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8 更新時間：11-03-30 04:14
正月過了是新科，新科過後，就是大朝會。
龍熙朝每年兩次的例行朝會，規模最大的就是初春這一場。龍熙帝在世時曾將大朝會定在元月一日，然而到了懷言帝時，卻將大朝會定在了二月十五。雖然已不是寒冬，早上卻依然冷風獵獵。為了顯示忠誠，許多大臣甚至天還黑著就已經到了皇城外，隻等著城門打開，上朝。
皇朝起的也不晚，甚至可以說一晚就沒怎麼睡，早上醒來接過夫人燙的熱熱的毛巾，爽利的擦了擦臉，又用鹽水漱漱口，坐下來由著夫人為他梳頭。施雲霽跪在他身後，將烏黑的長發挽起，攏成發髻，戴上發冠，最後用一根琉璃的簪子穿入發冠，將頭發整理好。隨後柔聲道，“老爺，吃完早膳再去上朝吧。”
皇朝轉過頭，看著年輕的妻子，溫和的點了點頭。攜著妻子的手站起身來，坐在桌前，接過妻子親手遞過的白粥，喝了一口。
“好不好喝？”施雲霽十分期待的問道。
皇朝點點頭，微笑道，“好喝。”
年輕的總理大臣夫人如釋重負的笑了起來，殷勤的夾了一筷金絲糕放在他的盤中，道，“嚐嚐？”
皇朝雖是覺得有些膩，卻依然吃了下去。隨後放下筷子道，“我要先去朝會了，你，再睡下？”他頗有些試探的問著年輕的妻子。然而施雲霽含笑著搖搖頭道，“老爺去吧。”她溫婉的看著皇朝離開，站在府門前，良久不動。
“小姐……進去吧。”一旁的大丫鬟小心翼翼的問道。
施雲霽方醒過神來，望著已經沒有了皇朝背影的巷尾，歎了口氣。
“小姐……”大丫鬟看的心疼，不免有些怨言，“老爺也是的，這麼些日子，連個笑模樣都沒有……”
“小雲，”施雲霽回身笑道，“我們進去吧。”
總理大臣府的府門將要關上之時，一隻手忽然抵住了門。
施雲霽有些愕然，回頭一看，門已被推開，一個白衣人站在門口，一臉怒氣。
她先是驚愕，後又喜極，輕呼道，“爹爹！”
二月十五大朝日，皇朝一路悠閑著溜達到皇城大門時，看到黑壓壓的一片人群，還是不由得駭了一跳。
“皇大人來了。”葉城看到皇朝，連忙走上前來笑道，“來的可不算早。”
“再早也早不過您啊，”皇朝朗笑道，“葉將，連仆人都帶來了？”
“這不都是麼，”葉城苦笑道，“一大早天不亮就趕來了，連早膳都沒吃，天氣還真冷啊。”皇朝這才看到，葉將軍身上裹著厚厚的大麾，一旁的小廝袖著茶壺，還迷蒙著雙眼，卻也凍的直打哆嗦。
皇朝緊了緊身上的朝服笑道，“葉將軍果然想的周到，把大麾穿到外麵，進去的時候就不用這麼臃腫。”
“人年紀大了，哪兒比的上你們年輕人穿什麼都好看。”葉將軍應道。兩人相對大笑。周圍的朝官看到總理大臣與樞密院正使聊的熱鬧，哪裏敢上前湊熱鬧？
緊接著城門開了一條縫，秦公公走了出來，微微一躬身道，“各位大人久等了，皇上宣各位上朝。”
皇朝與葉城對視一眼，走到了朝臣前，整了整裝束，走進了皇城。
之前上朝時，皇城的大門總是不開的，都是走兩側的城門，然而從朱雀大道走進皇城，一年隻有這麼一次。筆直寬闊的朱雀大道直通向龍熙皇宮大殿，清和殿。每一次大朝會時，百官迎著晨曦，從清和殿兩側的步道上緩慢進入大殿，高呼萬歲，各國使者向龍熙聖上進貢，沒有一日，根本結束不了。龍熙朝的強盛在此刻被展現的淋漓盡致，也是各國使者試圖接近皇帝的唯一機會。畢竟隻有在大朝日，他們才能真真切切，仔仔細細的看一看這位高高在上的龍熙朝統治者。然而皇帝坐在高處的王座上，身前有一層水霧一般的屏障，任他們再努力，也看不清楚。
皇朝站在百官首位，低眉順首，聽著那位九五之尊淡淡而威嚴的話語，已經是第六年了，第六次聽到他如此應對附屬國使者時，他已變得如此成熟。年輕的皇帝溫和而不失天威的對附屬的小國們施以賞賜，又淡淡的提了提年初的一些大事，就將接下來的時間，全部交給了朝臣。
皇朝歎了一聲，當先出列道，“稟聖上，元月裏去了水瀾郡的鎮撫使向大人，已經將賑災物資全部運送到災民手中，”他頓了頓，“並且，陛下洪福齊天，北疆的雨雪已停，天下太平。”他躬下身來深鞠一躬，眾臣跟隨著總理大臣拜了下去，高呼萬歲。
永辰帝唇角一動，卻淡然道，“鍾情平身，此乃社稷之功，朕不敢獨居其功。”
