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05 更新時間：22-05-04 08:10
沈仙卿道：“怎麼說呢？我不討厭她，但也談不上喜歡不喜歡。第一次見淩彩的時候，她還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的，不過，見了幾次麵之後，我就發現，她被他爹下了迷魂湯了，如果沒有他爹慫恿她往我身邊貼，我還是願意跟她交朋友的。”
說著話，沈仙卿用些力氣搖晃兩人相牽的胳膊，大開大合地走路。
他道：“我就搞不明白了，我倆還這麼小，李叔非要談親事做什麼。他怎麼能知道我以後如何呢？沒準兒，我以後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呢。到時候，他怎麼可能會讓寶貝女兒嫁我？豈不是還得悔婚？多麻煩！”
無情問：“你以後會喜歡她嗎？”
沈仙卿道：“以後的事情怎麼能現在說呢？我娘常說，世事無常，沒有定數，隻能看當下如何。反正我當下是要躲著她的，不會喜歡她的。”
過了一會兒，沈仙卿問：“無情哥哥，怎麼不說話啊。”
無情道：“說什麼？”
沈仙卿道：“比如說，問我當下喜歡誰啊。”
無情道：“為何要問這個？”
沈仙卿道：“你知道我當下不喜歡誰了，順理成章，也要問問我當下喜歡誰啊，對不對？”
無情問：“那，你當下喜歡誰？”
沈仙卿答道：“我當下最喜歡的是我爹娘，他們是不分先後的，我還••••••”，說到這兒，拖了個長長的調子，腳步靈活變換，擋在無情麵前，仰起臉，歪著頭，笑眯眯看著無情，說道：“我還喜歡你啊！”
無情已經停步。
聽到沈仙卿喜歡自己，他的心裏仿佛有一陣溫暖的風吹過，也仿佛有一汪溫暖的泉水流過，讓他有說不出來的舒適之感。
他笑了，淺淺地笑了。
沈仙卿看到無情的笑容，更歡快了。
他喜歡無情的笑容，那冰雪消融之後，春回大地一般的淺淡笑容，稍縱即逝的笑容。
然而，無情不常笑，總是冰冰冷冷的。
他的笑容很珍貴。
沈仙卿笑逐顏開，露出一口潔白而整齊的牙齒。
他道：“無情哥哥，我說我喜歡你，你開心嗎？”這是明知故問了。
無情坦率點頭。
沈仙卿道：“那你喜歡我嗎？”
無情瞥一眼手中的劍，說道：“喜歡。”
沈仙卿笑得更歡。
他拉起無情的手，帶著無情奔跑起來，一直跑到雅軒之前。
他道：“我娘說，世間廣闊，人海茫茫，碰到互相喜歡的人很不容易，這是非常值得開心的事情。”
無情點頭表示同意。
沈仙卿問：“那你為什麼不笑呢？”
無情道：“為什麼要笑呢？”況且，他剛才已經笑過了。
沈仙卿道：“開心就要笑啊。難道你不開心？”
無情道：“我開心，但我不想笑，笑不出來。”
沈仙卿道：“可你剛才笑了。笑得很好看啊！”
無情道：“剛才笑得出來，現在不行。”
沈仙卿道：“怎麼會？你瞧我，哈哈哈。”
無情搖搖頭。
此刻，他心裏沒有奇妙的舒適的感覺。他沒法子發自內心發笑。
沈仙卿停了笑，看著無情的木然的臉，擔憂道：“無情哥哥，我娘常說，修煉武功，要順其自然。該笑不笑，該哭不哭，不是好事啊。你不會憋壞嗎？”
無情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說道：“很平靜。我隻是不想笑，沒有故意不笑。”
沈仙卿微蹙眉道：“真的嗎？真的能做到嗎？”
無情點頭。
沈仙卿持懷疑的態度。
他繞著無情走了一圈，動了動靈秀的眼眸，有了個主意，小心請求：“無情哥哥，我能撓你癢癢嗎？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忍住笑。”
無情道：“不用試，我不會笑。”
沈仙卿不信，問道：“為什麼？你是不是害怕撓癢癢故意這樣說的？”
無情張開雙臂。
沈仙卿明白。這是讓他試一試的意思。
沈仙卿得了允許，便沒了顧忌，對無情很是一番上下其手。
結果，無情沒笑。
沈仙卿困惑，撓了撓頭道：“怎麼會這樣？”
無情道：“為了防止與人動手時中陰招，無情山莊有一套獨門秘法，可以讓人不怕撓癢癢，也不怕被點笑穴、哭穴。我自幼浸泡藥湯，輔以針灸，打磨身體，不怕撓癢癢。”
沈仙卿感到很意外。他沒有想到無情山莊對人如此苛刻。
他道：“那豈不是會失去很多樂趣？”
無情不懂沈仙卿說的樂趣是什麼。畢竟，他從未體驗過撓癢癢的樂趣。
他隻知道，失去的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會讓他更加心無旁騖地鑽研劍道。
這很好，很好！
無情是不會回應沈仙卿的每一句話的。因為他覺得，有些話是不必要說的，所以就不說。
沈仙卿也習慣了無情與人相處的做法，並不在意。
他道：“無情哥哥，我真想看看無情山莊，看看裏頭的人到底是怎麼生活的。”
什麼樣的地方才能培養出不會笑，不會哭，不怕撓癢癢的人呢？
他好奇極了。
無情道：“無情山莊不許外人進入。等我爹死了，我當了莊主，我讓你進。”
