們在他家門口告別，她和柔笑著揮揮手，然後向前，向前，忽然他叫住她，她笑著回頭，他也笑，很柔，他說：“沒錯，抗抗，就是這個笑容，非常溫暖，你一直笑得很溫暖，你一定要一直笑下去，一定一定要幸福，才會這樣永遠笑下去，真的，很溫暖，很幸福的味道。”
她笑，“才不要你管呢！”說完，轉過身，淚不可抑止的落下，她還是笑，然後，對柔說“我好像變得愛哭了呢，該死的，臭丫頭，哭什麼啊？”
她一直是個很粘人的人，她喜歡抱著柔，自戀的說“親愛的，我發現了，你為我而著迷，你說我哪好，怎麼這麼招風呢？”然後柔一定會輕輕敲敲她的頭說“不許自戀！”
那天，她同樣抱著柔，她說“親愛的，我哪裏不好呢？為什麼，他不可以喜歡我呢？”柔緊緊的抱住她，哽咽著“親愛的，誰知道你你哪好，反正就是招風，沒辦法的。他算什麼呢？”她終於笑出聲。
她揚揚眉“沒辦法，魅力不可擋。”哭紅的眼睛因為笑眯成一條線。
那天，他給她打電話，他說“我看見你的眼淚了。”空氣忽然凝固，她屏住呼吸，大腦忽然一片空白，很模糊的感覺，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隻是遲鈍的一聲一聲的應著，像是溺在了水裏，吐出的都是氣泡，"啪"的一聲，浮出水麵就碎掉了。
好吧，她失敗了，他還是知道了吧，緊接著，他又說了一句“家裏有什麼事呢？我從沒見過哭過呢。”她在短暫的失神之後，忽然就笑了“沒什麼，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她深吸一口氣，笑笑，掛掉電話，是的，一切都會好的，總會好的。
五
她還記得他們最後一通電話，那天是他的生日，九月二十八日。他說要把卡打爆，一定要和她聊天，他們天南地北的侃，他說，他和女朋友分手了，他的女朋友總是喜歡哭，還喜歡向他要東西。
他說：“我再也受不了把上網錢花在女生身上了，我的手指已經不像從前那麼靈活了，玩遊戲總是輸，我決定回到單身好繼續過網上生活。”
她笑他：“你就注定了單身，是個千年的老鱉，掛在網上就下不來了，反正長的也很老，年輕的找不到了，找大媽吧”。
他說：“不用你管，我是絕世大帥哥，沒有人能逃得過我的魅力，我是黃金單身漢。”
她笑他：“得了吧，還黃金單身漢呢，還魅力呢，還帥哥，鄙視，衰哥吧，根本就是沒人要，誰跟你誰倒黴吧。”
他狠狠地說：“林抗抗，你找死吧，我要殺了你，你這個幸災樂禍的死丫頭。”
她輕蔑的回到：“你來啊，我原地不動的等你，你快點來啊，我在這裏等著你，好男人哦，不愧是上了年紀的人，總是很成熟。。”
他大吼出聲：“林抗抗，我跟你沒完，你給我等著啊，看我不捏死你。你給我等著！”
她放肆的大笑：“我等著你。哈哈。”
你怎麼會知道，我真的會一直等你，一直一直等著你，可是，我卻永遠也等不到你了。
等她知道他的死訊時，已經過了好久了，距那場事故也已經有大半個月了，柔本不想告訴她，但是一切已經瞞不下去了，柔說“抗抗，哭吧。”
可是她沒有哭，隻是渾身冰涼的站在那裏，她嗬嗬一笑“柔，親愛的，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柔哭了，而她隻是麵無表情的望向天空。
“柔，我以為我可以保護他的，可我不是天使，對不起。”那個下午，陽光明媚，柔抱著她失聲痛哭，她隻是站在那裏，沒有一滴眼淚。
聽他們說，當時，他的血把地都染紅了，他的眼睛微閉，仰麵衝著天空，兩手張開。他們說，他當時就沒了呼吸，沒有感到痛。他們說，他是真的永遠不會再回來了。他們說，那天一點也不冷，天空非常美。他們說，那天是十一月四日。
她說“柔，好痛，可是我哭不出來。”
六
她離開了，去了美國，這一生都沒有再回來。
柔還記得，她們的分離的那一天是十一月四日。
她穿得很正式，她隻有這一套黑色的正式服裝，一年隻穿一次。她有一瓶很貴的香水，一年隻用一次。
天氣好的沒話說，她和柔慢慢地穿過喧囂的街道，她們像是在逛街，隻是很沉默，最後，是她先開了口“親愛的，明年我不能來了，我已經決定去美國了，五月就走。”柔隻是看著她，咬住嘴唇。她卻仰頭看著天。
可悲的是，我們還沒有道別，你就那樣離開了我的世界，無法原諒，所以，我要離開有你回憶的地方，因為你的不辭而別，我是那樣痛不欲生，無法忘懷，所以憎恨了。
她還記得當她得知他死訊那個夜晚，她用尖銳的刀子割裂了嫩白的肌膚，鮮血從手心落在地上，她說“我喜歡你，你知不知道？”她的指甲扣進手心的傷口，疼痛窒住了呼吸，她說“我會一直笑，你信麼？我不會哭，真的不會。”說完，她笑，竟有些猙獰。
喜歡，喜歡，用整個生命去喜歡著的人啊。
她遇見了那個曾經是他女朋友的那個女生，她也穿得很正式，她說“我記得你，林抗抗。”抗抗止住腳步“是麼？為什麼要記得？”那個女生笑了笑“因為，我喜歡的人一直喜歡你。還記得他麼？我和他交往的那天，他說，我很像一個他非常喜歡的女生，那個女生叫，林抗抗。”
她愣住，再回神，那個女生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柔握緊她的手“抗抗。”她看向柔，露出一個極苦的笑“這又算什麼呢？”
這也是懲罰，當那個女生笑著，我才明白，她為什麼要說，因為她在嘲笑我，她曾擁有過你，我又算什麼，我們什麼都沒有留下，我們沒能十指相扣。
這樣的結局，不如不愛是麼？
那天是她最後一次和柔一起看電影，在明滅不定的光影中，她說“親愛的，你知道麼，我最喜歡這款香水，嬌蘭的聖莎拉淡香水。”她忽然笑，淡淡淺淺的，然後，平靜的說“你知道麼？聖莎拉的梵語是…”她又頓了頓“輪回。”
如果，我們也有來生，一定不要再錯過了，好不好？
她們沿著當年有他時的路，一直走，仿佛又回到那天的笑著告別。她們一直向前，路過曾說過再見的路口，就那樣一直向前，向前。
忽然，她笑著回頭。
身後，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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