皇朝退回到朝臣之中，本應地垂下去的眼眸，卻微微向上一瞟，身前是黑色的曜石地麵，有碧水河從殿中穿過，玉石的橋麵後，是綿延上去的白玉石階，兩旁裝飾華貴精致，薄薄水暈在天光映射下有著七彩的光澤，愈發顯得水暈之後的九五之尊宛如神人。永辰帝坐在這座輝煌的皇宮最高的位置上，俯瞰群臣。他的目光，與皇朝向上望著的目光正好相觸。總理大臣心頭一驚，連忙垂下了眼臉。
接下來的朝政彙報未免有些枯燥，而坐在後殿的赫連哲哲，卻是聽的一臉認真。摩迦唯歌坐在她身旁，擺弄著手中的刺繡，懶懶道，“這有什麼好聽的。”
赫連哲哲回頭看看她手中不知繡出來的什麼玩意兒，笑道，“你不懂，這裏麵的學問，可大著呢。”
“你又不準備投身到這朝廷中去，聽這些有什麼用。”摩迦唯歌索性將手中的繡布甩到一旁，看著赫連哲哲認真道，“哲哲，這些東西是皇上的事兒，你無需操心。”
“從前我就是因為什麼都不懂，才讓皇兄如此的累，”赫連哲哲沒意識到摩迦唯歌話中的意思，笑道，“如今能幫上他一點，就是一點。”
可是你皇兄，根本不想讓你去幫他。摩迦唯歌注視著長寧郡主美麗的側臉，微微歎息。
殿外走進赫連哲哲身邊的女官，在郡主身旁俯下身道，“郡主，博雅侯進宮了。”
“哦？”摩迦唯歌一挑眉，“博雅侯來作甚？”
“似乎……”女官的表情有些扭曲，“是為了施小姐而來。”
摩迦唯歌與赫連哲哲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看樣子博雅侯終於忍不住雲霽與皇朝微妙的關係，到宮中來訴苦了。長寧郡主站起身來道，“唯兒，不去見見梓言叔麼？”
摩迦唯歌含笑著站起身來跟著赫連哲哲走出宮去，卻不知她隨意丟在地上的那塊繡帕，會被永辰帝怎樣的取笑。那上麵繡著一對鳥兒，憨態可掬，下麵有綿延的曲線，似乎是一對鴨子在笨拙的遊泳。然而仔細想想便知，那是一對鴛鴦在戲水……摩迦郡主的繡功，自此之後再無長進，似是被這一次的刺繡完全傷透了自尊。
博雅侯施梓言已在未央宮中等了一會兒。今兒是大朝日，他卻偏偏挑在這個時間進宮，無非是想與赫連哲哲和摩迦唯歌談一談。
幾個時辰之前，他一腳踢開總理大臣府的大門，看到女兒一副委屈的樣子，無名之火上湧，就要扯著女兒回府。施雲霽連忙掙開，一臉委屈道，“爹爹，女兒好不容易才嫁給皇朝，現在要女兒回去，不是要女兒的命麼。”
施梓言指著自己不爭氣的女兒，手指顫抖道，“你……你……你個不爭氣的！”沒想到一向溫婉的夫人就這樣一下子坐在院子裏，嗚嗚的哭了起來，先是委屈爹爹在自己還小的時候就丟下自己去了離鏡宮隱居，然後又悲憤長寧郡主有了摩迦唯歌之後就再也不將自己當做朋友。最後因為皇朝的冷淡，哭的更加傷心。施梓言此生最看不得的就是女子哭泣，而此刻在眼前哭的如此斷腸的就是他最疼的心肝寶貝，一瞬間年輕時也風流倜儻的侯爺變得不知所措，連忙將女兒拉起來，哀聲歎氣道，“霽兒，別哭了，爹爹給你做主。”施雲霽伏在爹爹的懷中，哭的越發的傷心。施梓言道，“待爹爹回到離鏡宮，將此事告知於你哥哥，讓他來為你出氣。”看到女兒不解的眼神，博雅侯狡黠一笑道，“這畢竟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我們這幫老人，能少出現，就少出現的好。”
施雲霽止住了哭聲，一雙含著淚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施梓言，道，“我哥要來帝都？”博雅侯點點頭，揉了揉她的長發道，“我回去就告訴你哥，讓他立刻來帝都將皇朝那小子揍一頓，看他還敢不敢欺負你。”施雲霽忙道，“不要啊，皇朝……他並沒有錯……”
施梓言苦笑，女生外向，女兒向著相公，他能有什麼辦法？不過，在他還在帝都的時候，總要做些什麼才好。
於是，博雅侯立刻進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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