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97 更新時間:11-01-05 00:20
Chapter。26
夜色寧謐。入睡的並盛,隻剩下風拍枝葉的和弦。燈光盈盈,燈影晃晃,嗒嗒的腳步聲在漸拉漸長的人影盡處悄然隱匿,遁入茫茫夜色裏。前方,是與夜空連成一片的邈遠山脈。
要看日出,必須先到並盛的郊外爬到山峰上的神社,附近會有一處寬闊的平台,足以遠眺日出美景。夜幕下的並盛繁忙不再,寬敞的車路中央也隻會偶爾經過一輛晚歸的轎車,晚風透涼似水,一絲絲地扣進人心底最深的記憶,思潮如湧。
獄寺就走在三浦春身前三步遠,前方暗的一片混沌,這樣的光景似曾相識。山中霧氣濃重更是黑得看不清路,獄寺打了手電也隻能辨清身前一米左右的路況,三浦春忽得心中一動,借著微弱的光線上前把住獄寺的胳膊。
「怎麽這麽黑,自己跟牢別丟了。」就在同一時間獄寺出聲囑咐,卻未對三浦春的動作給出反應。
三浦春輕微地點頭而後提亮了嗓音,「恩,不會跟丟的。」說完她下意識的回頭看,身後亦是蒙蒙黑幕,但她知道她已經同獄寺走了很長很長一段路。
從春寒料峭的二月走到陽光暖軟的五月,從錯落精致的歐式園林走到清新自然的遠古山林。
其實三浦春一直想不起從水池邊到神父前的路是如何走過來的,隻記得手腕被獄寺拽得生疼,她步履蹣跚地跟著後麵身子搖搖晃晃。記憶被酒精麻醉得渾噩不清,眼界所及盡是茫茫。而現在她能回憶起,或者是剖析出,在那陌生的環境裏,所感受到的並不僅限於手足無措的惘然,更多的是孤立無援的害怕。
害怕周圍各路的眼光,害怕此刻的決定會鑄錯一生,害怕那變了方向的道路和未來,甚至害怕忽然改了態度的獄寺隼人。
此刻在目不視物的黑夜裏,心境也同當時如出一轍苦悶難當,相較不同的是她不再害怕。兩人皆是第一次來此,地點和路線都來源於旁人介紹。再強烈的欲望也會消弭在未知的恐懼中,三浦春這才發覺之前的想法有多麽不自量力。
如果當時獄寺沒有突然闖入阻止自己一個人偷溜出來,現在的結果又會是如何?
三浦春不敢想,她隻知道,從婚禮現場的噴水池旁一直走到現在,而那個原本不甚熟識的背影也可以走在她的前麵,成為冷漠孤寂的黑夜裏唯一心安的理由。
順著人工砌成的石階逐步而上,山中的濕氣令氣溫陡降一個層次,夜色深濃更是徒添數分寒意,雖然腳步不歇,但女孩子還是感覺到寒冷在步步逼近,縮回手相互搓揉,她往手心嗬了一口氣,這才確定手溫下滑,下意識地就將雙手插進了外衣口袋中。
「呼,還蠻冷的耶。」
散步在前方的光線驟然反照,聚攏在三浦春臉上,突來的強烈光線讓她急忙閉上了眼。
「你幹嘛?」
「沒幹嘛呀……獄寺你別照了好刺眼。」這是怎麽了,她什麽都沒幹啊。此時光團從眼瞼掉落而下,三浦春睜開眼卻發現光線仍聚焦在她身上。
「路癡都不知道跟牢,丟了自生自滅我不管你。」
「哈伊,什麽意思?小春有跟著……」
她還在辯解就感到手肘向裏處傳來重力,身體不由自主地被拉上一級台階,光暈再次落於前方。
「獄寺你拽輕點很痛誒。」
三浦春覺得獄寺的兩隻手就如螃蟹的兩隻大鉗子,每次被抓半條手臂都得痛得麻掉,剛剛才起色的好感度立即被打回了原點。腹誹之際一個沒注意腳下一滑,插在口袋裏的雙手來不及抽出,三浦春隻覺手臂一陣劇痛,上半身似被提起來一般斜傾於半空,卻沒有跌倒在地──獄寺及時拉住了她。
「你能不能看點路這地上有青苔!」
借著獄寺責怪的時間三浦春已調整了平衡,直起身吐了吐舌頭,「小春沒有看到嘛。」接著手電的光發現台階周圍確是鋪了層鮮嫩濕濡的青苔,忽然間,她感覺手臂其實沒想象中那麽痛了。
「帶個三歲小孩都比帶著你輕鬆。」
「哈伊?獄寺你在說小春連三歲小孩都不如嗎?獄寺你都不想想三歲小孩哪有小春的體力能爬到現在,肯定得讓獄寺背上去的,獄寺你說話都不經大腦。」
「……我怕我經大腦說出的話你聽不懂。」他就這麽一說三浦春竟然還叫勁般地進行有理有據的辯證,隻好無視掉那段廢話直奔重點,哪知三浦春卻裝出疑惑無辜的樣子問道,「為什麽小春聽不懂啊,難道獄寺你的大腦不是人腦?難道是章魚腦?」
「誰是章魚頭啊蠢女人!」
「哈伊,小春沒有說章魚頭啊。」
「夠了給我閉嘴!」
獄寺隼人至此終於恍悟了一件事,三浦春跟草坪頭絕對是一夥的,不然怎麽跟他妹妹走得這麽近?這幾天草坪頭在家族會議上老走神,他回去就把這家夥的工資給扣了哼哼。獄寺隼人絕對不承認他在公報私仇什麽的。