沈仙卿怔了怔，心說：“看來父子兩個情分不太深。”說道：“那還是希望你爹長命百歲，我不著急，不著急。對了，除了你和你爹，無情山莊裏還有什麼人？”
無情道：“管家、護衛、下人。”
沈仙卿道：“那跟我家裏差不多。他們會武功嗎？”
無情道：“管家和護衛會。我爹會挑合適的劍法讓他們修習。”
沈仙卿問：“他們會偷學無情劍嗎？”
無情搖頭道：“不會。無情山莊規矩森嚴，但有違規者，殺無赦。”
殺無赦三個字令沈仙卿一驚。
他對無情山莊有了新的認識，“哦”一聲，說道：“無情哥哥，我沒什麼想說的了，你練劍吧。”
沈仙卿跑進雅軒裏，隨手揀了本書翻看，過了一會兒，他扔了書，趴到窗口，看著練劍的無情。
劍光耀眼。
無情習練的還是昨夜的那套劍法。
他一遍一遍習練著，一絲不苟，不因重複而不專注，而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同樣的精準。
沈仙卿意識到，無情在這套劍法上的困擾還沒有解決。
第五遍劍法結束了。
無情收劍了。
沈仙卿從窗口竄出，穩穩落到無情麵前。
無情道：“不許用武功。”
他記得，沈仙卿對他說過，如果沈仙卿暴露武功的話，會引來殺身之禍。
沈仙卿吐了吐舌頭。
就在這時，腳步聲傳來。
送午飯的人過來了。
沈仙卿略感到有些後怕。他若是動作慢一些，可能就被人看到自己用輕功了。
他不好意思地向無情眨了眨眼。
給無情送飯的是家裏的李媽。
李媽卻隻擺了一份飯。
沈仙卿問：“我的飯呢？”
李媽道：“少爺，李老爺留下吃飯了，想著少爺該是要去飯廳吃，我就沒給你準備。”
沈仙卿道：“我才不去。李叔肯定又要說一大堆亂七八糟的。”
李媽道：“少爺，你要是不去的話，有些不合禮數啊。”
沈仙卿搖頭，堅決道：“我不去。李媽，你去跟我娘說，無情哥哥不放我走，非要拉著我跟他一起吃飯。”出了主意之後，撒嬌道：“李媽，你最好啦，勞煩你再跑一趟，給我拿一份飯過來。”
李媽失笑道：“是，少爺。”
飯後，無情抱劍在樹蔭下冥想。
沈仙卿瞧了一會兒之後，入屋睡了個午覺。
他醒來時，果不其然，無情在練劍了。
他輕手輕腳離開雅軒，走出梅園，探了探風聲，發現李家父女兩人已經回家了，大鬆一口氣。
他尋到寢室，找到在做針線的沈夫人。
沈夫人免不了要怪責他午飯時的無禮。當然，因為無情的緣故，李容金無話可說。
沈仙卿乖乖聽完了教誨，坐在娘親的旁邊，搓弄著一叢彩色絲線，說道：“娘，無情哥哥練劍有了困惑，他到現在還沒想通呢。”
沈夫人問：“你看出什麼來了？”
沈仙卿道：“我什麼也沒看出來，我覺得挺好的，娘，要不，你去給看看？無情哥哥昨天練了一晚上，連覺都沒睡。”
沈夫人道：“我怎麼能去看無情劍呢，不合規矩。”接著道：“不過，少莊主如此勤勉，向劍之心很是難得，難怪無情山莊一代強過一代。”
沈仙卿道：“強，是很強，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會累壞的！”
沈夫人沉吟道：“他著急嗎？”
沈仙卿道：“看不出來著急。”
沈夫人道：“可見他心中有數。”
沈仙卿道：“可我怎麼覺得他就是一股蠻勁兒撐著呢。”
沈夫人微微一笑，說道：“少莊主在劍術上已有了些造詣。於劍術一道，他在門裏，咱們在門外。俗話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你就算是讓我去看，我也隻能看看劍招、劍勢這些表麵的東西。他懂什麼，不懂什麼，隻有他自己有感覺。門外漢還是不要隨便指指點點，老老實實比較好。”
沈仙卿道：“我也懂這個道理。其實，無情哥哥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說感覺不對勁兒，但不知道哪裏不對勁兒。”
沈夫人道：“他是練到某個境界了，這是好事，這一關過了，必有進步。”
沈仙卿還是不能不擔憂。
他道：“娘，可他要是一直想不通，一直這麼練下去，天天不睡覺，會把自己逼瘋吧。”
沈夫人放下針線，摸摸兒子的頭，說道：“人到絕境，潛力才能被激發。這世上的高手大多都有為武癡狂的時候。少莊主癡迷劍道，遇到疑難，逼迫自己，是常事。一朝醒悟，所得必是真諦。你向武之心不重，少有執著的時候，體會不到他的心境。你隻要知道，他是心甘情願為劍道所苦，心甘情願受這些罪，別去擾他，旁觀即可。”
沈仙卿歎口氣，點點頭道：“好吧。”
他真的不太懂這種為了武功要死要活要瘋的心思。
無情是他喜歡的朋友，也是他交到的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他不希望看到無情為武瘋癲的那一天。那太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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