穿過草木茂密的山腰地帶,越靠近山頂景色就越顯蕭索,所及之處猶如一塊被東風遺忘的土地。濃密漆黑的夜色開始緩緩褪去,淡化成紫青色的帡幪,滲透著海水的湛藍一遍遍浸潤著暗沈的蒼穹。
他們就坐在平台上靠著山坡,眺望遠處霧蒙不清的山脈被鍍上一層生動飛揚的金邊。造物者就如一位手持繡針的巧手織女,在天地交界處以光為線交織出輝煌磅礴的萬千氣象。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感動,一種無可比擬的奇跡,那紅日隻在山坳間探出了一角,天地萬物彷如受到感召般紛紛蘇醒,來自荒蕪盡頭的聖光用她的慈悲與無私帶給虔誠的聖徒們最徹底的洗禮,一切的痛楚如被驅逐的黑夜般消散無蹤,芸芸眾生將從這一刻開始,重生。
也是那一瞬間,她感覺淚水不受控製地漫上眼眶,又被山頂清冷的寒風凝結成霜,將整個世界倒映著清明透徹。
如果每一日的翔陽都是一次全新而完整的生命,那麽今天的三浦春也不該是昨日的三浦春,她應該擁有她全新的旅程,亦如每一天的太陽都擁有不同的日晷。
忽然間,就這麽簡單的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她釋然了。初升的旭日能刺破怖人的黑夜,也能驅逐盤踞在三浦春心中的陰霾,彷如破雲而出。
硬盤壞了就壞了,反正材料俱在她可以重頭再來;愛情沒了就沒了,情場失意並不能否決她的人生。每個人的生命應宛如東升的朝陽,迎著死寂的黑暗翻山越嶺穿林涉水,去迎接另一場黎明。
三浦春掏出一直窩在口袋裏的雙手,伸開麽指和食指在眼前擺出一個長方形,似要將這幅美景永遠得擷取入記憶中。而後她深吸一口氣,山頂微涼的空氣倒灌入她的肺腑間,一路無阻地將鬱結一一衝開,透徹心扉。接著是深長而濃重的吐氣,一吸一呼間她感覺身體漸漸放鬆,被壓製了一晚的倦意開始萌生。
「獄寺,肩膀借用。」
「什麽?」
坐在旁邊的男人還沒搞清楚話意,就覺肩膀一沈,女生的腦袋靠了上去。
「喂……」獄寺撇首,衝到牙關的抱怨倏地堵在小姑娘疲怠卻安穩的睡顏前,在凝視的時間裏降級成含糊不清的咕噥。
「嘖,我可沒答應借你。」
他撇開了頭,卻斜睨了眼。晨熹如水浸覆在女生略顯蒼白的麵容上,幹燥的雙唇猶如枝頭輕柔的櫻花,被過夜的寒風削薄得毫無血色。獄寺略一皺眉,將三浦春扶離,單手去解自己的外衣。自幼訓練而來的體質足夠獄寺抵禦山頂的寒冷,他倒不介意偶爾突發善心幫助下弱小。輕巧地褪下外衣將它罩在三浦春身上,再托住三浦春的身子讓其慢慢地靠回原來的位置。
重量再次降臨在獄寺肩膀時,他忽然轉過頭不敢去看三浦春。有細膩而冰涼的觸感從手背一滑而過,獄寺心裏一涼斜眼去看,發現三浦春本置於膝上的左手垂掛在地,蒼白的膚色隱隱發紅。
無論怎麽看都覺得異常礙眼,鬼使神差的,他拾起了那隻手。入手的冰涼讓他也不禁全身微顫,蹙緊了眉責怨手怎麽這麽冰,卻不自主地去拉另一隻手。他將一雙素手捧合於手心,心中訝異女生的手可以那麽小,那麽軟,又那麽涼,柔弱得讓人心疼。
往手心嗬了一口氣,他輕輕地搓揉著手掌中那對柔荑,不敢捏得太用力,感覺到手心的冰涼正在被自己慢慢捂暖。晨光斜滑而下,落在他的眼角邊緣凝成碧灣,宛如流溢而出的溫柔。
沒有去在意時間,等到有三三兩兩的人登上平台,獄寺才發現天色已明,淩駕於昊天的太陽開始發出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嚴,山間傳來稀落的人語。他打了個激靈,翻開手機一看,才發現過了平時的起床點。他還要上班,可是一旁的三浦春睡得怡然自得沒有要醒的意思,獄寺咬牙切齒一番後在心裏認命地歎氣。
帶個三歲小孩就是比帶三浦春輕鬆,反正到頭來還是得背回去,三歲小孩比三浦春輕多了!
在並盛東麵的山脈間有一處可供觀日的佳處,齊整的石階亦砌成了供人們晨練的通路,而在今日選擇登山的老老少少都可以看到一個少年背著一個睡去的女孩子,從山頂穩步下行。
而女生的背上,還披著一件男式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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